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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激怒圣上


羌国地处偏僻,上至一国之君,下至军民百姓皆未经开化,此次进犯天启边疆无非是想趁人不被抢些钱财。班派一经得报便派出精兵三万支援西岭,初交战,羌国军队犹自骁勇,但其军队如何能与天启国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相提并论?

        交战不过数次便自知不敌逃出西岭,散兵游勇仍沿途骚扰民众。天启国派出精兵追击,将羌国敌军打的溃不成军退回本土百里下降表才作罢。

        班羿素来谨慎,事必亲恭,西岭战事一起为行事方便便宿于延福宫。虽连着几日为国事操劳,也有恍惚失神的时候,小玉儿的一颦一笑仿佛就印在脑海之中,不经意之间就会在出现眼前,班羿便放下折子久久看着窗外,心里生出道不明欢喜与怅然,怔怔地想着她正在做些什么,可也是如他念她一般念着他?

        那一役有惊无险,战事既停,班羿终于得空回了后宫。一入后宫宫门便不耐御辇缓慢从上面下来,提着袍角脚步匆匆直奔涣月阁,恨不能插翅飞过去。

        乔安伺驾多年还从未见过皇帝如此无状,心中虽觉可笑却不敢忘记本分,憋着笑意回头喝令内侍们跟紧圣驾。内侍们捧着华盖,拂尘等御用物品跟在后面跑,早没了章法,一行人狼狈不堪一阵风卷便到了涣月阁。

        内侍气喘吁吁在涣月阁门口报:“皇上驾到”的声音还未落,班羿已经三步并两步跨过院子自行掀帘子进了正堂,院子里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行过礼抬头却不见皇帝,皆面面相雎不知所措。乔安在后面看着越发好笑,虽低头勉强掩饰还是止不住露出笑容,命他们起身后自己也跟着进了屋子。

        班羿一进去往四下打量,见晴椿、水月迎上前跪地请安,遂不耐地挥挥手叫她们起身,问道:“你家主子呢?”

        晴椿恭身答话:“回皇上的话,今日许筝儿寿宴,玉主子去贺寿还未回来。”

        班羿禁不住满脸失望,无精打采落坐,手指磕着桌角半天不说话。

        乔安善观颜色,当下便有些忐忑:“皇上,可要叫人去请玉主子回来?”

        班羿略沉吟一下,道:“不用了,让她们上饭罢。”

        晴椿赶忙让水月先端上茶伺候,又出去传膳。班羿似口渴极了,连喝了两盏茶,等上了膳倒吃不下许多,只就着几样清淡小菜用了半碗饭。乔安知道班羿连日操劳定是疲惫不堪,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您是在这里歇着还是去回勤和宫?”

        班羿道:“就在这里。”

        乔安命晴椿水月备好床铺,伺候着班羿在寝室歇下,等他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出来在门口守着。

        班羿这些日子一直为前方战事劳心,夜里并睡不塌实,此时战事大捷,无事一身轻很快入眠,足足沉睡近两个时辰才醒,犹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半靠在床上扶额又歇息半天才击掌叫人进来。

        乔安在外面一直留意动静,一听到连忙进来伺候着他起身更衣,班羿问道:“几时了?姜宝林可回来了?”

        乔安回道:“回皇上,酉时了,玉主子还未曾回来,要不奴才遣人去请?”

        班羿太阳穴“突突”猛跳,心中十分不悦,沉着脸起身来到正堂坐下。

        乔安看皇帝脸色不对,刚使个眼色让水月上茶,外面就传玉主子回来了。

        晴椿也看出皇帝神色中流露出怒气,便赶紧迎出门想提醒一声,待见着小玉儿的形状吃了一惊,想说的话全被吓回去,只能暗暗叫苦。

        小玉儿已经喝得半醉,酒入愁肠还在为方才酒宴上事情觉得委屈,扶着冰脂晴椿跌跌撞撞进来几乎站不稳,全靠两人在后面托着。

        虽然不胜酒力但也隐隐约约觉出堂内气氛不对,摇晃着身子眯眼环顾四周半天才认出班羿就在眼前,想起宴会上的种种全是因他而起,心下便丛生出恼意,冷冷地道:“皇上驾到,臣妾未曾迎接失礼了。”说完摇晃着身子半蹲下去草草行礼。

        她喝得脸色陀红行动不稳,见着他并无半分喜色,班羿冷眼看着心中已折实气恼,但想她酒醉得深了,不能计较,当下强抑制住心头不快,沉声道:“你不该喝许多酒,仔细伤了身子。”

        小玉儿冷哼一声:“臣妾的身子臣妾自会省得,不敢劳动皇上惦记。倒不知这会子怎么皇上会在臣妾这里,莫不是来错地方了?”

        此言一出,阁内伺候的人无不大惊失色倒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地看向班羿。

        她仍旧生分着空空声声自称“臣妾”,的的确确不喜见着自己,班羿先前还道她酒后失态,此刻这一言一句字字分明似刀般飞射过来,而他猝不即防撞在刀口上竟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满腔满胸的怒火登时喷薄而出,拍案喝道:“你还知道回来?喝得这样子,竟不知道我是谁了?”

        小玉儿冷笑一声,道:“臣妾自然知道您是皇上,可臣妾更知道自己是谁。”

        班羿气得脸色铁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小玉儿却似全然看不见班羿已经发怒,扶着冰脂轻飘飘走过他的身边,薄衣轻纱拂过明黄龙袍刹那相交,又徐徐而过。小玉儿靠贵妃榻坐下,转头冷冷看着班羿:“今日是许筝儿寿辰,皇上该去挽月阁才对,臣妾低微不敢阻着皇上,还请皇上体恤臣妾。”

        这句话更似火上浇油,班羿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平怔在那里,半天瞪红着眼睛直盯盯看着小玉儿,手指着她道:“你,你!”竟不曾想到自己一腔情意急着来见小玉儿,却被她如此看轻,原来她并不如自己一般心心念着自己,满腔热情被浇个透心凉,一股子怒气如噎在喉却无处发泄。

        堂内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惟恐皇帝迁怒于人,正好水月端茶进来并不知道发生何事,才走至班羿身边将茶送上,就被他连盘子带茶一掀打落在地,水月惊骇不已跪在地上连连告饶。

        还从未曾有妃子胆敢象小玉儿如此忤逆他,班羿气急之下竟不知如何是好,猛地抬手将茶盘打翻在地,转身便出了涣月阁。

        乔安吓得心惊肉跳,见班羿走了,忙跟在后面出来。

        班羿怒不可遏,疾步出了涣月阁沿长廊一直往前走,经过临月宫正院一径来至许筝儿的挽月阁门口才止步。

        门口小太监见皇帝驾到喜出望外刚要喊报,就见皇帝停在门口一跺脚转身又走了,小太监张着嘴兀自楞在那里。

        小玉儿说的话一般一阵阵地耳边萦绕,直念得班羿头脑发涨越想越气,回了勤和宫,门口有小太监跪地接迎,被他一脚踹在身上。

        小太监猛冷不丁被踢翻了个跟头,唬了一跳,顾不得疼赶忙翻起来又正跪着,已经不见皇帝身影。小太监摸不着头脑眼巴巴地看乔安:“师傅,皇上今个是怎么了?”

        乔安没好气:“皇上怎么了是你该问的吗?”一面说一面朝里走,心里叫苦不迭:今后几日怕是难捱了。

        班羿一走,小玉儿酒也醒了大半,无言呆坐眼泪“噗噗”掉下:这是何苦,何苦来着?

        晴椿水月等人见她借着酒意连皇帝都敢驳斥,如何敢劝?当下不敢多话,蹑手蹑脚服侍着她梳洗歇息。

        次日醒来小玉儿头疼得厉害,想起昨日之事脸色便不大好看,众人也为昨晚一事不免惶恐,行动中都看她脸色,小心翼翼地做事,冰脂端来醒酒汤伺候她喝下,又与水月凝霜服侍着梳洗,涣月阁内静悄悄仿佛乌云罩顶一般。

        待小玉儿从皇后处问安回来,晴椿也跟着进来,小玉儿看她欲言又止便道:“有什么话就说罢。”

        晴椿道:“主子可知道皇上昨日来过?”

        小玉儿今日醒来,想起昨日酒后赌气那般字如尖刀伤着他,自己何尝又能好受,但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

        又想自己忍的这般苦,谨小慎微讨好诸妃,却被她们恨做眼中钉设计折辱也自凄凉。原本就是伶仃一人,这世上本无可留恋,纵有班羿宠爱,却不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索性依旧照着未得宠前情形过日子了事。

        小玉儿想了一番竟心灰意冷将原先争强的心思淡了十分。此刻听晴椿一问,便道:“你不必劝我,事已如此听天由命罢,这整天介惟恐踏错了一步,怕这怕那的也没少得罪人,我也倦了。”

        又看见水月冰脂凝霜在旁边也是担忧的神色,苦笑了一声又道:“你们也不用劝,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与从前一样。”

        晴椿随水月冰脂出去,心里不塌实又折回来,陪笑道:“主子,您这话里话外的竟不当回事,恕奴婢多嘴问一句,您说的听天由命是什么意思?”

        “他是皇帝,我得罪了他能有什么好?该来的总躲不过去。只是连累你们跟着吃苦我心里折实愧疚。晴椿,你在宫里待的久,依你看,此事会如何了结?”

        晴椿垂首想了半天,道:“按说,皇上的性子最冷不过,遇事只讲规矩不论情面。先前宫里还有一位如妃,是先皇在位时就赐给做妾的,比丽妃娘娘还早,后来皇上登基封她为如妃,恩宠有加,皇后娘娘一直未怀身孕,这位如妃怀孕后便仗着圣宠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与皇后娘娘发生了争执,就被皇上贬为宝林,再未召见过一次,如妃后来难产而薨,也算是个可怜之人。”

        “哦,还有此事,怎么没听人说过?”

        “这还是皇上刚登基那两年的事,奴婢就是伺候如妃的,当时奴婢还小,只做些粗使的活计,所以知道的也并不多。”

        “照这么说,我得罪的是皇帝,就更罪无可恕了。”小玉儿道,神色里却无害怕惶恐之意。

        晴椿缓缓摇头:“这个不好说,昨日皇上虽然发怒也并没有说什么,竟不似素日行事的作风,何况倒现在也没个动静,依奴婢看来皇上对主子还是有所不同的。”

        小玉儿暗自叹一声,别过脸望向窗外,外面是辽远的天际,深远处那蓝色似十分孤独,干净地空旷着。半晌才幽幽开口:“他对我怎样并不由我做主,从今往后只当没见过他,自过自的日子罢。”

        晴椿倒被逗笑了:“怎么就叫自过自的日子?皇宫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主子总不能一直和皇上掷气。

        后日就是端午节节庆了,惯例宫里要在御花园碧池之上渡舟摆宴,饮雄黄酒避毒,太后与皇上也去,要不见面这可难了。”

        小玉儿微微一愕:“我不去还不成么?”

        “太后素喜礼佛,鲜少走出慈安宫,平常也只皇上与皇后去慈安宫请安,其余人一概不见,只有大年与天中节的时候太后才出来。主子您进宫几个月了还未曾拜见过太后,怎么能不去呢?”见小玉儿不说话,晴椿又道:“主子,您就听奴婢一声劝罢,奴婢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那位敢惹皇上生气,想来皇上还是在意您的,您就陪个不是罢。”

        小玉儿怔怔看着窗外,再未说话。

        转眼天中节至,一清早涣月阁内宫人们忙着烧水,先服侍小玉儿用兰汤沐浴。等她出浴,晴椿便送上一袭绣着蝶戏百花的紫色纱裙过来,小玉儿见那颜色图样甚是鲜艳便不中意,教她换一件。

        晴椿央求道:“好主子,今日各宫娘娘主子去御花园见驾,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你穿的太素净了不好,这身纱裙是新做的,您就穿着罢。”

        小玉儿愀然不乐,蹙眉道:“比来比去有什么意思,现下我得罪了他不会被待见,倒不如按自己的心意穿了,你去将那身月色纱衣取来。”

        晴椿拗不过她只得苦着脸叫水月去拿。伺候了小玉儿更衣梳头,等众人换值沐浴完已快至午时,晴椿便命水月跟着一同匆匆往御花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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