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话 巧了不是

大部分人都被锁在密室里，顾星一边在心里精分，自己跟自己打赌外头这俩傻缺啥时候会意识到里面出事了，一边思考是否挺身而出拯救破晓的各位于水深火冰冷中，简单来说，救或者不救，这是一个问题。

        如果不救他们，理由很充分逻辑更是通顺，首先作为第一次进入毛医生办公室的人，她跟其他人一样白纸一张，压根不知道里面有能害死人的机关，再者她身体不仅中了毒而且也没从跟十六的搏斗余韵中恢复，整个人看着吹风倒，你们怎么好意思指望一个连找东西都纯靠运气的弱女子去救人呢。

        退一万步讲，也不是她主动要求留在外面的啊，是李队长命令她不能跟着队伍，甚至还贴心地派了人“保护”她，那两个守着她的破晓成员可以证明，顾星一切的行为从始至终都在服从命令，分毫没有逾钜。

        所以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置身事外，没有人可以从任何角度攻击她见死不救的行为，无论你的出发点角度清不清奇，反正都不是顾星的锅。

        可若是救他们，顾星舔了舔嘴唇，眼睛盯着看似幽深其实不过几米的暗道，精光流转，那她必须得想清楚救人能够获得的报酬，是否足够优厚到让她出手，毕竟她现在身中奇毒，而破晓这帮道貌岸然的家伙，看着似乎也没有帮她压制变异进程的想法。

        帮人不利己，想想就觉得亏得慌，而损人利己，才是顾星做人行事的第一标准。

        如果选择过去帮忙，应该会立刻获得“李队长的好感度提升”，以及“破晓成员集体好感度提升”这俩没有存在价值的所谓好处，不过若是他们对自己有了一定程度的信任，说不定活动的范围能够扩大，甚至有可能独自出行。

        她想到从毛医生笔记里找到的那些提示，确实需要尽快出去一趟，顾星挠了挠手臂的某块皮肤，那里的触感已经变得非常奇怪了，是一种僵硬且麻木的磨砂纸状，但却异乎寻常地不停发痒，她现在能深刻地理解郑春林为什么把自己挠成那样了。

        七天内会被执行死刑的犯人，当时以为这个时间限制只是监狱内类似于上绞刑架的某种死法，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单纯指的被执行死刑，而是死亡的具体时间，却不限制死法，在逃出并回到忘川前，变异成为非人生物，对于孽债轮回而言，说不定也是一种“被死亡”的方式。

        她虽然大胆，但并不打算用身体来测试轮回的设定，就算测试，也不能用自己的身体啊，顾星的余光瞄了一眼仍然守在身旁的狍子，一丝算计漫上了她的眼眸，狍子突然打了个寒颤，隐约的寒气让他瞬间起了应激反应。

        调戏完傻狍子，并仔细计算过了得失，顾星打定了主意，于是她没有任何征兆地、貌似不经意地突然开口说道：“诶？他们进去这么久，怎么忽地都没有声音了，不会里面有什么机关吧。”

        破晓的成员对视一眼，似乎也终于感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刚才还能隐约听见里面翻找东西和说话的动静，现在确实什么都听不见了，原本还在抱怨的两人顿时变了脸色，其中一个给另一个打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好顾星两人，转身蹬蹬蹬地跑到了入口处。

        他探头进去查看，这是才发现几步之外的门关得死死的，便转头对同伴摇了摇头，站在那里一脸的不知所措，顾星自然得适时推上一把，于是又说了句：“去看看吧，如果不需要帮忙，你就说是我不放心大家让你查看的，如果真的需要帮忙，那就都是你们俩的功劳。”

        这话说得高情商，实际上的意思是锅她背，功你俩拿，破晓的成员们顿时感觉心头一暖，对顾星的印象又好了一些，男人也不再犹豫，大步走入密道，很快便站在了关闭的墙壁前，他看着没有任何门把手和凸起物的墙面，知道肯定有开门的机关。

        谨慎而小心地在墙上左右按压，找了一小会后终于在右上角按到了一处松动的墙砖，他面露喜色，轻轻地压了下去，墙壁立刻缓缓地朝内移动，一股光扑在脸上就让人觉得冷到心里的寒意顺着敞开的缝隙涌了出来。

        他见门开了，下意识地先往后小声地对同伴传递了情况，这才回头去瞧密室内的情况，只一眼就吓得他呆立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屋内光线很暗，一群人僵直着身体堵在门口，乍一眼看上去很是吓人，他们脸上身上头上都挂上了寒霜，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居然就被冻成了人形冰棍，关键是每个人的口鼻处都没有呼吸导致的白雾，让人无法分辨他们是否还活着。

        他赶忙伸手去触摸离得最近的队员，彻底被冻僵的男人只能通过晃动眼珠证明自己还勉强活着，他舒了口气，赶忙试图拖人离开密室，但奈何光靠自己力气不够，只能回身跑往办公室，把其他三个人都喊上进来帮忙。

        顾星也没含糊，一脸焦急地跟着他们再次钻入密道，在完成了捂着嘴做出震惊状等一整套规范表演后，她和狍子组成了临时救援小组，帮助破晓的成员将已经冻僵的人们一个个搬回了办公室，放在相较而言非常温暖的室内进行“解冻”。

        当所有人都被解救出来之后，顾星挨个检查他们的身体情况，发现每个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还有两个很可惜地没了生息，离开了急冻环境后，受困的人们迅速地开始自我恢复，很快就有人缓了过来，不约而同地吐出了两个。

        真冷。

        李队长的身体素质比其他人好得多，他也是最先恢复行动力的人，哆哆嗦嗦地颤动着牙关，朝救他们于冰窟的四人投去感激的目光，要是他们再迟一些，估计这里没几个能挺过去，顾星坦然地接受了他投递的好感度，望了望窗外。

        时间过得快，转眼就到了第五天的下午时分，太阳落到了危险线边缘，顾星立刻应景地面露难色，展示对象李队长自然迅速接收到了她特意传递的信号，打着哆嗦转向窗外，通过光照的强度和角度同样马上意识到了时间危机。

        不能再拖了，必须赶紧离开，不然到了血族的活动时间，他们所有人都得完犊子，并很有可能会牵连到破晓其他人的安全，不是所有人都有为组织献出生命的觉悟的。

        他立刻下令，恢复过来的人扶着行走不太方便的先离开，顾星等没受到影响的四人得负责搬运那两个牺牲的成员，毕竟其他人手脚不方便，重活也只能靠他们几个了。

        顾星等并没有多话，马上顺着他的指令开始了工作，先扛着两个遗体回到通往楼外的密道前，一人钻进去，另一人把尸体横着塞进通道里，由前面的倒退拖拽着来到楼外的巷子里，等在外头接应的人见状大惊失色，但也知道肯定是事态紧急，便将满肚子的疑问压下，帮忙要紧。

        把遇难者安排好之后，顾星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跑回办公室，搀扶着行动不方便的部分队员，协助他们尽可能迅速地撤离办公楼，而李队长这类勉强可以自理的同志们也倾尽全力进行了协助，终于赶在日落时分到来之前全员离开了毛医生的办公楼。

        一群人缩在巷子里只喘息了两秒钟，李队长就下达了继续撤离的命令，现在提放松还太早，只要没有回到基地，他们就处于血族的魔爪笼罩之下，十几个状态虚弱行迹可疑的人类聚在暗巷里，并且还是涉及人类谋杀血族这种大案的受害人的居所，这看着就值得审上一审。

        于是众人只能强撑精神，化整为零，三三两两地分散开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守在前面的人类守卫，依次朝来时的方向返回。

        顾星这种需要看管的人物当然还是由李队长亲自“押送”，但返程时两人之间的氛围显然比来时要融洽的多，在她“坦诚的”、“毫无私藏的”卓越贡献之下，李队长显然对这个有前科的投诚者有了一定的信赖度。

        对于顾星，这是好事，毕竟她选择救人也是为了刷好感，以便尽快获取自己需要的活动空间，时间不等人，还有两天的时间，必须去龙江大道八号看看，最好还得是下午两点到五点的时段，这么算下来，她只剩两个下午的时间了。

        “队长，密室里发生了啥，你们怎么都被困在里面了？”顾星边走边问道。

        李队长对她的问题并不感到突兀，两人现在就像两个普通的民众走在街上，聊天是很正常的行为，他便揉了揉因为寒冷而僵直的手臂，回道：“刚开始还好，就是比正常的冰窖冷一些，你知道的，血族很习惯待在寒冷的环境里，毕竟它们没有体感无所谓。”

        “可过了一会就不对劲了，越来遇冷，我感觉血之国最北部的极寒地也没到那个程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抽暖气一样，从你身上吸走热量，反正冷过了头。”他心有戚戚地回忆道，并猛地打了个寒颤，似乎光想就觉得冷。

        “那你们咋不出来呢，还是他们觉得不太对劲，过去看了才发现门关上了，要不然”顾星很自然地把功劳引了出来，让身后一直跟着的两个“护卫”目露感激，邀功这种事情，哪儿有自己说出口的，当然还是得靠别人的嘴说出来才不刻意。

        李队长也很上道地对两人点点头，意思是他记下了，然后接着回答顾星的话：“我觉察到不对的那一刻就已经下令先撤离了，但那门一下子就关上了，速度相当的快，你根本反应不过来。”

        离门最近的人都没来得及阻止关门，还差点把手给夹到了。

        进门可以找门砖来按，出门却让人傻了眼，既没有门把手又没有机关可以按，李队长怼在门上找了半天无果，只能焦急地直跺脚，关键是这门建的又厚重又隔音，他顾不得动静太大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连拍带踹，就这样都没能把外头的人引过来救援。

        幸好顾星愿意帮上一帮，不然再迟一会，这群人全得跟着毛医生陪葬。

        “你说，它建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密室要干嘛，找到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吗？”顾星皱着眉问道。

        李队长现在把她当成了差不多的自己人，好歹救了自己一命，便也没打算瞒她，很坦率地说道：“找到了一些它研究的记录，但是那个毒”

        他突然住了口，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似乎是嘴巴一秃噜说漏了，偷偷地看了一下顾星的眼色，发现她并没有异样后马上转了口风：“毒多出来的设备之类的太沉了也搬不走，具体能查出什么还是得等回到基地，让专业人士来看看。”

        毒毒药么，顾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给他们七个人下毒的人不太可能是破晓，看厉牢头的模样也不是它们，那到底是谁，会用这么明目张胆却又如此别出心裁的方式对付几个七天铁定会集体嗝屁的死刑犯呢？

        她的脑子快速运转，最后停留在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上-谢力冉。

        杜若溪说它变了相貌，顾星迅速搜索记忆，找出了那三个在审讯室里有一面之缘的新入职狱卒，挨个回忆它们看自己的眼神，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来证明其中是否有这位算无遗算的“大哥”。

        但不对啊，每只吸血鬼看她的目光除了好奇就是蔑视，并没有异常的情绪波动，很明显是真的第一次见面，可若是要进入守卫森严的监狱，必然只能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如今是血族身份的谢力冉只需要通过那个听着就不怎么严格的审查和考核就能顺利入职，它如果想彻底将所有知晓它过往的知情人尽数杀灭，成为狱卒进行监视是最合适的方法。

        “对了，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李队长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顾星抬眸看向他，一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坦然。

        李队长见状眼中浮现出一丝赞赏，顾星仿佛听见了“好感度+1”的提示音：“你们为什么不不检举那个所谓的大哥呢，它把你们全部当成了进阶之梯，还想置你们于死地，这么不留情面的做法，换我一定给他把天都捅穿了。”

        这个问题顾星也曾思索良久，因为逻辑上不通，如果按照杜若溪的说法，他们完全是因为被毛医生和谢力冉先后胁迫，才不得不为虎作伥，那被捕之后，又为什么都不为自己辩解，反而默默地承担下来了所有的罪名呢？

        她推敲了各种可能性，最后得出了一个最符合逻辑的答案：凑巧。

        并不是他们不想检举，杜若溪说了，他们被捕之后压根就没经历什么靠谱的审讯，几乎是直接就被押解上了法庭，也没走既定的法庭流程，基本是站在审判席上法官就宣判了死刑，然后立刻被送到了厉牢头所管辖的监狱。

        接下来七个人就被孽债轮回换了芯子，成了一群不知前因后果的陌生人，你让他们如何检举。

        在厉牢头看来，法院这一套不走寻常路的组合拳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泄密渠道，毕竟毛医生那个实验已经发展成为了能够动摇国之基石-血统的层面，越少人知道越稳妥，最好是将相关人士都羁押在可控范围内，再由它慢慢审。

        所以如今的情境和状况都是基于时间点上的凑巧，凑巧遇上的是这种不能外泄的大事件，凑巧换人的时间点不早也不晚，总而言之，都是巧了不是。

        但她不能这么跟李队长说，容易被当成神经病，因此她斟酌了一下辞藻说道：“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不是我们不想说，而是血族它们不让我们说，至少不让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李队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大概也猜到了审讯流程如此急切和不规范的原因，顾星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谢力冉没有那么大的人格魅力，或者我们对它还有多少残留的亲情，能让我们为它这样一个杀害亲朋的畜生遮掩，纯粹就是没有机会说。”

        很合理，李队长眼睛里的话透了出来，然后接着问道：“那个典狱长审讯你们的时候，怎么也没人说呢？”

        顾星闻言瞳孔一缩，心道：你们够能耐的啊，手都伸到血族的监狱里了，连审讯室里发生了什么都一清二楚，不过想想破晓基地里的那些吸血鬼，为人类打抱不平、正义感爆棚的二五仔看来数量不少。

        “我说了，你信么？”顾星露出一个苦笑，看李队长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她继续说道，“可它们不信，无论说多说少，它们都不信，因为谢力冉抱上的那根大腿”

        顾星边说边迅速扫视了一下李队长的反应，发现他突兀地绷紧了身体，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接上了自己的话：“不是只手遮天么。”

        李队长的脸色徒然变冷，他停下了脚步，仿佛刚才的和颜悦色都是顾星的错觉。

        “我们到了。”

        【作者题外话】：又发迟了，不好意思啊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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