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负罪感

“我不是仙女！”

        “你这么好看，一定是仙女！”

        “我……”

        童如烟刚要解释，左侧的壁橱里面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片刻后，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顶着乱蓬蓬的头发钻了出来，一双眼睛紧紧望着童如烟，热切而向往。

        三个孩子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头发又枯又黄，眼窝深陷，骨头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若非亲眼所见，童如烟简直不敢相信，都这个年代了，还有看上去如此贫穷的家庭，还有如此恶劣的生活环境，以及连饭都吃不饱，衣服都遮不了身体的孩子。

        童如烟有些心酸，觉得自己来的时候应该带些糖果和玩具什么的。

        转而她疑惑的看向秦司年，眼神质问，你带我到这里干嘛啊？

        秦司年递给她一个会意的眼神，拉着她在木板凳上坐了下来。

        徐昆在他们对面的床沿边坐下，拘束的搓了搓手：“秦先生，我不知道你会来，家里乱成这样，我们也没来得及收拾一下！”

        “不用客气！”

        秦司年态度温和：“你们也不用紧张！我今天带我夫人过来，是想请你把当年在女子监狱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

        “好！”

        徐昆对秦司年十分信任，让他说，他便一五一十的把当年在女子监狱的所作所为都说了。

        童如烟听得心惊肉跳，掌心满是冷汗。

        她难以置信：“是你杀了林知梅？”

        “我并不知道那监狱里面的女人是谁！那天我在网上看到一个活，价钱给的很高，就去了！”

        徐昆回忆：“我到了约定的地点，见到了一个长得很英俊的先生，那位先生给了我厚厚一沓钱，他让我天黑后去女子监狱杀一个人，事成后，会再给我一百万！”

        童如烟恨道：“为了一百万，你就杀人了？”

        “我这也是没办法嘛！我爸得了尿毒症，一个月光透析就要上万块，更别提换肾了，我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我老婆早些年出了车祸，失去了工作能力，这样一个家，我就算拼死拼活也养不起啊！”

        徐昆懊恼的揪了揪有些过长的头发：“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我也不愿意背条人命在身上啊！”

        童如烟又气又恨：“你就这样去了女子监狱？”

        “不！那位先生让人给我画了妆，剃光了头发，戴了假发，把我变成了另一个人，才让人把我送到了女子监狱那边！”

        徐昆是被人利用，化妆成阿辛的样子，去杀了林知梅。

        事后，他并没有得到那位先生承诺的一百万，面对警方的调查和日益沉重的家庭负担，他卖了城里唯一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躲到这里深街小巷来了。

        秦司年也是费了两三年的功夫，才找到他。

        他倒是对当年的罪行供认不讳，愿意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只求秦司年能帮忙联系当地的福利机构，把他的三个孩子抚养成人。

        至于他的妻子和老父亲，他实在顾不上，打算自己投案的那天就给他们一人一包老鼠药。

        秦司年得知事情的全部真相后，不仅没有把他扭去警局，还给他留了一笔钱，让他可以继续给他的老父亲治疗，也可以让三个孩子的吃住得到改善。

        徐昆自然是感激涕零。

        “秦先生，事情就是这么个经过，我杀了人，我应该偿命，我随时都可以跟你去警局自首……”

        他态度诚恳，说到后来，还哭着跪了下去。

        “我错了！我真的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去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秦先生，请你替我向受害者的家属表达我最诚挚的歉意和忏悔，我……，我不是人！我罪该万死！”

        他一面痛哭忏悔，一面往脸上不停抽耳光。

        秦司年皱了一下英气的眉头，征询的目光看向童如烟。

        童如烟却敏感的察觉到徐昆的举动吓到了屋里的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挤成一团，不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徐昆，大大的眼睛像是马上就要涌出泪来。

        徐昆的妻子是个腿脚不利索的残疾人，这会儿也从椅子上爬下来，跟徐昆跪在一起，边哭边往自己脸上抽耳光，口里还反复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那边担架床上的老人像是已经瘫痪了，枯瘦的手无力的拍打着床沿，口里含糊不清的嘟哝听上去像是恨其不争的咒骂。

        这样的情势下，所有人都成了弱者。

        他们都需要被同情，被可怜，被帮助。

        而真正的受害者童如烟，反而成了可以决定他们命运的人。

        她能怎么办？

        她只能沉着脸，快步从那令人窒息的房间跑了出来。

        秦司年连忙跟了出来。

        “晚晚，晚晚你慢点儿！”

        “别叫我晚晚！林若晚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童如烟嘶声吼了一句，大步往巷子尽头跑去。

        然而，还没跑几步呢，那条凶恶的土狗又趁黑往她扑了过来。

        她吓得腿一软，往地上跌去。

        千钧一发之际，秦司年的大手及时搂住她的细腰，同时抬腿，又准又狠的踢在那大土狗的脖子上。

        土狗被踢得嗷呜嗷呜叫了两声，倒地滚了几圈后，爬起来夹着尾巴跑了。

        童如烟惊魂未定，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他大掌轻抚她的后背：“好了好了，已经被我打跑了！”

        “秦司年！”

        她一开口，声音带了掩饰不住的哭音。

        “秦司年，你太残忍了，你为什么要逼我来看这些？”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是我太心急了！”

        他吻了吻她，语气温柔得一塌糊涂：“我太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了，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不对，你别生气好不好？”

        她没有说话，看样子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秦司年抱着她，回到了车上。

        这一次，他来开车。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她幽幽叹息了一声：“我错怪阿辛了！”

        秦司年手抖了一下，没敢接话。

        童如烟又道：“如果说杀人一定要偿命的话，那我也应该为无辜的阿辛偿命才是！”

        “你千万别这么想！没人需要你偿命！”

        “可阿辛死了！！从头到尾，他对我没有任何不敬的地方，更没有侵犯我的意思，那天晚上你看到的一切，都是我陷害他的！他更没有杀害我妈妈！”

        童如烟想起在那片小树林里，阿辛被子弹击中，血在胸口晕开，然后被阿齐等人拖进坑里埋掉的情形，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强烈的负罪感涌上心头。

        她自责得难以复加！

        秦司年把车停在路边，拉过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晚晚，我实话告诉你吧，阿辛没死，我那一枪根本没有伤到他，他更没有被埋起来……”

        童如烟惊疑道：“你胡说，我明明看见了！”

        “你看见的都是假的！阿辛跟了我多年，跟阿齐一样，是我身边最信得过的兄弟，我宁愿相信这地球是方的，也不相信他会对你做出那种事情，为了让你息怒，我跟几个兄弟联合演了一出戏！”

        秦司年赶在她生气之前，忙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童如烟：“……”

        秦司年在她回过神之前，继续往下说道。

        “梅姨出事的那天晚上，阿辛一直跟我在一起！我还记得那天我们补办了盛大的婚礼，还给两个孩子举行了满月宴，南城所有的名流贵胄都出席了我们的宴席，就是在那天，我看见了白志恒！”

        “白志恒说他可以证明你不是杀害童瑶的凶手，条件就是让我教他抽烟，教他吐烟圈，还让我晚上带他去夜庭，找里面的小姐姐，让他做真正的男人！”

        “那天晚上，我跟阿辛还有白志恒，我们一直都在夜庭，一直待到凌晨时分，都没有离开夜庭半步，所以，阿辛不可能抽身去女子监狱杀梅姨，我也不可能让人去别墅放火烧你，毕竟，我的儿子安安也在里面……”

        秦司年不疾不徐，逻辑严密的把当年的线索替她一一理顺。

        他甚至拿出了白志恒的证言证词和当年在夜庭照顾他们的服务生的证言证词。

        童如烟就算有再多的质疑，这会儿也不得不相信他跟阿辛是清白无辜的了。

        很显然，这就是一个设计精密的阴谋！

        有人杀害了她的母亲，还纵火想要烧死她跟两个孩子！

        目的是要她死！

        就算她侥幸能活，也要她跟秦司年反目成仇，再无和好的可能！

        如此阴毒得令人发指的罪行，证据还都偏偏指向秦司年，可见那人跟秦司年势同水火，不共戴天。

        而最恨秦司年，最想搞掉秦司年的人，应该就是……季枭了！

        童如烟越想越觉得害怕！

        “司年，有件事情，我必须要跟你坦白！”

        “嗯，你说！”

        “我前几天把你手机里的内容都盗取出来给季枭了！”

        “没事儿，手机里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全部给他也无妨！但是你自己心里要有个判断，季枭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不要再被他利用了！”

        “嗯！我知道了！”

        童如烟见他如此宽容，便也慢慢放松下来了。

        所有误会都已经解释清楚，压在心头那块石头也可以挪开了。

        车子重新启动，往家的方向稳速前行。

        这时候，夜空滴滴哒哒下起了雨。

        童如烟看着雨中的街景，喃喃道：“我还能见到阿辛吗？我想亲口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秦司年笑道：“阿辛被我调到南非去了，如果你肯原谅他，我就让他回来，专门保护你！”

        童如烟笑了笑：“行！只要他不生我的气，怎样都行！”

        顿了顿，她看向他隽朗的侧脸：“你打算怎么处置徐昆？真打算送他去警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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