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迟来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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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闹剧随着一方当事人的离开而散场，大树下只留下丹尼尔和斯内普四人。

        莉莉背对着他们，将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她的肩膀轻轻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难过。她吸了一下鼻子，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向索斯蒂。

        “丹…”索斯蒂看着眼前趴坐在地上狼狈的男孩，眼睛里噙着泪，哽咽着叫他。

        丹尼尔浑身一激灵，缓缓地抬起眼皮。

        “你说话呀，你说你不是故意的…说你不是故意这么叫我的……”索斯蒂感觉嗓子疼得要命，她哑着声，轻声说道。

        斯内普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他们，他握紧了拳头，好像没有知觉似的，大拇指的指甲深深压进了食指侧边的皮肤中。

        “说话呀！”索斯蒂提高了音量，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草地上，“你说话呀，丹！你不说话咱们就完了！”她几乎是恳求地说。

        丹尼尔艰难地扶着大树站起来——他被放下来的时候摔到了腿。他的眼睛通红，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地抽动了一下，过了很久，他才缓慢地开口：“不是已经完了吗。”

        斯内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说不上来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他以为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大概是可以放下了，但当记忆中的一幕重现在眼前时，他才发觉，自己根本放不下。那些屈辱、悔恨、愧疚就像是一条条鞭子，无比狠厉地抽打在他的旧伤疤上。

        另一边，索斯蒂眯了眯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时却变成了一声自嘲的笑，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她点了点头，“行，我们…就这样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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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风因为剧烈地奔跑而粗暴地肆虐向肺部，产生了一种仿佛空气在体内燃烧的灼痛，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索斯蒂的眼眶中飞出。她发疯一般地奔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冲到胸口，又被她生生压了下去。

        最终索斯蒂是在城堡的大门前停住了脚步，她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她不想回寝室，但又不知道该去哪里。脑袋哭得有点转不来弯，她就那么懵懵地站着。

        “要去有求必应屋呆一会儿吗？”莉莉一路追着她过来，有些气喘吁吁地问道。

        索斯蒂木讷地点了点头，莉莉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等斯内普和马茜莉亚赶过来之后，与两人一同走进城堡。

        莉莉绕着地毯走了三圈，有求必应屋变成了她卧室的样子，索斯蒂率先走进去，坐到了床上，刚刚怕被人看到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马茜莉亚坐到她旁边，轻轻拍着她的背，莉莉抽出几张手纸，一边将她粘在脸上的头发拨开，一边给她擦眼泪。

        “他纯纯有病！”索斯蒂带着哭腔大吼，吼完之后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哭得更凶了。

        “对，他有病！”莉莉顺着她的话安慰道。

        “他就是个口不择言的大笨蛋！”

        “对，他是大笨蛋！”

        “不知好歹的大傻逼！”

        “对，不知好歹！”莉莉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原本的安慰变成了有些咬牙切齿地附和，说完之后她还隐晦地瞪了斯内普一眼。

        斯内普有些僵硬地站在一旁，听着女孩的控诉，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他心里明白，站在成年人的角度看，这不过是一个青春期孩子不足为道的小小烦恼罢了。但或许是事情与他的某些经历太过相似，他情不自禁地将眼前正在哭泣的女孩与记忆中的红发少女联系到了一起。他一遍遍地责问自己，是否曾经的口不择言，也让她这般痛苦和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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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重的气氛被一只忽然到来的守护神牡鹿打破了。

        好像是察觉到了莉莉注意自己，牡鹿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手，“莉莉…我错了莉莉…我怎么都找不到你，寻思着你应该在有求必应屋，你…你能不能出来见见我啊……”牡鹿发出詹姆斯的声音，但是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跋扈，他放软了语气哀求道。

        斯内普的眉毛挑了挑，哈，他还是第一次见老仇人这么说话。

        莉莉看了看在她身边转悠的小鹿，又看了一眼脸上还挂着泪的索斯蒂，有些犹豫。

        “快去吧。”索斯蒂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伸手戳了戳莉莉的胳膊说。

        “我陪着她呢。”马茜莉亚也劝慰道。

        莉莉出去后，屋子里只剩下斯内普和两个女生。索斯蒂被这么一打断，有些缓过神来，虽然她的心情仍然低落，但因为屋子里还有斯内普这个男生在，她有些不好意思再大肆地发泄自己的情绪了。

        斯内普扬了一下眉毛，他察觉到了女孩子们的尴尬，于是有些生硬地开口，“我也先出去了。”说完，他也没管她们什么反应，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他绕着走廊，每路过一间空教室时都刻意地扬头望一眼，终于，他在三楼尽头的一间废弃教室里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瑟缩着的男生背影——是丹尼尔。

        丹尼尔趴在桌子上好像在写些什么，他的周身散发出一种强烈的、令人遍体生寒的自我厌恶感。斯内普的手指停顿了一下，还是选择将门打开，轻手轻脚地走到男孩身边。

        然后他看见了男孩血迹斑斑的右手和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i''msorry的羊皮纸。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直冲到斯内普的天灵盖，然后又被他生生压了回去，“把那只笔给我。”他冷硬地命令道。

        丹尼尔只是缓慢地抬了一下眼皮，他没有理他，还在继续书写着，每落下一笔男孩的手背上就会多一道更深刻的血痕。

        斯内普一把将笔夺了过来，又挥了挥魔杖，将滴在桌面上的血迹清理一新。他扯过男孩的手，将白鲜滴在伤口上，“为什么不去找她道歉？”他轻声问道。

        丹尼尔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几分钟，接着猛地从他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那上面将会留下一个永久性的疤痕。“来不及了，”男孩颓然地垂下头，嗓音沙哑地说。

        “这血腥鹅笔是从哪儿来的？”斯内普见状直接转移了话题。关于这支笔，他还有点印象，他记得乌姆里奇曾经用它惩罚过小波特。他有些奇怪，丹尼尔为什么会有它，这虽然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但他怎么都不像是会主动去买它的人。

        丹尼尔沉默了一瞬，“是那些纯血们整人的东西。”他有些艰涩地张口，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都沉默了。

        斯内普盯着他的脸，好一会儿，他从胸腔中发出粗声粗气的笑声，“那个女生说得真不错，你就是不知好歹！”

        “你仍渴望加入黑魔王是吗？”他问道。丹尼尔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痕，脸上的神色却极为纠结、复杂。

        “不要再傻了！”斯内普大声斥道，“你的良心比你的野心重要得多。”

        “黑魔王强大吗？强大。但如果我告诉你他的强大是用一条条人命堆出来的呢！黑魔王的日记本，你见过吧，它曾经差点要了那个女孩的小命，你亲身经历过的难道忘了吗？非要等到那个女孩死了你才能幡然醒悟？”斯内普的话里夹杂着他自己都看不明白的愤怒，一句一句地逼问道。

        泪水慢慢润湿了眼眶，丹尼尔侧着头并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斯内普察觉出自己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人只活一次，你怎么舍得让自己短暂的一生是丑陋的？你怎么舍得让自己短暂的一生一直背负着愧疚向下坠落？”他顿了顿，接了一句，“即便是坠落，也该如落日般华丽吧。”【注】

        “可我是个斯莱特林……”男孩呜咽着缓缓说出自己最后一点顾虑。

        曾经的斯莱特林院长忽然笑了，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他背过身去，思考了一瞬，开口说道：“决定你成为什么人的，不是分院帽的选择，而是…你的选择。”

        “承认吧，承认痛苦，承认遗憾，承认短浅，承认你还有良心，承认你还有药可救。不然我也不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么多。”斯内普走到桌前，将男孩写满了“对不起”的那张纸扣了过来。

        “梅林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它也许会迟到，但不会不到。”他继续说。

        “可…我把我的礼物弄丢了……”

        “那就把她找回来。”斯内普双手撑着桌子，认真地看着丹尼尔的眼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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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尼尔坐在椅子上，先前那股围绕着他的浓烈的愧疚与自我厌恶感变淡了，他的眼神重新活络了起来。

        斯内普吸一口气，挑了挑眉，一方面他有些惊讶自己会说出那样一番话，另一方面他又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孩子的心理问题而暗自得意。

        他站稳了身子，向丹尼尔的方向忘了一眼，在确定了男孩真的有听进去自己的话之后，他的唇角勾起了个小小的弧度，转身推门准备离开。

        结果他一打开门，看到了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巫站在门口。女孩绿色的双眸里含着泪，有些慌乱地将食指放到唇边，摆出一个“嘘”的口型。

        等着斯内普将门关上之后，莉莉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拖到了一个隐秘的楼梯拐角处，莉莉快速地给两人施了幻身咒和消音咒。

        斯内普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魔杖对着眼前这个女孩，“你究竟是谁？”他眯着眼睛问道。

        红发女孩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为什么这么问？”她饶有兴趣地开口。

        斯内普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幻身咒是六年级以上的学生才被允许学习的，你为什么现在就会？”他冷笑一声，“事实上，在你二年级与狼化的卢平打得不相上下时我就已经怀疑你的身份了。”

        “所以…你究竟是谁？”他厉声问道。

        红发女孩伸手，将斯内普指着自己的魔杖摁了下去，她露出了一个既悲伤又有些释然了的笑容：“西弗，我是莉莉。莉莉·波特。”

        斯内普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剧烈地喘了几口气，眼睛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莉莉张开双臂，“好久不见，来抱一下吧。”她轻轻说道。

        斯内普僵滞着身子没有动，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太疯狂了！太疯狂了！”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莉莉见他没有动作，主动走上前，伸手环住斯内普的腰，过了很久，斯内普渐渐回过神，轻轻回抱住她。

        “你是怎么过来的？”斯内普声音有些颤抖地问。

        “其实在我被伏地魔杀死之后，我的灵魂一直停留在国王十字车站，那里应该是生与死的交界处。或许是因为太过担心哈利，某一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忽然出现，他给了我一面镜子。我可以从镜子里窥见哈利在霍格沃茨的部分生活。”

        “我看着战争结束，看着哈利打败了伏地魔，看着他过上了安稳的生活。在这之后我终于放下心来，准备将镜子还给老人。这时，镜子发出了一道白光，再醒来时，我变成了一个新生儿，重生到了这个世界的我的身上。”

        “其实我也早就怀疑起你的身份了，聪明的人可不只有你一个哦。”

        “欸，对了！”莉莉轻轻将斯内普推开，叉着腰赌气似的问他，“西弗！你干嘛对我儿子那么凶？”

        斯内普的嘴巴微微张大，他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哎呀，我开玩笑的！”莉莉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咯咯笑出了声。

        斯内普的耳朵尖尖染上了些红晕，他微垂着头，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莉莉也没再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那个…你听到了多少？”斯内普有些畏怯地问道。

        莉莉轻蹙了一下眉毛，“你说你和佩杰先生？其实我全听到了……”她说。

        斯内普点了一下头，又沉默起来。

        “莉莉……”他轻声开口。

        “嗯？”莉莉将脸转向他那边。

        “对不起。”斯内普看着那双绿眸，郑重地说。

        莉莉本来还笑意吟吟的脸一下子拧了起来，她侧了侧脸，鼻腔中一阵酸涩，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个圈圈硬是控制着没让它掉下来。

        她猛地吸了吸鼻子，压制住哭腔，唇角扯起一个小小的笑容，“那我就原谅你啦！”她顿了顿，“西弗，也请你原谅我，原谅我当时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或许我的某些行为也伤害到了你。”泪水从女孩的眼眶中流出来，然后被她胡乱地抹掉。

        斯内普感觉自己的眼睛也开始湿润了，十六岁与莉莉决裂，与此同时碎裂掉的还有他那颗孤独而滚烫的心。但在此刻，他发现心里的那些裂缝被填满了，那些缺失了的东西都回来了。

        他的嘴角扯起一个微笑，“好，我也原谅你了，”他轻轻地说。

        “那么，这件事，我们就翻篇儿吧。”莉莉笑着说。

        注：人只活一次，你怎么舍得让自己短暂的一生是丑陋的？你怎么舍得让自己短暂的一生只是在往下坠落？即便是坠落，也该有落日般的华丽吧。

        ——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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