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和寻常千金不太一样

周启年永远淡如远山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几不可见的裂痕，又被他不着痕迹地掩盖。

        不知道为什么，方圆似乎很能体会到他的感觉，心里一动，一句话已经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如果累的话，停下来歇歇，也无可厚非。”

        这下，周启年笑了起来，“很多路，只要选择了走下去，就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了。”

        这话说得很莫名，方圆听得懵懵懂懂，又不好装作老成地和他探讨人生的意义，于是只能闭上嘴，缄口不言了。

        到了目的地，由于这地方远离城区，饭店的老板又明显不怎么看报纸新闻，所以对这两人完全不认识，这让方圆十分满意，立刻就把这里纳入了以后的长久根据地考虑范围之一。

        不过虽然不认识，但老板单看气场就能察觉到这是个大人物，立刻吩咐服务生要小心伺候着，跟周启年交流的时候，脸上也笑开了花。

        周启年给两人要了一个楼上的雅间，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方圆往上面走去。

        趁服务生去取菜单的间隙，方圆把资料一股脑儿地掏出来，一张张按顺序整理好，依次抚平了，才叠起来交给周启年。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周启年抿了抿唇，最终挑起一个极浅淡的微笑。

        服务员在外面敲门，周启年随手把所有的文件都塞进桌肚，才朗声回应，“进来。”

        “先生您好，请点餐。”

        周启年的气场显然远远大于方圆，所以服务生察言观色后，自动忽略了方圆，把他当成了这餐的主角。

        看了看方圆有些懊恼的小脸，周启年宽容的一笑，摊开手对服务生示意，“让这位美丽的小姐点餐。”

        服务生常年在饭店工作，也跟各种人打交道，此时很快地反应过来，将菜单转递给方圆，赔着笑，“非常抱歉，请小姐点餐吧。”

        既然周启年将主动权让给她，她也没必要拒绝他的好意。

        方圆没怎么矫情，很快接过菜单翻看起来，“就蟹黄豆腐，全聚德烤鸭，糖醋鱼，雪梨炖冰糖，红煨鱼翅……唔，鱼翅还是不要了，省的吃不完。”点了几个，她抬头问，“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周启年一直带着笑意看着方圆点菜，听她发问，摇了摇头。

        “那就这些吧。”方圆把菜单递给服务生。

        “请问还要什么饮料吗？”

        方圆愣了一下，周启年倒是轻声开口了，“要一瓶拉菲吧，十年的就好。”

        既然这丫头主张节省，他也没必要奢侈。

        服务生得了吩咐下去了，顺便将门替他们带上。

        方圆一直被他看着，有点不自在，转了转头避开了他的目光，“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周启年唇角含笑，“我在想，你跟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不太一样。”

        方圆奇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至少，我没见过有哪个千金，会掂量着饭量点餐。”

        “这个嘛。”方圆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刚刚划掉一个菜的事情，表情一变，佯怒道，“你是说我没请你吃到鱼翅，我就小气咯？”

        “不，我觉得你很特别。”周启年不避不闪，直直地看进她的眼里。

        那些个千金或是铺张成习惯，或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买东西是从来不看价格的，像方圆这样完全没有架子的倒是真的很少见。

        方圆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碟子里的汤匙，“我只是觉得，吃不掉放在那里也是浪费，拿这些钱我完全可以拿去干更有意义的事情。”

        周启年面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嗯，你很有理财的天分。”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我的家业，也是这样一分分攒出来的。”

        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方圆似乎能窥到他之前生活的一角。

        他大概也有些不为人知的过去，只是他不愿意细讲，方圆也就不多问。

        周启年拿出之前放进桌里的文件看起来，其中一张薄薄的数据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张进出货的记录单。

        数据显示，近几年来，宋氏都在定期向海外某家公司，出口数量巨大的建筑材料，以得到巨额的收入。

        奇怪的是，宋氏本身只是一家房地产公司，只负责承包和建筑工程项目，他们的建材也是由方氏供给的，而且，除了这笔海外的单子，在宋氏平时的生意中，也并没有出售建材的先例。

        方圆见他的神色变得凝重，整个人也开始严肃起来，“有什么线索吗？”

        周启年的手指着异常的那一栏，“这家海外公司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宋氏合作的？”

        方圆探过头来看了看，脑海里迅速搜索了一下有关信息，“哦，这个啊，好几年前就开始合作了吧，是宋氏的老客户了，算是个大金主，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宋氏对外的说法是，将方氏建材倒买倒卖，赚取差价，因为国外那家公司出的价特别高，而方氏没有这样的客户资源，也就默认了宋氏的这种行为。

        这理由表面上听来天衣无缝，但周启年毕竟是有心人，越想越可疑。

        他从上到下浏览了一遍记录上的日期，指给方圆看，“你不觉得宋氏出货的时间太规律了吗？按理说，建材的需求量和需求时间，是根据市场的缩放而曲线变化的，而宋氏给这家公司的输出，在数量上基本毫无变化，而且时间全都是半个月一次，分毫不差……好像是专门为了出货而出货的。”

        方圆有些认可周启年的想法，但还是不能完全理清思路，“是有些不对，可是就凭这样就下定论，好像有些武断了吧？万一对方也是一家倒卖公司，有固定的输出对象呢？”

        “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这丫头还是太单纯了。

        周启年心里叹了一声，循循善诱，“这么一大笔钱，该是多少建材？宋氏每次都会大张旗鼓地送这么多建材出去吗？”

        在他看来，如果这笔名义上的交易，只是一种洗黑钱的手段的话，宋氏只会象征性地送一部分货物，掩人耳目，继而把得到的大量金钱，投入公司的日常运转就可以了。

        听他这么问，方圆更奇怪了，“虽然我只负责财务部的事情，但有时候出货我也会去看啊，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建材，数量上完全可以和宋氏得到的钱对等，不太可能是虚假的交易。”

        这下，轮到周启年疑惑了。

        宋氏竟然的的确确地出了货，而且丝毫没有偷工减料？

        不对，一定有什么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宋伟震这个老狐狸，年轻的时候就很有手段，老来老了，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地做生意？而且，从记录单上来看，就这笔交易最为蹊跷。

        难道只是把货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而没有出海，最后找个机会运回来，重复使用？

        事不宜迟，周启年立刻拿出电话给助理何文打了个电话，“我马上发一个海外公司的信息给你，给我查查它的具体信息，还有，进入海关的进出关资料库，查查有没有宋氏的相关记录。”

        何文除了是他的助理之外，还是一名在网络上赫赫有名的黑客。

        电话那头的何文似乎早早睡下了，正在呼天抢地，“周总，我今天感冒了，想早点休息，你就不能放过一个可怜的病人吗？”

        “可以，这个月的全勤奖金，我就帮你收着了。”

        何文立刻从床上翻身爬起，苦着脸，“马上查马上查。”还低低地嘟哝了一句，“压榨人的万恶的地主。”

        周启年只作没有听到，“要多久能查到？”

        何文掰着手指算，“黑进对方公司的官网，还要黑进海关资料库……海关资料库那可是重重防守，请了好些黑客把关，而且还有最严的保密系统，难度指数五星，唔，三天时间怎么样？”

        周启年的语气不容置疑，“两天。”

        “好吧好吧，败给你。”

        挂了电话，周启年把那张单子对折了几次，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才对方圆说，“你这次做得很好，这张数据对我来说很有用，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负责，你就不用管了。”

        虽然没太搞懂他的逻辑，但好不容易搞到了有意义的资料，方圆还是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冲他笑了笑。

        又等了一会儿，过来上菜的服务生礼貌地敲了三下门，才将送餐的小车推进来。

        “先生，小姐，你们的菜已经齐了。”

        方圆点点头，她早就饿了，只是刚刚一直沉浸在紧张的气氛里，没有察觉，现在这件事情揭过一段，才发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

        服务生给两人送上筷子，摆好餐巾，又开了红酒斟满两个杯子，才出了房间。

        周启年掂起酒杯，和方圆面前的那杯碰了一下，上好的水晶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听说红酒能带来好消息，果然不假。”

        这个说法方圆没听过，不过却被他的情绪感染，微笑了一下，端起红酒朝他示意，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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