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石头蛤蟆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林灿的思考，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打开门，外边正是昨天见到的老者白文修，轮椅后边一只黑色的猿猴束手而立。

　　“恭贺林小友乔迁新居之喜，不请我进去？”

　　“先生您真是折煞晚辈了，咱俩这一个院儿住着，您是主我是客，是小子叨扰了，还望先生多多指点。”说着，林灿连忙上前将轮椅推进房间。

　　“林小友住的可习惯，睡的可好？”白文修进门后又向门外招招手，便有猿猴端着一盘盘点心和水果进屋摆上。

　　“先生的院子是很好的，昨晚睡的也挺踏实。小子今日正好有许多问题想向先生请教，不想先生却先过来了。”林灿决定，今天一定要把话问个明白。

　　与昨天不同是，这一回白文修却是知无不言，二人一问一答边吃边聊。

　　很快林灿便了解到，原来白文修也是大燕国京城人士，还是皇族子弟，来这里已经一百多年了。

　　当年因为仇敌陷害被判了流放百年，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被传到了这里。按说现在流放时限已过，却因为这片天地的阻碍一直回去不得。

　　一百多年来，白文修试过了无数种方法想要离开，但都以失败而告终。天

　　空中有禁制，百米之后便无法继续上升。

　　湖底是平坦的岩石，也没有丝毫的暗道。

　　后来白文修甚至试过训练大群的猿猴去山体上建造楼梯，楼梯也顺利的蜿蜒到百米之上，最终却败在了极寒之下。

　　无奈之下，白文修想到了最笨的办法：挖洞。

　　几百只强壮的猿猴挖了几年之后，终于发现地下最多可挖三十米，环山最多可挖十五米。从此之后白文修便彻底放弃了，开始训练猴子建造房屋，学习生产。

　　就这样，一个人驯养着一群猴子，俨然形成了一个微型的社会体系，人成为了这个体系的王，猴子则变成了臣民。

　　一百多年的演变，让猴群学会了除却文字之外的大多数属于人族的技能。

　　年复一年的与猴群为伴，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个人类，直到某一天林灿不知何故也来到了此地。

　　“林灿，认命吧。这里就是个真正的牢笼，出不去的。你所谓的那个遁去的一，我寻了一百多年，可是在哪里呢？放弃吧，这里虽然封闭，倒也安逸。”

　　“先生如此洒脱，小子是佩服的。不过我可舍不得那人间繁华，还是想着试上一试的。京城四月花漫天，难忘烟雨里小琼楼，醉是人间仙。”

　　“也罢，不试过任谁也不会甘心的。有什么需要就吩咐门外的小黑，你说的话他基本都能听得懂。小黑还算机灵，以后就做你的随身仆从吧”白文修摆摆手便离开了。

　　林灿能看的出来，白文修好像不是很满意自己的坚持。

　　其实任何人孤独了百年，性格上难免会有所怪异。

　　特别是白文修在此地呆了一百多年，甚至无聊到将一群猴子驯化成一个原始部落一样的程度，享受着猴子们像对待神明一样的供奉敬仰。

　　这种自我安慰式的催眠，让他独自坚持了百年。如今，这片世界忽然又多了一个人类，一个山谷外人族世界的人类，打破了他一直努力营造着的虚幻梦境。

　　燕京城西大街的桃花酥，南市姚记的狮子头，还有那飘香十里的春风醉还有小琼楼……。

　　因为林灿的出现，这些天白文修不时的想起燕京城里的一些人和事，可是他明明记得许多吃食的样子，却始终想不起来到底什么味道。明明记得一些人的名字，却也始终想不起来具体的样子。哪怕两人见面，他也始终在逃避着各种关于外面的话题。

　　如果可以离开，谁又不想离开？

　　对外面，白文修是向往的，他希望回到那繁华的燕京城。可是他害怕有希望，害怕希望再一次被现实碾碎。

　　如果这林灿真能找到那个一，那自己这百多年的蹉跎又算什么？

　　所以无论能不能找到那个一，白文修无疑都是那个最委屈的人。

　　“小黑，蹲下”

　　“小黑，跳”

　　“小黑，翻跟头”

　　“小黑，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小黑，你几岁了”

　　“小黑，……”

　　林灿就这样玩了一个上午，黑猿不见丝毫不耐，每个命令执行起来都毫不拖泥带水。短暂的快乐，让林灿一扫连日来的阴霾。

　　“小黑，咱们出去转转”林灿领着黑猿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这片谷地里没有四季变换，气候始终是温暖湿润，溪流自四面汇聚，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森林茂密而原始。

　　在林间星星点点的斑驳阳光下，一人一猿漫无目的随意穿梭着。

　　黑猿手持两把开山刀走在前面开路，将拦着路的灌木绞的稀碎，而林灿躲避着飞溅的植物残骸远远的跟在后面，只管吃着果子看着风景，遇到不认识的花草便蹲下来琢磨研究一番。

　　丛林里植物种类繁多，却看不见任何蚊虫蛇蚁，只在偶尔会惊起几只野鹿或者兔子，天空中无处不在的鸟鸣声，显示着这里像是一座鸟类的天堂。

　　不到一个时辰，林灿背后临时编扎的竹筐便就被各式蘑菇，果子，灵草填满了。

　　进入丛林不久，林灿便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挖着随处可见的灵草宝药。

　　巴掌大的龙须草根茎，千年份的火灵芝，以及成片的星光草，还有鬼血兰，石牛藤…………。

　　如果不是这里与世隔绝，就凭这一筐灵草，便可以换到无数的财富。

　　特别是那可以增强体质的龙须草根，只需指肚大小的龙须根，便可以让一名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达到铜皮铁骨的炼体境界。

　　外界一直传说英武侯麾下就有一支服用过龙须根的百人队，个个以一敌百。林灿却知道那个传说中百人对数万蛮兽而大获全胜的战绩是真的，要不是灵草太过稀有，也许人族早已扫清了雪原上蛮兽。

　　“小黑，撰位两百步”林灿突然发现前方出现大片的光亮，应该是出现了一片空地，在浓密的丛林里很是扎眼。

　　“？”黑猿一脸懵比，啥撰位的听不懂啊，倒是听懂了两百步。瞅一眼林灿“吼吼”叫了两声然后闷头继续提着刀开路。

　　“左前方，朝着那片空地砍”林灿不得不拉住黑猿然后指了指远处出现的光亮。

　　“吼吼”黑猿偏了下方向继续闷头往前，毫不顾忌身上沾满了碎屑草汁。林灿偷偷尴尬了一下，忘记这里不是战场前面也不是袍泽了。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光亮之处，只见半亩大小的一片空地，里面杂石横陈一片荒凉。相较于四周浓密的植物，这片空地里因为寸木不生使得阳光大片的洒下来。

　　俗话说灶下没有无用的炭火，林间没有多余的泥土，事出反常必有妖，此时就连黑猿也站在一边左顾右盼不愿踏入半步。

　　“又见面了！过来吧。”一道声音从林灿心里响起，有些熟悉。他转头看着黑猿问道：“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咦？小黑你怎么睡着了。”

　　“过来吧，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你想好了么？”

　　“想好什么？你……你是那个石墙，那个神秘人！”

　　怪不得声音听起来熟悉，这几天有过语言交流的除了白文修就是梦里的那个不见首尾的声音了。想到这，林灿也不再犹豫，看了一眼旁边睡着的黑猿便抬脚迈进乱石之中。

　　石头还是那些石头，没有幻境，没有入梦，回头也还能看到睡着的黑猿。

　　林灿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寻找那个声音的主人，始终保持着应有的警惕。随着渐渐接近中心，碎石块也越来越小，一眼望去根本藏不住人。

　　半亩大的地方其实也就十几米方圆，很快林灿便走到了空地的中间，脚底的石块已经小到拇指大小，均匀平整。声音的主人还是踪影全无。夕阳的余晖在渐渐隐没，天色越来越暗，看着周围逐渐堆高的石块，寂静中凭添了几分恐怖。

　　遇事先静心，这是林灿的父亲曾经教导他的话。当时林灿还小，时常跟随在父亲身边进出雪原，父亲便时常教导他说：“匹夫之勇可为将，谋越千里方为帅”

　　“我来了，你再不出来我可走了啊”

　　林灿知道对方一时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伤害之意，以自己现在的落魄遭遇，还有什么可以被人惦记的？只是对方这三番两次的故弄玄虚，着实让人气恼。

　　“是的，我又不会害你。再说一只石头蛤蟆能对你有什么坏心思呢？总不至于馋你的身子吧？呱呱，抬抬脚，你踩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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