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屋外的风很轻，连同飘落的叶在半空中转了三个圈儿，落在窗边的书桌上。边城的天气一直很干燥，云也是懒懒的不想被太阳烘干。

        可是，谢晴的心，像是梅雨季节回潮长霉的书本，纸页长了霉点。

        她站在原地，目送她的父亲远去。如同当年，她的父亲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她进宫。从此，一道红墙隔着两人。她的心一点点回忆。追想这些年的点滴，审问自己，她对了吗？

        作为一个接受过近现代先进教育的青年，她这样的行为真的对吗？

        她不知道。红尘往事，不问因果，不求对错，只看过程。

        坐在绣凳上，看着天边的云一点点消散。

        谢晴的心，一点点下沉。她去了外书房。

        谢继英正和姚孟元等人讨论，快要农忙时节，目前边沙秃子也不会东袭，他们要把安排士兵轮流下地耕种，以及帮助附近的军户收割作物。

        谢晴的到来打断了众人的讨论。一群糙汉子，目光落在谢晴的身上。他们听说了，京城的小公子听说将军受伤后，千里奔波。如今一看，两人怎么瞧着，好像关系不睦呢？

        谢继英放下手中的文书，对谢晴道：“先下去，以后外书房不要来了。”

        他艰难地说完，坐在主位，淡淡看着谢晴。

        两人之间，不过三丈远的距离，最多七八步的教程。一句短短的话，切开了两人今后的可能。

        谢晴低头行礼，匆匆跑出了外书房。姚孟元偷偷打量谢将军的神色，捉摸不透这两人的奇怪。正巧他负责的军务已经分配好了，抬步准备寻谢晴回来。

        还没走到门口，谢继英的声音落在身后，如同平地炸响的山石。

        “不用寻。今后，小公子不能进外书房。”顿了顿，补充道，“也不准她出府。”

        “是。”姚孟元回首，他疾步往门外走去，吩咐侍卫往门口把守的侍卫传言。

        至于外书房，他会多加注意。

        逃离了外书房的谢晴，绕着府宅跑了好一会儿。躲在一处荒废的宅子抽噎。

        眼泪一串连着一串，沾湿了衣襟。

        007作为宫斗系统，植入了心理学的知识。可这种情况，有点复杂。它分析不出，谢晴是因为被训斥，还是恐惧，或者别的缘由。

        等到眼泪干枯的时候，谢晴哭得打了个寒颤。她蹲在树下，慢慢分析，自己为什么有大逆不道的念头。

        不等她多想，姚孟元提着灯笼来寻她用餐。

        谢晴抱紧了自己，觉得父亲一点不爱自己了。真是讨厌啊!

        借着微弱的光，姚孟元发现了谢晴的衣摆垂在地上。

        他嘴角含着笑上前：“小公子饿了一天了，难道不想吃饱点再和将军呕气吗？都说，吵架斗殴都得约好时间，如今饿着肚子，到时候饿晕了，说不准将军还要怜惜小公子不爱惜自己。”

        “不要过来。”谢晴刚想站起来，却已经蹲了一下午。两只腿没了知觉一般。

        整个人险些扑在地上。

        好在，姚孟元连忙上前，接住了她。打趣道：“小公子，看着清减了不少。”

        “没有。”谢晴的嗓子干涩，有些沙哑。她的脸在姚孟元的怀里，挣扎着推开。

        “小公子可是腿软了。”姚孟元扶着她蹲在地上，“上来吧！天色晚了，将军还在等你呢！”

        “可我，可我。”谢晴想要找个人倾诉。

        “姚大哥，如果，有一个人，娶了妻子对她不好，甚至想要杀害她。这位夫人能不能，夺走他的一切。”

        姚孟元是个书生，力气却不小。每一步，走得很稳：“怎么会呢？小公子难道红鸾星动，如果真这样，不用小公子多心，将军绝不会放过那人的。”

        “可是，那个人权势滔天！”

        “那为何还要纠缠，不如斩断往事，退一步，三山五岳，哪一处的风光不好。何须焦灼与眼前的肮脏。”

        “我看过的话本子，不是这样的。”谢晴小声道。

        姚孟元笑着道，“所以啊，话本子只能是话本子，而生活，需要的是往前看。如同小公子，为何一定要来边城呢？将军在此，不会有大碍。”

        “我只是，担心他。”谢晴的声音很弱，轻飘飘的。

        “这就是‘礼’。小公子做的，不过是天地人伦应该要做的。以前，读书的时候，很困惑为何季礼宁愿看着吴国灭亡，也不愿意继承王位。后来看多了，经历多了明白了，礼，在于礼成之道。在于辨别贵贱，序次亲疏，裁制万物，办理众事。1”

        “换句话说，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决不能因为你的能力强，可以放弃这套规矩。可能在下读书少，解读的不对。小公子也想想。如果那妇人夺走了丈夫的一切，得到了权势，也可能是权势背后的麻烦。如果妇人想要得到丈夫的尊重，为何不展现自己的能力，让夫君知道她的能力。夫妻二人，可以没有红袖添香，举案齐眉。但，一定要心存一份对彼此的尊重。”

        姚孟元说完，看着眼前的正厅灯笼。

        谢继英站在门口，注意到他背后犯瞌睡的谢晴，从他背上接过女儿。

        “说了吗？”

        “说了。小公子，可能是一时迷了心窍。看多了杂书。”姚孟元道，“将军可带小公子多走走，看多了，自然不会想那些了。”

        谢继英点头，“你，很好。只是可惜了！”

        他的这个女儿，嫁的太早了。

        姚孟元提着灯笼走在回房的路上。

        该说的话，他都已说明白了。其实，礼这字，启蒙的幼童都会写。可真正做到的有几人。

        如果主君礼贤下士，门客自会肝脑涂地。可若是君上无道，以下犯上真的是过吗？

        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这些事，也许一辈子，都会与他无关吧！

        将军府的围墙上，飘过一道黑影。

        落在了谢晴的窗外。

        不过片刻，黑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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