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丽妃娘娘住的朝阳殿。地方大，宫内种了不少的花木。

        谢晴一见到这地方，恨不得今晚就搬过来。届时可以搭个秋千架，和阿音一起在丽妃娘娘这里打秋千。可她不能，搬家是很麻烦的事情，尤其是那些以前伺候她的人，若没有安排在别的殿内，还得找回来重新伺候她。

        和丽妃娘娘一起用膳时，谢晴的心一下子满足了。她的左边坐着阿音，右手边是戚竹容，对面是丽妃娘娘。丽妃娘娘好漂亮，整个人面若灿霞，笑起来顾盼生姿。

        用膳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谢晴看着最后一块东坡肉被戚竹容夺走，恨恨瞪了她一眼。等她再看餐桌上，刚才仅剩的红烧狮子头也没了，阿音的银箸稳稳夹着。阿音小口吃着，动作很快，礼仪很标准。

        谢晴只好喝甜汤，饱满的红豆入口特别细腻，肯定是小火炖煮的。里面还有去秋的莲子、桂花蜜。莲子入口即化，桂花蜜更是清香诱人。

        谢晴的不快被甜滋滋的甜汤冲淡了。吃饱喝足，阿音在她姑姑的眼神暗示中去了院子里蹲马步。她们三人则在主殿内闲话。

        丽妃娘娘一个眼神，伺候的宫女内侍都退下了。很贴心地合上门在外听候差遣。

        她拉着谢晴的手道：“你受的委屈，我都知道了。真是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如此果断。”想到这，她冷笑道，“晴晴，你可别认为皇帝还你清白就喜欢上了他。你要知道，后宫谁都能喜欢，就不能喜欢皇帝。”

        戚竹容瞪了她一眼，真是嘴上没个把门。

        “这话听着，记着就好了。千万不要在外人眼前表露出来。”

        谢晴没摸准这套路，点点头，吃着小点心。

        “我又没说错。晴晴，你要记得，男人的誓言，就是水中的月亮，你想要捞起来，最终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皇后，多喜欢皇帝啊！还是太后娘娘的侄女，这么些年，也才怀上两次。上次孩子生下来早夭了，这次身体不好、见红流产的可能性很大。”

        “丽妃娘娘，皇后不是皇上的表妹吗？难道，皇上不是太后的亲子。”谢晴问道。

        丽妃低声道，“我也是潜邸时候的老人。皇上他不是太后的亲子，是太后的养子。若非太后无子，咱们的皇上。”她破有点嫌弃捡漏的皇帝，明明仰仗她们这些后宫女子的家族，偏偏又不尊重她们。任她们在后宫老死。

        “咱们宫里，最幸福的是静妃娘娘。”丽妃道，蠢的幸福。

        她叹口气，若是自己不那么聪明，是不是也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过得很幸福了。

        目光移到谢晴这张脸，“听说那日，你在御花园一拳击倒了季博明，说说胜利的喜悦感！”

        谢晴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他好无能。”

        “哟，我家晴晴眼界大了，知道季博明那家伙无能了。”戚昭容摸过一块点心塞嘴里，“当年我还没进宫，觉得季博明的武功不错，想着在进宫之前和他打一架，谁知这王八蛋，躲我躲到了皇宫，一直没回家。”

        有这事吗？谢晴没一点印象。那段时间，她年纪小，每日不是看戏就是陪阿弟玩耍。

        “行了，你那点往事别说了。我们去偏殿看看，看看晴晴的寝房可还有什么需要添减的。”

        丽妃娘娘好温柔，谢晴看着她的手在丽妃娘娘的手心里，一行人往偏殿走去。

        偏殿外搭了葡萄架，葡萄架下有石桌。谢晴想到今后住在这里，定要在葡萄架下放置一把藤椅。夏日酷暑，一边纳凉，一边吃着葡萄。

        殿外还种了樱桃树，上面缀满了小花。用不了多久，就能吃到樱桃了。

        “等到了夏日，我们不要等皇帝那边赏樱桃，我们自己摘樱桃，做成樱桃乳吃。”

        丽妃娘娘特别贴心，谢晴觉得自己哪怕上辈子活了几十年，也没有遇到丽妃娘娘这样贴心的人。这一走神，整个人撞在丽妃娘娘的背上。然后，丽妃娘娘的手摸着她的小脸蛋，轻轻吹气，“不疼啊！”

        不行了。太温柔了。谢晴捂着脸蹲在地上。

        面对两人的关心，谢晴甩着头说没事，今天丹书为她梳了娃娃髻，上面垂着两串璎珞。她一甩头，璎珞也跟着晃荡。

        “丽妃娘娘，我无事。”

        谢晴用手背凉了凉脸，确认没有太烫之后才站起来打量偏殿。

        偏殿布置得很合谢晴的心意。

        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那株三尺高的红珊瑚，是一墙的话本子。

        谢晴松开了戚竹容的手，跑到书架前，里面全是民间各种各样的话本子，还有好多是她从没见过的。

        她两眼冒着星星问道：“丽妃娘娘，你从哪寻的？”怎么她就没找到过。

        “在宫外的朋友写的。”

        朋友，定然是好姐妹。会写话本子的姑娘，好厉害。谢晴行了半礼道谢：“真是，辛苦丽妃娘娘了。”

        戚竹容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一堆书吗？阿音那里一大堆。她想了想，决定明日让人出宫找几个会唱曲的小丫头进宫养着。她也没说出自己的想法，准备给人一个惊喜。

        夜色渐沉，天边漏了几颗星子。晚风吹来，扑进谢晴的衣领里。谢晴抽了抽鼻子，身上披着戚昭容的鹤氅，手中提着丽妃娘娘赠送的七宝琉璃垂珠灯。丹书扶着她回宫。

        前面两个宫人打着灯笼，后面跟着两个宫女，两个内侍。

        丹书一整日都没和谢晴说两句话，一行人回到了葳蕤堂。丹书让人提来热汤，伺候谢晴沐浴为她擦头发，说道：“今日，戚昭容身边的红玉姐姐和奴婢说，青册今早在掖庭咽了气，那个陷害娘娘的内侍被乱棍打死，齐太医据说判了廷杖，就剩半条命了。”

        “嗯。你拿包银子，给青册买副好点的棺木。好歹跟了我一场。”

        谢晴坐在床上，手上拿着丽妃娘娘送的香膏，色质粉白，闻来是悠扬的蔷薇香。她想起丽妃的提醒，“今后，我的宫中不要点香了。”

        “是。”丹书等头发擦了半干，用香膏揉匀在掌心，轻轻摩挲谢晴的一头青丝。一盏茶后，确认这一道程序没有问题，让新来的宫女打扇。

        谢晴穿着小袄，博古架里的线香被丹书掐灭了。她让人抬着火盆子放的远远的。寝房内放了三个火盆，又给谢晴抱来一个汤婆子，为她穿好小袄。吩咐小宫女端来温着的燕窝，往里面倒了杏仁乳，乘在琉璃碗里呈给谢晴。

        “我不想吃。今天吃太多了。你用了吧！”

        自从在朝阳宫用过餐，谢晴已经瞧不上皇帝的御膳房了。脾气大，手艺差。

        等明日，她一定要搬去和丽妃娘娘同住，哪怕只带着丹书，让其他人留下来整理辎重。

        丹书显然猜到了原因，她一脸内疚。

        若是自己再聪明点，多学点手艺就好了。

        好不容易等头发干了，谢晴抱着汤婆子躺在床上，让人为她念话本子。

        雪团子明明准时出现在葳蕤堂，趴在脚蹬上晃悠着尾巴。

        “春来处处百花新，蜂蝶纷纷竞采春。堪爱豪家多子弟，风流不及卖油人。”宫女合上书，探出身子瞧见谢晴已安然入睡，落下了床帐，剪断了灯芯。悄悄合上门，退出了寝房。

        她跟在丹书身后，在偏房简单擦洗后钻进被窝，听丹书姐姐的训导。她可是有做大宫女的梦想，现在这些，都不过是必须要走的路。强忍着睡意，时不时迎合丹书。没多久，脑海中的那根弦断了。整个葳蕤堂，陷入一片黑暗与寂静。

        一抹影子飘进了谢晴的谢晴的寝房，他看着那只警觉的猫。心理毛毛的，掀起床帐在谢晴的枕下放了一封信，离开时回首看了一眼绯红床帐。

        夜色清幽，季博明脱下夜行衣，看着又在摸空睡觉的禁卫军，拍了拍他的肩膀。

        “再有下次，校场罚跑二十圈。”

        这一夜，谢晴睡得极好，可以说是一夜无梦。

        往日因为宝林的份例，再加上闭门思过。屋内没有火龙就算了，火盆也有份例。才开春，天冷得她晚上都睡不好。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让阿音过来住两天。毕竟小孩子，火气旺。

        等到次日，她伸着懒腰瞧见007直勾勾盯着她，险些吓得心脏乱跳。

        “主人，你的第二春昨夜又来了！”

        “谁？”谢晴还没醒过神，一时间没想到。

        007跳到床上，舔了舔爪子。可能是当猫太久了，渐渐染上了猫的习性，它提醒道：“那个被你一拳打倒的人，他在你枕下留了一张纸。”

        听到这话，谢晴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封信，她拆开看过，垂落的头发被她别在耳后。

        也没说太多重要的事情，说了青册的心上人是宫内的禁卫，还是在皇帝跟前的。那禁卫出身勋贵家。

        谢晴把信扔进了火盆里。

        勋贵家的公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地位低的宫女，还是皇帝跟前行走的人。

        谢晴想到丽妃娘娘说过的话。这一刻，她真正意识到了皇宫的可怕之处。

        丹书推门进来，透过床帐看着屋外的春色，明媚无暇。

        今天，她可是要搬去和丽妃娘娘同住的好日子！决不能被这些事扰了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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