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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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喘息、赤红的双眼、激增的肾上腺素。
两个身材水平远超平均的人搏斗起来,连走廊都变得狭窄。淡色眸与深色眸如狼似虎地逼视对方,沸腾的热血之下,彻底勃发的情绪和肌肉恨不得将彼此生吞。
裴谙是真的看厌了陆潮之这幅呆板、认死理、无法轻易变通的样子。他冲过来之前眼睛就已经红了,分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就是没法迅速接受,没法立刻改变,依旧下意识选择了将陶瑜名放在保护位置。
而陆潮之也是真的无法原谅裴谙那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样子。陶瑜名身形远比裴谙矮小,动起手来根本不是一个量级,裴谙有无数种方法处理陶瑜名,但他却选择了最优势、也最强势的一种。
陆潮之举起手的一瞬间别的想法没有,他就是想让惯来高高在上的裴谙好好感受一下,被人以绝对优势盖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优势越强大的人,本该越谨慎使用这份优势才对。而陆潮之在挥出拳,被裴谙用手肘顶住的那一刹那,也捡回了这份理智。
肘关节坚硬不错,但论及力度还是不及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拳头。否则人类的各种肉体搏斗术不会以拳为王。
陆潮之已经记不太清那天的后来是怎么同裴谙分开的了,只记得他心脏跳得厉害,记得四周有无数双手试图拉开他们,记得裴谙那双骄横放肆的冷眼。
最后一双过来拉陆潮之的手是副导王国升的,他也赶到了现场,穿的还是睡衣,连鞋都来不及换。
陆潮之顺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随即松开裴谙,走到陶瑜名身边,有些艰难地弯腰去拉他,哑声说:“回去了。”
陆潮之说话声音一般都很清晰,他不像裴谙和陶瑜名一样专门练过台词,是单纯的清晰有力。入组这么长时间,这是周围人第一次听见他没说清楚一句话,像含了血。
他拉陶瑜名的手臂,陶瑜名却啪地将自己的手臂抽回来,拧着劲窝在原位不肯动。
陆潮之人已经很难受了,被陶瑜名这样一抽,连惯来稳定的心脏都开始翻滚得想要停止供血。
他强行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强制体内滚动的血液安静下来,旋即才回头对王国升说:“他状态不好,不想这样走,麻烦您,也麻烦各位,做个清场可不可以?”
王国升同王磐搭档那么多年,他之于王磐,就如同王石之于裴谙一样。收拾残局、善后、处理人际,那对王国升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对他和王石这样人际场老油条而言,大概只有面对陆潮之这样的人时会出现一刹那的不知所措。
因为如油如蜜的技巧套路消失了,只剩下真心对真心的共鸣发软。
“好好好,没问题。”相比王石,王国升长相很儒雅,立刻就转头面向走廊里的剧组其他人:“我也拜托大家,今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为了工作着想,麻烦暂时不要声张,打扰大家了不好意思,先回去好好休息,其他事等我们明天通知好不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走廊上的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没办法再将这里当作一场大戏围观下去。
陶瑜名的事走到这个地步,其实所有人心里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不用论及他以前的表现,单说这个时间,这个穿着,是在裴谙的房门前而不是陶瑜名自己的房门前--有陆潮之在,裴谙不可能以任何形式胁迫陶瑜名,这是没法辩驳的。所以事情其实已经很明朗了,今晚的事情是陶瑜名主动发起的。
这分明是一桩笑料,用自不量力、不知廉耻、轻贱可笑任何词语来大肆形容嘲讽都可以。但就是因为陆潮之的存在,因为他的话语和他说话的方式,让人不忍心,至少不忍心在他面前这样表露出来。
人群真的渐渐散去,留下的裴谙看着侧对他抿唇调整心绪的陆潮之,冷笑一下,浅色的眸底戏谑万分。旋即拉着张好乐,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百无一用是体面。
其他人群可以回到自己的楼层、自己的房间,可裴谙的房间就在这层楼,所以他没有走,只是进了房间而已。
进去之后先给张好乐处理指甲盖的伤口。裴谙没受什么伤,他身上的伤主要还是之前拍戏摔出来的,如今肩膀靠近脖颈的位置多了块掐痕,胸口处也有一大片被陆潮之按出的红痕,但裴谙都没大在意。
“现在是肾上腺素作用才不疼的,明天就该疼了。”张好乐皱巴着脸道:“还是上点药吧。”
裴谙蹙眉:“你学王石什么不好学他念叨。”
张好乐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哎,我之前就想问,你爸妈怎么想的,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好乐好乐,寓意的确很好,但也挺好笑的。
张好乐看了裴谙一会,发现今天的裴老师比以前待他会更亲近一些。最早裴谙待他疏离居多,态度冷漠,后来看见他工作认真了,会礼貌关怀,但是直到今天,才开始跟他说玩笑话,询问他名字的意思。
距离显然亲近了不少。
张好乐回想起王石走时叮嘱他的话,说你细心观察,裴谙是会对人好的。他需要时间,但张好乐对他的好,例如急得从地上爬起来想护裴谙,裴谙即便在跟陆潮之打架,也是看得见的。
张好乐很高兴,傻乎乎地笑了起来。他一早就知道裴老师人好的。
但嘴里却说:“我不告诉您。”
裴谙:“?”
门响了,裴谙瞥他一眼,好笑地把药往旁边一放:“那你自己擦去。”
进来的人是王国升。
裴谙等打开门的时候才发现,走廊清了没错,但陶瑜名和陆潮之竟然还没有走,还在原来的位置。
因为裴谙开门放王国升进来的时候,能听见陆潮之的声音。
他问:“发生了什么?”
陶瑜名没有吭声。
裴谙下意识觉得好笑。
事态已经明朗到这种地步,分明自己心里已经知道了大致情况,从他人表情里也能看得出。却还要执拗地再问当事人要一个明确答案,给当事人一次清楚表述的机会,大概也只有陆潮之了。
门关上,王国升擦擦汗,无奈道:“造孽啊。”
裴谙往回走。
王国升跟上:“你有事没有?”
“没。”裴谙说。
“那这么多药……”王国升愣了一下,然后说:“哦,是小张,我看看啊,哎呀,指甲盖都翻了,造孽啊,你好好上啊。”
“您什么事?”裴谙回头说。
王国升道:“我来你冰箱弄点冰啊,这外边两人给你打成这样,不得敷一下啊?”
“什么东西,你拿我的--”一想到他刚打完王国升就要从他这拿东西去给人弄伤口,裴谙就气闷地踢了脚沙发:“他们自己没房间?烦不烦。”
“你别发脾气,还有石头陪女儿也不容易,你也别找他,等我送完冰,我来跟你聊一下这个事。”王国升从厨房探了个脑袋出来,盯着裴谙,见他没吭声,才又收回去弄东西。
窸窸窣窣好一阵,把冰都弄上了布,又找了两容器,才送出去。
这回裴谙坐在房间里,距离门口远了,没听见声音。再隔了一会儿,王国升才又走进来。
就这点时间,张好乐还在上药呢。
王国升坐在沙发对面,想了想,靠近了裴谙说:“他来找你的?”
裴谙好笑:“我给他绑过来的。”
“不是,我是说,他来找你是为那种事的?”王国升书生毛病好委婉。
裴谙不着调:“也可能是过来给我看看他衣服好不好看。”
王国升无语了:“小裴,我跟你说正事呢。”
“说个屁,正主让清场,我在这给你碎碎念那点破过程,你当我是王石。”裴谙有些烦躁。
王国升跟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样:“哎呀,你也有会照顾人面子的时候啊。”
“我没有。”裴谙说。
“哈哈,”王国升笑了一下:“好啦,和我不用这样,我都不了解情况这事谁处理,你指望王磐处理啊?他气得在楼下踢墙呢,我给他门反锁了才上来的,不然今晚要搞成大乱战。”
裴谙可以想象。不是王磐拿着棍子追着全世界打,就是王磐自己摔断老腿进医院。
王国升顿了一下,又说:“这样吧,不好跟我说细节就算了,咱这也不是法庭,还得一点一点评判的,况且这事儿到这也不用多说了,心里都清楚了,所以你给我表个态就行。”
“什么态?”
“戏还能不能拍。”王国升眯眼道。
裴谙沉默了。
王石是人精,王国升也是,而对人精来说,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是第一要务。对上裴谙,尤其是这个状态的裴谙,就是有话直说,简明扼要就行,不用来任何虚晃的。
也不用觉得上升到戏能不能拍严重,大家都是成年人,事情还能发展到这个地步,它就已经失控严重了。有空在旁边模糊事实不愿面对从而让事情更严重,不如直取心脏,然后再想怎么处理。
他不来虚的,裴谙也不会来,直接道:“不能。”
“我工作从来不带私人情绪,之前一忍再忍就是不想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但既然已经这样了,那我以后不可能没情绪,所以这戏我演不好了。”裴谙说着,伸手从桌面上拿了包烟过来:“我可以退组,不用剧组付违约金,这个月片酬也不用,当炸组赔罪。你们留陶瑜名,这事要是我不声张,陶瑜名哄人本事再够点,我估计陆潮之那傻逼都不一定会撤资--”
“裴老师,不要这样讲。”王国升轻轻拍了拍裴谙的手,按住了他手里的烟:“我和王磐走到今天,这点事还是分得清楚的。刘行楷可以换,郑西不可以。至于小陆那边--”
王国升话没说完,门又被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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