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狐朋狗友

“我是不会去的。”卯鹤的话多少带了些不耐烦，谁知道他拒绝了它们多少遍了。

        那两只妖怪一听到他拒绝，便惊讶地凑了上来，跟在他身边问个不停，似乎对他的拒绝感到不解。

        “为什么呢？犬大将可是您的好友，也是一位十分强大且温柔的妖怪，说不定能知道您为什么失忆呢。”

        因为说不定我才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位蹊大人，要是被那样强大的妖怪认出来他的好友“里面”换了个人，搞不好要死狐的！

        既然是好友那么为什么不直接来找他呢？说明他们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好嘛，说不定他的尾巴就是他斩断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卯鹤一言不发，坚决的往回走。

        可中级们依旧叽叽喳喳的绕着他转，甚至还“克服恐惧”干脆地化身为墙，堵在卯鹤面前。

        卯鹤死亡的面部神经成功被气活了，他压着嗓子，阴沉沉地说道：“你们要是能帮我办件事，我就和你们去。”

        恶鬼！恶鬼又出现了！中级们瑟瑟发抖。

        “请、请问您的要求是？”它们抱成一团，那个虽然会捉弄它们但也很温和的蹊大人形象已经彻底破碎了。

        “帮我找到青色彼岸花。”卯鹤一秒回到原样，永远睁不开的无神的眼睛，微微驼着的背，整个狐宛如一条被生活耗尽活力的社畜。

        生气也一如既往地消耗体力呢。他想。

        它们一愣，不抖了，像是想到了什么。

        “青色彼岸花？”独眼小心翼翼的重复了一遍，生怕触怒了恶鬼。

        牛头看了一眼独眼，“我们没有在山中见到过……”

        卯鹤闻言欲走。

        独眼连忙接上：“但是墓大人应该知道它的消息。”

        “嗯？”卯鹤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它，示意它说下去。

        “虽然没听说过青色彼岸花这种东西，但墓大人那里有口井，可以连通地狱与人间。”

        “墓大人很喜欢从地狱带特产回来。”牛头补充道，“他曾经从地狱带回来过一株植物？不，动物？也不是，呃…动植物——金鱼草。”

        “说是地狱第一辅佐官送的。”

        “说不定您要找到青色彼岸花是地狱的特产呢。”

        “毕竟说道彼岸花就应该想到地狱嘛。”

        “而说道地狱就应该想到墓大人。”

        它们一妖一句，甚至愉快地转起了圈。

        “那我就跟你们去一趟吧。”

        卯鹤看了看一片漆黑，已有零星的星星闪烁的天色。

        反正都不能在天黑前回去了，晚点也没什么。

        而且他为什么要因为那把刀有可能会担心他而心虚啊！他们才认识几天啊。

        卯鹤撇撇嘴，对着中级道：“走吧。”

        它们毫不在意地露出了得逞的表情。

        “好的，蹊……”中级们一下子卡了壳。

        “卯鹤。”

        两只妖怪一起不带任何意味地把卯鹤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像是要重新认识他一遍。

        “好的，卯鹤大人。”它们的话仿佛在欢呼，“我们是中级妖怪，听说每一片森林都有一对的中级。”

        是狗呢。

        这一大片白花花的，好似一坨插着四个柱子的云的东西，是狗呢。

        为了看到全貌而让狐仰头仰到脖子酸还看不全的东西，是狗呢。

        这个世界还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吓呢？他冷静地想。就算是也会把死去的心吓得活过来，然后又吓得死掉吧？

        是——？

        “喔哦。”卯鹤发出来惊讶的声音。

        无云夜空的月下，树影婆娑。

        雪白的云变成了个扎着白色高马尾，穿着盔甲和带有花纹的白色狩衣，眉眼凌厉的高大男人。

        哪怕是人形所拥有的气势，比那个化身白色巨兽模样的他也不逞多让。

        那样带有攻击性的气势在他看到狐狸的那一刻便消散了。

        再令敌人恐惧的大妖怪，也会在看到朋友时收起危险的刺吧。

        “哟，狐狸，好久不见。”卯鹤听到男人微笑着说道，“真是巨犬化了来找你都找不到，结果你自己出来了呢。”

        卯鹤抿了抿嘴，有些紧张。

        但他一开口，态度又是一如既往地烂：

        “对我来说是第一次见面也不一定。”

        他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清醒的那一刻就想好了，他不会对狐狸可能存在的友人隐瞒他和他不是一个人的事实。

        无关他是否有能向他的友人们隐瞒的能力，只是卯鹤单纯不想作为别人活着，也不喜欢别人在看他时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他是卯鹤，也许他会因为他这可笑的底线死亡，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可是卯鹤。

        一个轻视死亡的混蛋。

        “原来如此吗？我明白了。”犬大将恍然大悟地用右拳敲左掌。

        “失礼了，我应该自我介绍一下的。”他微微颔首，“我是西国白犬一族的首领——斗牙王。”

        “我是游手好闲的狐狸——卯鹤。”他语气欠欠的。

        斗牙王哈哈大笑，“虽然有些变化，但狐狸你还是你嘛。”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看出来的，我勉强当做是夸奖了。”卯鹤摇摇有点僵硬的尾巴。

        “其实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事想要麻烦你。”他难为情地挠挠头。

        卯鹤点点头，他都懂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便是所谓大人的社交吧。

        “那么——便麻烦了。”他伸出手从毛领里掏出了一个和他一个配色的小孩。

        等等，你从哪里掏出来的——

        你们妖怪都有四次元口袋的吗？

        而且他好像也没答应吧？

        为什么他这么自然？

        狐狸表示震撼且不解。

        斗牙王摸着杀生丸的头，凌厉的脸上带着些慈爱：

        “这孩子是我的长子——杀生丸。”

        杀生丸自然地整理好被他爹揉乱的头发，不像他这个年纪地点点头，矜贵地打了个招呼：

        “小叔叔。”

        “那么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啦——”犬大将又揉乱了杀生丸的头发，并开心地说道。

        那个即将被他爹丢给陌生人，叫做杀生丸的小孩一脸正色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卯鹤沉默了，耳朵也不抖，尾巴也不摇了。

        就人形的外表来看，他们的年龄好像差不多吧。

        五岁小孩被四岁小孩一脸严肃地叫小叔叔什么的……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他只有外表是五岁小孩，心里是个十几岁的“大人”啦。

        但把自己的孩子交给第一次见面的人真的大丈夫？

        卯鹤的眼角在抽搐：

        “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没错。”

        “我现在只比杀生丸高了一个头。”

        “嗯嗯。”斗牙王点头。

        “你想让杀生丸跟我一段时间？！”卯鹤难得地破音了。

        “我相信你的狐品。”他笑着竖起了大拇指，满脸信任。

        他收起了笑意，认真道：“我和杀生丸在这附近出行的时候意外发现了敌对的豹猫一族的踪迹，不知道对方有多少数目，也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目的。”

        带着小孩子总归来说不好行动。卯鹤从他眼中看出了这句未说的话，大概是为了照顾杀生丸的情绪。

        “不用担心它们会威胁到这里。”他抬头，虚虚望向被云雾遮掩的山峰，“有那位大人在，可没人敢在这里造次。”

        卯鹤看向那个一直好奇地盯着自己的小犬妖。

        看着很懂事，安静又听话的样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虽然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

        “但如果你不怕我把他养歪的话。”卯鹤向斗牙王伸出手。

        “我一直很放心，而且杀生丸也需要锻炼。”

        犬妖和狐狸握着爪子，一拍即合。

        “那么期限是一个月，报酬是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卯鹤像只小狐狸一样狡诈地笑着。

        诶呀呀，终于露出狐狸的尾巴了吗？斗牙王轻笑着。

        “我有更好的报酬哦。”他自信地掏出一个毛团。

        “啊，这个啊。”卯鹤没有斗牙王预想到的惊喜，“尾巴的话，我自己也能长的。”

        能量团有什么好稀罕的。

        “居然被嫌弃了……那一个问题就一个问题吧，只要我能回答的就一定会回答。”

        “真狡猾，那岂不是你不想回答的就能随便不回答了。”

        “我可是很守信的，那在不违背我原则的情况下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行吧。”卯鹤勉强答应。

        “不过杀生丸要在你那半年。”

        “三个月。”

        “成交。”斗牙王上下摇了摇相握的手以示肯定。

        如果不是差点被提起来的话，那么这次握手相当完美。卯鹤如此想到。

        斗牙王变作巨大的白犬腾云驾雾，没过一会隐匿于深空。

        被妖气驱走的鬼火星星点点又围了过来。

        这里是一片墓地，横着的、竖着的、斜着的墓碑杂乱不堪。

        无人打理、被后人遗忘的荒废墓地唯有夜晚这莹绿色的鬼火相会，它们被时不时风吹得聚散，这才显得这里热闹些，也更诡异。

        这样的恐怖足矣将一个常人吓得肝胆俱裂。

        但这样的怪异对妖怪来说刚刚好。

        他们便是恐惧本身。

        卯鹤没有在犬大将离开后回去，杀生丸也很安静地跟在他旁边，没有发出哭闹或像普通小孩一样到处乱跑。

        “中级？”卯鹤轻轻唤了一声。

        一块灌木抖动着，两个在鬼火下显得格外狰狞的头从中间窜了出来。

        杀生丸一看到他们就嫌弃地皱起了眉。

        “卯鹤大人？”它们小声问道，“犬大将已经走了吗？”

        “嗯。”你们自己说他是位温柔的大妖，却又在见他时躲起来。卯鹤也嫌弃地看着它们。

        中级拍着衣服上沾的树枝、树叶，边往外走，边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

        “虽然犬大将不会像其它大妖怪那样随便残杀小妖怪，但就算是收敛起的妖气，不经意间泄露出的气势都很让咱们这种小妖害怕啊。”

        卯鹤轻轻点头，但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天色很晚了，所以速战速决吧。

        “你们说的''墓大人''呢？”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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