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愿卿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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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风掠过,寂静红崖再度掀起波澜。
立于悬崖上方,云仆看着巨蛇远去的身影,心怀激荡,久久不能平静,几度站立不稳,差点一头栽下悬崖。
巨蛇朝自己张开巨大口的那一刻,云仆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数据的快速跌进,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试图去冷静下来自己此刻的数据动荡。
“这是什么,害怕啊?”云仆诧异,惊恐,甚至还带着惊喜,“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被从龙脉里挖出来的感觉,那时候前途未卜,真真让人感到害怕。真没想到……”云仆将枯瘦如柴的手抚在自己的心口处,呵呵笑道:“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云仆闭上眼睛,在他的世界所见里,不是山川河流,不是鸟兽人械,更不是人类所有的那些七情六欲,他的世界组成,是一行行快速流淌的代码和数据。
那些密集的数据如同飞似的流转,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体系。
“大人!”叶轻驰见云仆几度站不稳,要上前搀扶。
却被云仆伸手拦住,“我无事。”说罢,他定住了心神,仿佛刚才那一会的激荡心神是过眼云烟,或从未出现过。他尤然是那个一切机关皆在怀中,预览天下的云仆大人。
“那条巨蛇朝祭祀台去了。”叶轻驰提醒,也在等下一刻的指令。
云仆漠漠,略显得苍白的双唇在快速地阖动,默念着什么。
片刻之后,云仆收回思绪,轻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宣姬设下的巨蛇醒来程序,必定是有人进入龙脉了,巨蛇才会苏醒。”
“会是谁呢?”云仆喃喃了一声,但也不多费神,去看看就知道,只是他的双眸当中略显的遗憾,“可惜了那架玄机,使命完结,消亡也到头了。机器人可以有无尽的寿命,也可以有从未被赋予过生命,活着,还是消亡……对械人而言没多大区别。”
也不知道是在为即将消亡的玄机而唏嘘,还是在为自己也是械人逃不过的命运而唏嘘,云仆倒是真真切切地惋惜着。
望向天边月,快西沉。
“这一夜,可真够长的!”原以为今夜快过了,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却没想到重头戏这才登场。
于云仆而言,今夜太长,可于霍青鱼而言,恨不能将夜留住。
在一个时辰之前!
霍青鱼和寇占星从天官册上面的画卷堪透龙脉入口之谜时,两人便马不停蹄,一路朝着祭祀台进发。
曹猛清理了伤口之后,也颤颤歪歪地一扬手,呼喝着那帮兄弟们跟随了上去。
隐隐夜色间,疾行一路竟然也震动得周边村长的百姓们不敢探头出来张望,关门闭户,私底下痛骂不荒山上那帮土匪又丧天良了,趁着夜色又下山劫掠了。
匆行一路,抵达祭祀台的时候,人影对峙,寒潭凛冽。
立于远处,曹猛没有带着人着急下祭祀台,而是带着人躲在悬崖上面,慢慢地挨近,主要先看清楚下面的情况再说。
霍青鱼下到祭祀台,还没靠近的时候,就听到霍翎的声音高喊着:“青鱼,我命令你……离开这里。”
霍翎的话语中带着轻颤,那是一种面临极大危险的惧怕与颤抖。她抬起头来,看着立于自己跟前的李瑶之,当年的俊朗少年,如今在上阳京畿的巅峰,已经锋芒太甚,霍翎几乎不敢直视。
“我不走,我是来打开龙脉的。”霍青鱼第一次如此坚定地忤逆自己的母亲,他弃马而下,身后跟着寇占星。
霍青鱼注意到了李瑶之的身影,这个身穿黑色衣袍的中年男子,站在祭祀台的边上,站在自己目前的跟前。
李瑶之也注意到了霍青鱼,这个不荒山上长大的少年,李瑶之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以及……后面的寇占星!
真是,好轮回哪!
霍青鱼紧攥着手里的兵器,看着站在目前跟前的李瑶之,霍青鱼一怔,心里有说不出的复杂感觉。李瑶之在打量着自己,霍青鱼也在打量着他。
“你就是李瑶之?”霍青鱼冷冷开口,于这人的名字霍青鱼从小听到大,这个人的赫赫声名,传遍整个不荒山,上次红崖倾覆的时候,他在黄沙幻影中也见过。
只不过,于两人而言那都不算一次真正的见面,只是一次倒影的投映。这一次,才是真正的第一次见面。
李瑶之啊!
在这片连鸟飞过都不停靠的地方,走出了一位天子,这是多么令人骄傲的一件事。
然而,对霍青鱼来说,最近为了寻找龙脉,为了替玄机寻找宣姬,所听到关于李瑶之的事,比以二十几年的岁月叠加起来,都要多得多。
特别是,关于寇天官那段时候。
这个人,霍青鱼没什么好感,自然连语气都冷了几分。
寇占星站在霍青鱼身边,挪过头去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就是他。”
李瑶之也如似一种久别暌违的感觉注视着霍青鱼,于他而言,霍青鱼的存在是极具意义的,也是极度特别的。
他将双手交握着,打量着前方少年,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但目光中却有一种蓬勃而发的惊喜。
李瑶之微微勾唇,伸出一只手指了指霍青鱼,似乎在酝酿了许久的时光中,一直缺席的这个部分,现在忽然出现在跟前了,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启齿,又合嘴,思量了一会之后,李瑶之才复又开口,道:“你就是霍青鱼!”李瑶之说道,又侧首看了一眼在祭祀台边的霍翎,顷刻又摇着头,“不对,我记得,当初为他取名的时候,不是取这个名,应当是……愿卿无虞。”
霍翎听着李瑶之的话,一双眸子逐渐地瞠大,她摇着头,并不想李瑶之将话继续讲下去。
然而,于李瑶之而言,霍翎的意愿又算得了什么,根本无法阻挡他,甚至连话语都不停滞地继续往下说。
“李卿虞!”
霍青鱼蓦然一皱眉,长到这么大,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隐约之间他似乎觉得触碰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反倒是在旁边的寇占星被勾起了好奇心,凑上来问:“李卿虞是谁啊?”他推了推霍青鱼,“你认识吗?”
霍青鱼没应他,兀自紧握着手里的兵器往下走去,寇占星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忽然失重,差点没摔倒,一路跟着嘟嘟喃喃下去,“提醒一下,差点没摔到。”
不知为何,霍青鱼越往下走,脚步就越快,他甚至无视了李瑶之的存在。两人见面,仅仅只是一句话,却让霍青鱼忽从心里蹿升起非常不好的感觉来。
霍翎双腿都是钢铁接上的,被祭祀台吸附得彻底。霍青鱼上前去,用长刀撬起她的胫骨,用力一拨,另一只手再拉着母亲的手。
“娘,我带你出来,你先离开,村子先别回了,二当家在悬崖上,我让他先护送你离开这里。”霍青鱼没有理会李瑶之就站在不远处打量着自己,兀自自己手上的动作。
待长刀和霍翎的腿骨撬得与祭祀台之间发生松动的时候,霍青鱼再用力将母亲一拉,拽离了祭祀台。
霍翎获得了自由,站定之后一把拉住霍青鱼,“青鱼,你跟娘一块走。”她说着时,缓缓侧首看向李瑶之,眼里似乎有着惧怕。
“我知道怎么进入龙脉了,”霍青鱼推开自己的母亲,让她往上去,“我答应过玄机,替她找到宣姬。”
“青鱼,没有玄机,从来都没有什么玄机!”霍翎打断了霍青鱼的话,她瞠大了一双眼,拉着自己的儿子,并不想让霍青鱼继续留在李瑶之的身边,“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玄机这么一个人,就像这个世上,也不该有宣姬一样。”
霍翎看着李瑶之,眼里的泪不忍落下,也不愿落下。
霍青鱼紧紧地握着自己母亲的手,一直在紧绷着,摇着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一直坚持着,坚持到最后。
不到最后一刻,谁说的话,他都不信。
李瑶之却笑了,“没有宣姬,哪来今日的我?”他看着霍翎的目光依旧,仍旧像是看当年那个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但转向霍青鱼的时候,却是冷凝了下来,“没有宣姬,哪来的你?”
“住嘴!”霍翎彻底勃然了,她忽而泪流满面,“他是我儿子霍青鱼,自小没爹,这里是不荒山,这里也没有什么李卿虞。”
“他算是你的儿子吗?”李瑶之眯起了眼,对霍翎这话似乎也并不满意,“宣姬将他交给你的时候,只不过让你好好培养,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娘,你们在说什么?”霍青鱼听糊涂了,他抓着霍翎的双手,心中隐约在打鼓。“宣姬和我,是什么关系?”他说着,又指向了身后的李瑶之,“他和我,又是什么关系。”
霍翎只摇着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霍青鱼这个问题。
李瑶之却开口了,“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从来都不姓霍。霍翎自作主张这么多年,该停止了,你是我和宣姬最得意的一件作品。”
“住嘴,李瑶之!”霍翎终于咆哮一声出来,逾越了身份,逾越了她与李瑶之之间的鸿壑,她双目欲裂,大有撕心裂肺之痛,一字一句地迸出,“有生之年,我只要再见到宣姬,我一定会杀了她。你们休想用霍青鱼来要挟到我,他不是你们的作品,他是我儿子,这辈子只能姓霍。”
霍翎声音逐渐地提高了起来,越发地歇斯底里,“你根本不知道,宣姬是什么样的人。”
“那你知道,我是什么样人?”李瑶之言语之间对霍翎的耐性在逐渐地减少,眼神里大有危险的意味。
霍家人世代效忠于皇室,霍翎应不意外,生死无怨。
然而,霍翎却似乎在逐渐脱离这个范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霍翎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在此刻没能忍住,“当年,我知道你看到我了。”
当年?
李瑶之蹙眉,一下子倒是真没想起来霍翎说的当年是哪年。
既然说开了,霍翎自然没打算再瞒下去,“当年我躲在红崖的峭壁上,你初见宣姬。”
记忆如同潮水奔涌,李瑶之紧蹙的眉心间,忽然有过一抹愧然之色。那时候少年,初见红衣惊艳。
“李瑶之,你看我好看吗?”
“好看!”
那时候,霍翎就躲在他们下面的悬崖里,宣姬恨自己不能亲自动手,转身之际遗憾地看了她一眼,霍翎松了一口气,她以为逃过一劫。
再抬首的时候,霍翎看到了李瑶之,那个村里最如谪仙一般的人儿,霍翎一心追随,根本不是寇天官那种世俗子弟能够比拟的人物。
但在那一刻,霍翎看到了悬崖边上的李瑶之,也看了自己一眼。
在那一刻,霍翎的心是凉的,他默许了宣姬接下来对自己的做的一切事,她被埋葬在悬崖底下,她因此而失去了那一双腿。
二十年后,当一切隐入尘埃又再度掀起的时候,霍翎当年血淋淋的双腿似乎仍旧在痛。
“李瑶之,你什么都知道,但你从不阻止,你默许了宣姬所做的一切。我和寇天官和你青梅竹马,就比不上那个女人?不……她甚至都不是人。我们那么多年情谊,就比不上她在你心中的位置吗?你就那么喜欢她,那么喜欢一个怪物吗?”
“霍翎!”李瑶之大喝一声,似乎怒极了。应着李瑶之之声而落的,是从顶上悬崖一道黑影划来,刺向霍翎。
霍翎躲闪不及,在面向这道黑影疾来的那一刻,长刀横档在霍翎跟前,一刀利落劈砍下来,霍青鱼持刀上前一步,看着被自己劈砍下去的黑影。
是一只巴掌大的黑色|蝎子,此刻蝎子一分为二,正在地上不断地扭曲着。
“谁都休想伤我娘。”说着,霍青鱼横刀指向李瑶之,“我不管你是谁,你要是敢伤我娘,我也不会饶你。”
刀光映着李瑶之的眸色,怒意拦挡不住,“很好,二十年足够养虎为患了。我至今都不明白,当初宣姬为何执意留住你。”说着的同时,李瑶之将手一挥。
身后寒潭,一直蛰伏于水中的黑蛇冲破水面,伤了一只眼的模样致使得它看上去更加的狰狞。
“早在二十年前,就不该留下你们。”李瑶之说着,转头看着那条巨大黑蛇,身形对比之下李瑶之与这巨蛇根本难以比拟。
而那黑蛇凶猛,在对上李瑶之的那一刻张开血盆大口,几乎将李瑶之吞没,巨齿如同利剑,自他头上而落。
霍青鱼护着霍翎在身后,对这巨蛇心有馀悸。
“天下诸邪,任我驱驰,你胆敢?”李瑶之不避不退,铿锵有声,抬起头的那一刻,自他身上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之感。
以至于连这么巨大的黑蛇,在与李瑶之对峙的时候又再度朝他张嘴,嘴里的涎液滴淌而下。一会之后,复又慢慢俯首。
李瑶之毋须开口,将目光转向霍翎那边的时候,杀意陡起。黑蛇如同得到了指令,猛然身形一窜,体形虽大,但却速度奇快。
巨蛇攻击而来,霍青鱼横刀在前,刀锋卡在了巨蛇的巨齿间,虽说抵挡住了。但黑蛇猛地一甩头,便将霍青鱼朝祭祀台甩过去。
霍青鱼本就遍体鳞伤了,巨蛇一甩撞在祭祀台上,霍青鱼更是鲜血喷涌,几度想站都站不起来。
紧接着,巨蛇又转头朝着霍翎攻击过去,这种压制性的武力对峙,人类之力根本就连还击之力都没有,这种绝望之感早在二十年前霍翎就体会过一次了。
是以,在巨蛇朝自己攻击过来的那一刻,霍翎也不还手,只直直地站在那里,眼里对李瑶之,唯有恨而已。
然而,巨蛇在霍翎的头顶上张嘴之后,却再没有下一步的攻击。
一切,尽在李瑶之的掌控之中。
“是生是死,皆不过我一念而已。”李瑶之微抬下巴,侧首看向霍翎,尤为傲然。
“霍翎,你看清楚了吗?这就是宣姬给我的东西,莫说你与寇天官了,就算是他李卿虞身上流着与我同样的血,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世上万万人俱往矣,皆比不上宣姬的一根毫发。”
霍翎脸色惨白,看着那凶猛巨蛇,竟有这般温顺地盘踞在李瑶之身边,震惊之余,难以置信。宣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给了他驱驰天下诸邪的能耐。
而后,霍翎的痛苦却逐渐地堆积,到最后以她最为恶毒的面容与口吻,问李瑶之,“宣姬这般好,你当年为什么还要杀她,她为什么还偏只躲着你,一躲二十年。
李瑶之,你有多虚伪你不知道吗?她有那么好,你为何不遂了她愿,自己找到龙脉,何至于如鼠一样躲在不荒山,等她出来?你不也嫌弃她是个械人,她是个怪物。你觉得她有多好,她在你心中就有多恶心。”
霍翎这句话才落,原本不动的巨蛇忽然一落,蛇口大张,一把咬在了霍翎的腰身上。
霍翎连连后退,却根本难以躲避,巨蛇自她的下盘咬住,巨齿卡在她的双腿骨骼上,霍翎被它一拎,摔在地上的那一刻,寇天官给她的那半副械腿,自她身上掉落。
霍翎卧在地上,没了双腿的她根本难以动弹,双手不断地抓着地面,却无济于事,极其狼狈。
李瑶之走上前几步,锦靴底下踩着泥沙,他看着这华贵沾染上这不合时宜,不禁蹲下身去,用手拂了拂上面的尘埃。再抬起头的时候,冷冷地看着霍翎。
“你们以为,我打不开龙脉吗?不不不,我在等月圆,月圆之时,潮汐涨退的时刻。我是谁?守护龙脉一脉,你们当真以为没有你们,我找不到龙脉,找不到宣姬吗?”
李瑶之自觉好笑。
但当这抹笑容僵止在他脸上的时候,久了就稍显得狰狞了,“我只在等一个人,我知道……他必定不甘,哪怕出走不荒山,也一定会回来。他回不来,他的子子孙孙,也一定会回来。”
李瑶之说着,目光缓缓移到了一直躲在祭祀台边上不敢开声的寇占星。
寇占星怕死。
霍青鱼也没跟他说,来这里会遇到李瑶之。
趁着他们谈不拢的时候,寇占星只能将自己的存在感有多低拉到多低,他已经尽量将自己窝在祭祀台底下了,甚至还不惜将头埋在自己膝盖里。
可是,无论他怎么将自己藏起来,最终仍旧逃不过李瑶之。
但当李瑶之的身影笼罩在他身上的时候,寇占星只觉得压迫感直来,紧接而来的,是李瑶之的一句不容置喙的质问。
“龙脉的钥匙呢?”
寇占星抱着自己的头,他承认自己怕死,他承认……龙脉的钥匙在他身上,他也承认自己听到了霍青鱼虚弱的声音传来。
“寇占星,他只进过一次龙脉,天下便生出这么多邪,如若让他再进一次……”霍青鱼的声音传来,寇占星连连点头,“我都懂。”
寇占星岂会不知道,这也是父亲临死前的遗愿,毁了龙脉才能彻底杜绝这世上的邪。
“可是,我打不过他。”寇占星欲哭无泪,抬起头对上李瑶之目光的那一刻,乖乖将金牌双手奉上,完了还叮嘱一句,“不要杀我!”
寇占星抱头继续躲着。
唯有李瑶之手里握着那块金牌,感受着那暌违二十年的沉淀感,“终于,又回来了,寇天官……无论多少年,属于我的东西,你还是得乖乖奉还。”
他拿着金牌,朝后退一步。
黑蛇如同得了指令,身子朝前,将自己的蛇首匍匐在地,在李瑶之往后一踏的时候,巨蛇直接用身体承托起李瑶之,将李瑶之高高抬起。
巨蛇避开了祭祀台,但却将李瑶之托得高于祭祀台。
站于蛇顶上,俯瞰其下,如同那夜他误入龙脉的情景相同,居高临下,往下看正是那方偌大的祭祀台。
祭祀台上,从来没有人知道,从上往下俯瞰,它的台面上是与金牌刻着同样的花纹。
而李瑶之则微微抬起自己捏着金牌的那只手,用力地握着,直至骨指关节泛白,直至金牌的边缘割破了李瑶之的掌心。
直至他的掌心,有血滴落下来。看着自己的血,一滴滴地从高处滴落,落在祭祀台上,落在那上面的符文上。
李瑶之说:“你们以为,我不知道那夜红月是因为血雾弥漫的缘故吗?你们以为,我不知道黑蛇便是龙脉的入口吗?寇天官能堪透的,我李瑶之就堪不透吗?
我再告诉一件你们不知道的事。
为什么李家世代都需得长子留守不荒山,守护龙脉皇陵。因为唯有基因相传,才能打开这一道门。金牌、祭祀台全都只是媒介。我李瑶之……才是真正打开龙脉的钥匙。”
鲜红一滴随着一滴,顺着金牌流淌而下。
血滴圆润,滴落下去的时候,如果视觉角度对的话,还能透过这滴血,看到血月。血月弥漫,潮汐涨了又退,那个琉璃般的世界便会在红月之下呈现。
而现在,李瑶之看着自己滴落的血,淌在祭祀台上,一滴、一滴。
嗒、嗒、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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