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传功

　　夜如浓墨泼下，药谷石殿燃起烛火，昏黄柔和。

　　秦长老从案牍后起身，他极为高大，身板宽厚，来到洛辰面前，投下巨大阴影。

　　洛辰在同龄人当中已算是高的了，但毕竟年少，身量还未长成，他仰头看眼秦长老，面上露出惶恐神色。

　　“别怕，我又不是吃人的妖魔。”

　　秦长老嗓音醇厚，语气和善，带着几分笑意，“你可知何为天命者？”

　　洛辰紧绷的身体放松些许，摇头道：“不知。”

　　秦长老拍拍洛辰肩膀，踱步走到殿门处，遥望满天繁星的夜幕，沉吟片刻说道：“天道是世界运转的根本，而世间万物，俱是天道的衍化之物。

　　换句话说，世间万物都是天道的一部分。我们每个人都有独属自己的‘道’，而“道”的具体显化，我们修行者称之为……命符！”

　　言及此处，秦长老衣衫无风自动，紫色光芒自他体内散出，交织出繁琐的纹路。

　　他转过身来，紫色符文化作团团火焰，悬浮于他周身，在背后夜色的衬托下，他如是一尊神明。

　　“我辈修行，便是修炼自身命符，证道成仙。万物皆有命符，但并非都能证道，因为命符有强有弱。

　　命符弱者，根本不足以灵醒，终生为凡人，命符稍强些，需要以外力为引，方能灵醒。

　　而这世间还有极少数的一类人，他们被天道眷顾，天生便是道体，命符自醒，这……便是天命者！”

　　秦长老敛去周身符文火焰，满脸艳羡地看着洛辰：“你或许会奇怪，为何贾宏会直接将你带来药谷，而不是遵照门规，带你去青阳主峰。”

　　洛辰点了点头。

　　秦长老幽声道：“我不如你命好，命符是服用了启灵丹才觉醒的，而且我是散修出身，机缘巧合得了传承，才有了如今的修为，但我资质有限，修行五十载，依然卡在蜕凡境后期，迟迟无法化蝶，实在使这份传承蒙羞。

　　为了传承，我可谓是费尽心思，只是奈何，虽然我是青阳门唯一的炼丹长老，地位尊崇，但毕竟是外人，始终被掌教提防，历年来分配给我的弟子资质都是中下，迫于无奈，我这才出此下策。”

　　洛辰沉默地听着，消化听到的信息。

　　秦长老畅快笑道：“洛辰，你进了药谷，我便没有放你走的道理，这一点事先可要说好。

　　他青阳门传承五百年，底蕴不俗，但我的传承也不弱，而且你将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药谷所有丹药资源都会优先给你供应，这可是掌门亲传也享受不到的便利。”

　　洛辰看着用身体将门堵死，唯恐自己逃跑的秦长老，心知拜入药谷已成定局，也就不再犹豫，立刻躬身行礼道：“承蒙秦长老厚爱，弟子惶恐，能拜在您门下聆听教诲，弟子感恩不尽。”

　　“哈哈哈，痛快！洛辰啊，秦长老那是外人叫的，快叫一声师尊听听？”秦长老手捻长须，畅意大笑。

　　“师尊！”洛辰毕恭毕敬叫道。

　　“诶！”

　　秦长老笑容更盛，拉起洛辰往外走去，“乖徒儿，明日为师便去掌门那里求个亲传弟子的腰牌，只不过你是天命者一事，你知我知，莫要对外宣扬，免得另生枝节。”

　　洛辰道：“弟子遵命，一定守口如瓶。”

　　“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秦长老称赞一句，带着洛辰出了石殿，向山谷更深处走去。

　　药谷是青阳门重地，地位与四大偏峰齐平，仅次于青阳主峰一脉，修行密室自然配给的有。

　　药谷的修行密室是改造谷内石壁上的山洞而成，秦长老带着洛辰来到密室时，门口候着两人，都穿着青阳门药谷独有的青衫。

　　其中一人身材矮小，正是先前领洛辰入谷的瘦削少年，他见秦长老到来，急忙行礼，待看到洛辰时，眼中的妒意几乎化为实质。

　　另一人年岁稍长，弱冠之龄，中等身材，浓眉方脸，嘴唇微厚，对秦长老行礼后，冲洛辰善意一笑，有讨好之意。

　　“他们是在我身前听用的记名弟子。”

　　秦长老也不看二人，只是对洛辰道：“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尽管他们支使去做，若敢违逆，随你处置！”

　　说着话，带洛辰进了正中密室。

　　门外二人都把身子压得很低，憨厚青年弟子面无表情，瘦削少年弟子紧握双拳，额头青筋暴起。

　　砰！

　　密室石门重重关上，秦长老自始至终都未正眼瞧二人一下。

　　“徒儿，这是为师专有密室，布有聚灵阵，若全力开启，能够凝聚整个药谷九成的灵气，当然，平日里也无需如此，三成足矣。”

　　秦长老开启聚灵阵，指指密室正中石台，示意洛辰盘坐，耐心纠正洛辰坐姿后，迫不及待祭出一张泛黄羊皮纸。

　　“功法传承都是依靠传功符宝完成的，这便是为师当年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功法，三转紫气丹诀！徒儿，手持皮卷，用心领悟。”

　　洛辰接过羊皮纸，并未第一时间去看，问道：“师尊，开始修行之前，不需要传授我基本的修行知识吗？”

　　秦长老笑道：“你小子倒是谨慎，心性着实不错，这一点很好！修行知识很重要不假，但有传功符宝在，你放心参悟即可，其自会引导你修行，可比为师传授强上万倍。”

　　洛辰闻言不再疑虑，将羊皮纸摊开放在膝上，只看了一眼，便明白秦长老所言不假。

　　这羊皮纸边角处有些残破，其上撰录着歪歪扭扭的奇怪符文，不像是文字，笔画之间看似毫无规律，却有神异的美感。

　　洛辰只看了三息，便觉羊皮纸上的符文发出亮光，那些奇异纹路跃出纸端，以某种神秘的轨迹运转起来。

　　于此同时，洛玄识海内响起一道悠远而低沉的嗓音。

　　“紫气九天来，三转斩世凡，一朝化蝶去，命炉炼天仙。”

　　话音未落，洛辰便觉体内生出一股气旋，随着眼前奇异符文顺着经脉运转，身下石台凝聚灵气贯入他的身体。

　　十息后，洛辰舌下生津，气旋自口中吐出，莹白中带着一抹紫色，而后被吸入鼻端，重回体内运转，与方才运行周天的轨迹相似，却要繁琐些许。

　　二十息后，气旋从口中吐出时，已全部变为淡紫色，数量上却减少了大半，随即又被吸入鼻内，而这一次的运行轨迹比起方才又要复杂许多。

　　足足五十息后，洛辰才吐出第三口气，这口气息仅有一缕，细如发丝，但却是深紫色，且极为厚重凝实。

　　紫气入体后，并未继续运转，而是均匀地融入到了血肉中。

　　洛辰只觉四肢百骸都在雀跃，如久渴之人骤饮甘露，舒爽无比。

　　他继续修行吐纳，再吐出气息时，已如初次吐息一样，灵气分散，仅有一抹紫气。

　　洛辰心中明悟，先前三次吐息便是所谓的“三转”，每一转为一个小周天，三转为一个大周天！

　　三转炼灵气为紫气，被血肉吸收，进而强化自身。

　　洛辰心无旁骛，意念通达，一边炼化紫气，一边体会身体细微的变化。

　　修行，端的是妙不可言！

　　一旁秦长老在洛辰吐出第三口紫气时已是满脸震惊，进而脸颊火辣，脸上闪过莫名意味。

　　自习练三转紫气丹诀五十年来，他如今才知晓原来吐纳三次紫气才算一个圆满周天，他修行时，可是只吐纳一次的！

　　看着洛辰吐纳三次炼化紫气的数量，秦长老心酸不已，他需要修行一个时辰才能炼化同等数量的紫气！

　　这便是天生道体的天命者吗？

　　参悟同一个功法，竟有如此大的差别！

　　秦长老揉揉脸颊，久久才吐出胸中郁闷之气，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再看洛辰时，便像在欣赏一件瑰宝。

　　他默默走出石室，对守在密室外的两名弟子吩咐道：“看好密室，任何人不得打扰洛辰，出了意外，本尊拿你们小命来赔。”

　　二人急忙应道：“弟子遵命！”

　　夜色愈浓，又逐渐淡去，当第一缕阳光落下时，修行密室缓缓打开，洛辰缓步走出。

　　他身量长高寸许，头发用麻绳束在脑后，脸庞依然稚嫩，却多了几分凌厉气度。

　　洛辰看到守在门口的二人，抱拳道：“洛辰谢二位师兄护道。”

　　那憨厚青年急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你是秦师亲传弟子，该我们称你师兄才是！我叫寇石，拜见洛师兄！”

　　那瘦削少年冷哼一声，看着寇石卑躬屈膝的样子，鄙夷不已。

　　洛辰笑着与寇石还礼，目光在他头顶停留了瞬许，又对瘦削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对我不满？”

　　瘦削少年冷笑道：“我叫什么名字与你何干！”

　　洛辰点点头，不再废话，直接一拳打出。

　　瘦削少年微愣，对洛辰突如其来的出手始料不及，但他反应很快，嘴角泛起一丝狞笑。

　　“小子，这可是你先动手的，便是闹到秦师那里去，我也不怕！”

　　瘦削少年不避反进，腰身一拧，右拳悍然打出，全身气力毫无保留全部倾泻在拳头上。

　　“不过刚灵醒一重境，安敢向灵醒三重境出拳！找死！”

　　瘦削少年厉喝一声，心中畅快，脑海已在想象这狂妄的洛辰手臂被他一拳打折的情形了！

　　砰！

　　两拳相碰！

　　咔！

　　骨头折断的脆响传出。

　　只不过却是瘦削青年倒飞而出！

　　他抱着软绵绵的手臂哀嚎，不可置信的看向洛辰，正对上洛辰的目光，被骇了一跳，竟是手臂折断的疼痛都忘了。

　　这哪是十三岁少年该有的眼神，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我也没兴趣知道你的名字。”

　　洛辰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临走时不忘对寇石摆手示意。

　　瘦削青年身下流出一滩腥臭液体，直到洛辰走远才敢吐出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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