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牛牛的回忆

　　关于因为这个人牛牛的回忆,其实说起来应该比秋与恐龙更多一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说到他我却只能想到一件事，那就是车祸。这场大的车祸差点让这个曾经算是天之骄子的男人彻底崩溃。

                  记得那是秋过世后的第二年春节前夕，那时我正放寒假在家。没有了秋，我的假期似乎也不知道如何过了。所以除了睡觉便是看电视，这种无聊的日子就在这天早上被打破。

                  家里的电话不识像的开始铃铃作响，将我从沉睡中吵醒。郁闷的看看钟，现在才早上十点，以我这种号称万岁的功力这个时间应该是睡得最香的时候。无奈的接过电话，我很火大所冲电话那头的人吼道：“那个不要命的，最好是有重要事。否则别怪我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甜心！”TT的声音略有些沙哑，让我一下子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怎么了？”很少听到TT这么没精神，我小心的询问。

                  “嗯，你……还是来**医院一趟吧。”TT沉默了一阵，还是说了出来。

                  医院？一瞬间，秋的事再次涌上心头。“怎么了，是谁出事了么？”恐惧、忧心让眼泪就这么刷刷的往外流，我不希望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发生任何不好的事。可是这两年是不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给缠住了，怎么出事的老是他们？

                  “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反应让他吓到了，他似乎在尽量调整自己的语气，想让它听起来不那么难过：“嗯，你先打个车过来吧，到时再慢慢说。”

                  我赶紧应声，然后毫无留恋的抛弃了我最喜爱的床。待我到了医院后，才看到恐龙与TT坐在医院手术室外的凳子上，而柳妈妈则红着眼靠着柳爸爸。

                  “柳妈妈！”我慢慢靠近二老。

                  “颜颜，你来了？”柳妈妈抬起头来，就像是一夜之间她老了近十岁一般，我看到了她脸上的细纹以及神情的憔悴。

                  “怎么回事？”我握紧了柳妈妈的手，然后疑惑的看向恐龙。

                  “今天凌晨三点多，牛牛在**过马路时被车撞了。”恐龙说得很平静，我不知道他这种平静与镇定从何处来。只是听到被车撞了几个字，我整个人就已经被击溃了。

                  “过马路被撞了，怎么会这样，他一个人去的么？”

                  “不是……我和他一块儿的！”TT此时插了进来。他的眼睛红得不能再红，自责的表情写满了整个脸。

                  “那为什么……”我不知道如何问下去。因为TT的表情让我不敢再问。

                  “我们一起从酒吧出来，准备穿过马路去那边打车。谁知道突然从拐弯的地方冲了一辆车出来，我就看见承义他整个人……就……就飞了出去。”说到这里，他整个人坐在了地上抱头痛哭。

                  恐龙见状，赶紧拉起他来：“别这样，你想让柳妈妈担心么？”

                  “医生怎么说？”我又问。

                  “现在还不知道，不知道！”柳爸抱紧柳妈，然后冲我解释道。“送来医院时人还在昏迷，现在手术中。已经进去了五个多小时了吧。”

                  我不再多问,只是靠着柳妈妈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老天爷应该不会这么残忍吧，我们还没有从失去秋的悲痛中走出来，他不会再把牛牛从我们身边带走吧。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医生直接从里面走了出来，柳妈妈在柳爸的搀扶下冲向了医生。我坐在原地没动，只是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们。当恐龙转身过来时，我的心这才归了位。

                  恐龙的脸上是转危为安的喜悦，显然结局是能让我们接受的。而柳妈妈因为突然的安心而双脚发软被柳爸抱在了怀里。

                  我看着牛牛被推了出来，整张脸惨白惨白的，但是一呼一吸之间充分说明了他的状况。我机械性的跟着他们往监护室跑，却被人轻轻的牵住了手。是TT！他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但是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

                  “甜心，你的手心全是汗！”他悄悄将纸巾塞进了我手里，然后朝我露出了微笑：“没事了，医生说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生命体征平稳。放心吧！”

                  “嗯，”我尽量挤出笑容，努力让他放心。

                  事实证明医生所说的都是真的，牛牛的命是保住了。只是接下来的打击对于他来说，是更加巨大的。当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意外的发现了自己的腰部以下完全没有了知觉。这样的结局让一向天之娇子，风流潇洒的他当场崩溃了。对于这样的牛牛，我们也全都失去了冷静。为了让他得到更好的照顾与恢复，柳爸爸将他从原来的医院转到了另一家大型医院。这家医院对于神系统受创的治疗来讲，是我们市最权威的。医生对牛牛进行了检查后，得出结论。原话我是记不清了，只是说他某一部分神经受到重创，这才影响了他的下半身。现在看来只能依靠手术，以及术后的复健治疗才能让他有所好转，至少先要慢慢恢复知觉才是。

                  相对于父母的操心，牛牛的情绪更让我们不安。我那时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医院去看他，陪他说说话。只希望他能够冷静下来，配合医生的治疗。在这期间，牛牛出现过自杀的行为，医生担心他这样的情绪迟早会走到极端，所以也安排了专门的心理辅导员来对他进行心理的治疗。

                  这一天，我刚走到医院大门口，就见楼下有很多人在看楼上。依着所有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楼顶的露台上有坐着个男人，而他身后还围了一大群人。仔细一瞧，天哪！是牛牛。

                  我顾不得其它的，赶紧往里冲。还好有运气，电梯刚到一楼。一直坐到了顶楼，然后顺着爬上了天台。只见一大堆医生以及护士都很焦急的等在那里。旁边放着的是牛牛的轮椅，柳爸爸在一旁老泪纵横。还好柳妈妈没在，否则她一定会吓昏过去的。

                  离牛牛不远处是恐龙和TT，TT与牛牛是从小长大的情份，这次的事让他早已经自责万分，而面对牛牛的无助他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恐龙则是铁青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眼里有着无比的懊恼。我知道此时此刻他一定充满了无力感，秋的事让他已经打击够大了，现在牛牛再闹出这么个事了，这个一项强悍的男人也许已经崩溃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牛牛，你这是做什么。”

                  “甜心，你怎么来了？”TT有些吃惊。

                  “今天我原是不来的，可是始终放心不下，所以跑过来了。”我慢慢的走到另一边离牛牛位置最近的地方。

                  “颜，你别过来。”牛牛突然伸手指着我。

                  “你这是要做什么，寻死么？”我看着他那张苍白且憔悴的脸，从心底感到悲哀与害怕。

                  “承义，你快下来。”这时，恐龙突然厉声道：“你知道颜有病的，她原就不能再受刺激了。你想让她像秋那时一样发疯么？”

                  恐龙的话让牛牛愣了一下，然后才又道：“我和秋不同，秋是意外；而我是有意而为。”

                  “是，是秋让你去的，是不是？”恐龙的话让我清醒了过来。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也许可以让他下来的办法。这里我要感谢金庸先生吧，如果不是他我真的还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同时，也要感谢一直以来有些抑郁症的我。如果不是他们知道我那时有这样的病，也许我的办法不会这样的顺利。

                  “甜心，你说什么？”TT愣了一下。

                  我露出了笑容，然后慢慢走到了离牛牛不远处的天台那边：“你看吧，如果不是秋，以你现在的病况，怎么可能独自一人爬上这露台。”

                  我的话让大家都愣住了。没错，以牛牛现在的身体，要一个人从这天台上爬上这约一米高的露台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而他居然做到了，所以我那时就认为人如果要下决心去做一件事，无论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到的，这就是人的潜力。

                  “其实我这段时间老是梦到秋，他很难过，很孤单。”我说的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正因为是真的，所以我的眼泪流得飞快。这样的表现参加奥斯卡都不会有问题吧。

                  “甜心，你做什么。”恐龙似乎觉察到我的不对，然后叫道。

                  我突然手撑到露台的边缘，一翻身爬了上去。这里是医院住院部的楼顶，也是医院最高的地方。从这里看过去，整个这一片区的风景一览无遗。

                  我站在这露台的上面，迎着风看向远方：“牛牛，我们一起吧。如果我们一起去，秋一定会高兴的。”

                  “颜？”牛牛的表情有些呆滞。

                  “我们这一跳，剩下上面这一群人说不定也会有人和我们一起跳。”我笑着指住恐龙、TT以及柳爸爸。

                  “颜？”

                  “走吧，反正大家都已经不想活了。从秋的事开始，你们有几天是高兴过的。还有我，明明我就没事，可是大家都当我是疯了。让我去看心理医生，还不让我去实习。现在你也寻死觅活的，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一起跳。”我说完，直接朝他走了过去，然后伸手欲拉他。

                  “颜，你别这样。”他懵了一阵，赶紧避开我的手朝恐龙道：“恐龙，快来拉住她。”

                  这时的恐龙赶紧冲了过来，不过他拉的对象不是我，而是牛牛。只见他快速的将牛牛拉向天台里面，然后与TT一起合力将他抱住放到了轮椅上。

                  一场虚惊总算是结束，我暗暗捏了把汗。不经意的朝外面一瞄，不看还好，这一瞄，我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般蔫了。这里好高，对于在三楼看下面都会头晕的我，这接近二十楼的高度足以让我吓死。这时，双脚开始打颤，脸色应该也发青了。我是怎么安全爬上这露台的呢，露台台面不足四十公分却离地面有近一米高。而牛牛又是如何爬上来的，乱七八糟的念头在我脑子里转悠。

                  “李克，颜颜似乎有些不对。”这时，我已经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了。也许是TT，也许是柳爸爸。总之在我快昏倒之前，被人把打横抱了起来。

                  我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这么的用力，这么的迅速，甚至让我感觉到疼痛。“傻丫头，你想吓死我们么。做这么危险的事。”

                  恐龙的声音传入我耳朵里，我慢慢的顺下这口气睁开眼睛。看着恐龙与TT担心的目光，我轻轻的笑出了声：“不是的，其实刚开始我真的是激他。可是到后来，我真的有往下跳的冲动了。”

                  “不准胡思乱想的。”恐龙与TT用力的抱紧了我。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这么高的地方，我再也不敢上去了。

                  之后，恐龙曾小声的问我：“你刚才那招在哪里学的。”

                  看他这么认真，我也认真的回答道：“神雕侠侣。”

                  “什么？”他有些傻眼。

                  “黄蓉在绝情谷里对付裘千仞就是用的这一招，装疯。”我露出苦笑：“只是我这一疯，也许有一半是真的。”

                  恐龙听完后，怔怔的发了一阵愣，然后才紧紧搂着我的肩坚定的道：“不会再有事了，我这个做大哥的绝对不许你们之中任何一人再发生任何事。相信我！”

                  “是，我知道。”恐龙对于这些事一直以来是最内疚的一人。大家对于他就像是亲大哥般的信任，而他对于这些信任是采取了最认真的态度。他将这信任化作对于所有人的责任，这种责任让他将大家的一切事务都揽上了身。可是一连串的事情放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其实想想，他也只有二十五岁。二十五岁的男人，你还能寄望他有多么成熟与稳重，多么如泰山般屹立不倒。

                  不过经历这这件事后，恐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同时牛牛对于治疗的态度也由被动变为了主动。看着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我的情绪也渐渐地趋于稳定。之后，为了替牛牛做治疗，恐龙与柳爸爸他们商量，将牛牛送去北京。计划好一切后，恐龙联络了在天津的父亲，然后联络了北京**医院，将一切准备好后便往北京出发了。这一年正好是我准备去实习的那一年。恐龙与TT都会一起去，如果顺利他们或许会留在北京发展。也许这一次的离别，会是很长时间的分离。所以，我一早就跟着跑到了牛牛家，与他们一起去了机场。

                  临走时在机场大厅，牛牛突然拉着我笑道：“颜，谢谢你。”

                  “什么？”我不解。

                  “那天在医院的天台，若不是你，我恐怕真的就跳下去了。只是你的那些话才让我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傻，不管怎么样我还有你们这帮死党在身边，还有父母的恩情没有还。就这么想去死，太不负责了。”

                  “知道就好！”我俯在他面前，第一次轻轻吻了吻他的脸：“你要好好保重哟。”

                  “呀——”牛牛还没说话，TT已经在一旁夸张的叫起来：“甜心，不要。你居然去亲那个死****，离他远一点啦，会出事的！”

                  “滚啦，死TT。”牛牛横了他一眼

                  “不要，甜心，我也要！”TT赶紧指着自己的脸冲我叫道。

                  失笑的看着他的举动，我慢慢走了过去，然后惦起了脚尖，就在他很陶醉时狠狠的捏了他脸蛋一记。痛得他哇哇的叫了起来。

                  最后，在他们的笑声中，我给了恐龙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目送他们离开了。这时的我，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期望牛牛去北京能一切顺利。如果有一天，他能站着回来见我。那就是我最高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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