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事情谈完，邓老板客气地提出要请舒羽一行人吃饭，舒羽淡然回绝，只说自家公子还在等他回话，便带人离开了。

        邓老板和唐衣雪在门口目送他们走远，齐齐舒了口气，随即相视一笑。

        “你这位朋友不简单啊。”邓老板道，“不像等闲之辈。——你怎么认识他的？”

        “嗯……意外。”唐衣雪微微皱眉，忍不住开始想慕容琰为什么要这么帮她。俗话说，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自己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啊。

        邓老板又让她有机会一定引荐引荐，她也只好暂时答应下来。

        舒羽带人回到修文馆，临走时又道：“诸位，这事你们私下做即可，不必对同僚们提及。当然，这也是二皇子的意思，还望诸位不要多说无谓的话，否则，二皇子若是追究，我也担待不起。”

        几位刻工恭敬答应，有一位年纪稍长的忍不住问：“舒大人，下官冒昧地问一句，这位唐公子究竟是何人？”

        舒羽淡淡道：“只是二皇子的一位朋友，不必多问，只安心做事就好。”

        众人便不敢再问，纷纷告退。

        舒羽把事情办妥，回宫见慕容琰，一一回报。

        慕容琰一贯信任他，听完也不过要他多加留意，唐衣雪若还有什么请求也尽量帮忙。

        舒羽答应着，面露迟疑，还是提出了疑问：“属下不明白。”

        “嗯？你讲。”

        “他们毕竟是修文馆的人，这样帮尚仪书坊做事，属下还是担心不妥。”舒羽道，“况且，我们并不知道唐姑娘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慕容琰若有所思，“不过我也有我的考量。自从父皇命我掌管修文馆事务以来，我发现这修文馆机构冗杂混乱，人浮于事，一直想要整改，却又拿不定主意，不知从何下手为好。唐衣雪的出现也算一个契机，我很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也许会让我有所启发。”

        “……那是属下多虑了。”舒羽道，“可唐衣雪毕竟只是个姑娘家，不知道她……”

        “我觉得她不是个普通的姑娘。”慕容琰笑道，“反正那些人也不过是抄抄书，刻刻章，与其闲着，倒不如给他们安排些事情做。”

        “是。”

        慕容琰没再说什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衣雪果真没有辜负慕容琰的期望，在舒羽的协调与辅助下，尽快完成了刻印，并托舒羽将第一册印刷而成的《南山居士小品集》转交给他。

        与此同时，尚仪书坊也紧锣密鼓地张罗着印出了第一批书，并特意陈设书架，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以往，读书人若想要什么书坊里一时没有的书，只能自己借来慢慢抄写，或是出钱托人抄写，总归需要一段时间。尚仪书坊这些印刷而成的书颇有几分新奇，一经推出便迅速吸引了人们的注意，不出几日就被抢了个干净。

        邓老板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要跟唐衣雪筹划第二本书，唐衣雪却犹豫不决，迟迟没有提出什么想法。

        她之前交给舒羽书时，原是把刻书费一起给他的，舒羽却不收，只说是慕容琰的意思，他做不了主，要她自己跟慕容琰去谈。可慕容琰每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压根不露面，搞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仿佛故意白白占人家便宜似的。

        此外，京城里各种消息都传得很快，别的书坊知道他们刻书，纷纷跟风而上，四处招揽刻工，还有和邓老板熟识的书坊老板干脆来旁敲侧击地打听刻印的方法，他说了就等于把成果拱手送人，不说又显得小气，索性把一切推到唐衣雪身上，转移大家视线，祸水东引。

        唐衣雪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得烦不胜烦，更没有心思应和邓老板，拖拉了两天，只印了小品集。

        这日中午，她准备独自去一家常去的面馆吃饭，郑远从她身后赶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唐兄，一个人去吃午饭？”

        唐衣雪正出着神，冷不防吓了一跳：“是郑公子啊，对啊，我去吃饭。”

        “一起去吧。”郑远脸上挂着笑，“你最近忙得很，咱们很久没聊聊了。”

        唐衣雪蹙眉：“有么？”

        郑远开玩笑：“唐兄现在可是邓老板跟前的大红人，深受器重，大概就不把我们这些小人物放在眼里了。”

        唐衣雪听他说这话，心里有点不舒服，语气也就冷了几分：“郑公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解。”

        “唐兄莫气，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郑远打了个哈哈，“只不过唐兄和邓老板有许多瞒着大家的事，因而有几分好奇而已。”

        唐衣雪懒得理会他：“那你直接去问邓老板就是，我又不是老板，哪里敢过问老板的意思。”

        她说话不留情面，郑远讪讪笑道：“不过开个玩笑，唐兄何必往心里去。”

        唐衣雪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往面馆走去。

        郑远讨了个没趣，在原地愣了一下，还是没事人似的跟了上去。

        正是中午，小面馆里人很多，唐衣雪张望了半天才发现最里面那张桌子还有两个空位，赶紧走过去占下来。

        这小面馆里只有老板和一个伙计，也只做一种面，根据不同的菜码价格不同，此外还有不同的小菜可点。老板亲自下厨做面，小伙计负责招呼客人和收钱，两个人忙得脚不沾地。

        唐衣雪点过面，百般无聊，又不愿意跟郑远说话，托着下巴听周围的客人闲聊。他们说的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市井闲事，唐衣雪却听得津津有味。

        郑远给她倒了杯水，没话找话：“这些人啊，总是没事找事，芝麻大的事也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唐衣雪漫不经心地答应：“我觉得挺有趣的。”

        郑远轻笑了一声，突然问：“我记得唐兄是樊城人吧。”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有个朋友也是樊城人。”

        “那又怎样？”

        “他也跟我讲了一件有趣的事。”郑远道，“不知道唐兄可有兴趣一听？”

        “面来咯——”小伙计端着两大碗面，满脸堆笑，“两位慢用。”

        唐衣雪取了一双筷子，先搅了搅面，这才随口答道：“什么趣事？你说来听听。”

        “当然也做不得准，他也不过听别人随口一提。”郑远不急不慢地开口，见唐衣雪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忙切入正题，“听说是城里一个富商给儿子纳妾，可成亲当日新娘却跑了。”

        唐衣雪握筷子的手一僵：“新娘跑了？”

        “是啊。”郑远道，“听说找遍樊城也没找到，那富商家的少爷恼怒非常，强娶了新娘同父异母的姐姐。”

        唐衣雪的脸色有点难看：“然后呢？”

        “然后？”郑远摇头，“那少爷朝三暮四，想娶那姑娘也不过是图个新鲜，一开始还好，后来腻了，一时不顺心便非打即骂，可怜得很。她想跑回娘家去，那少爷又怎么能容忍，不由分说又是一顿打，一个尚未成形的胎儿，说没就没了。”

        唐衣雪心里一沉，喉咙发堵，一下子没了胃口。

        爹不在了，二娘一个女流之辈，便是想帮邓青青，想来也斗不过张家那般财大气粗的人家，邓青青怕是……

        郑远看她举着筷子出神，脸色发白，奇怪地叫她：“唐兄，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么？”

        唐衣雪回过神来，垂眼道：“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个经历相似的熟人。”

        “哦？”郑远还待细问，唐衣雪却不答腔了，催他快些吃完好回书坊。

        整个下午，唐衣雪都因为邓青青的事而心烦意乱，邓老板找她商议事情，看她心不在焉，常常答非所问，干脆赶她先回家休息。

        唐衣雪低着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街上，大脑里天人交战。

        二娘确实对她不好，害她不成，反倒将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天理报应，这本来就是她们活该。况且，若不是二娘出于私心赶唐沐风进京赶考，唐沐风也不会死，这一切都脱不了干系。

        可是，要对此置若罔闻，甚至幸灾乐祸，她又实在做不到。

        唐衣雪长叹一口气，停下了脚步，茫然地站在路口发呆。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冷静克制的声音：“唐公子？”

        唐衣雪脊背一凛，转头望去，果然看见段琛朝自己走过来，神情淡淡的：“唐公子这时候怎么不在书坊？”

        “哦……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家休息。”唐衣雪愣愣地答，“段公子不也没在修文馆。”

        “嗯，想去趟书坊，邓老板说特意给我留了一册集子，本想给我送过去，我想着还是自己来一趟。”

        “哦，这样啊。”唐衣雪道，“其实不用的，我帮你送过去也一样的。”

        “听邓老板说这是你们印出来的。”

        “嗯，对。”唐衣雪现在没什么心情跟他多介绍，只简单道，“以后有机会我再跟段公子细讲吧。”

        “那唐公子注意保重身体。”

        唐衣雪短促地笑了一下：“回见，段公子。”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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