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科举考试从始至终就不是唐衣雪所设想的道路，她虽说自小到大经历了无数次大考小考，无一失手，高考也顺利拿下，进了一所很不错的大学，可是科考……

        唐衣雪摇了摇头，还是坚持：“还是算了吧。”

        两人恰好顺路，便一直一起走，唐衣雪把能说的话都说完了，实在无话可说，便只顾着低头走路。

        先到了悦来客栈，唐衣雪停下脚步：“我到了。”

        段琛抬头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悦来客栈，你一直住在这里？”

        “是啊，要找合适的住处也很难。”唐衣雪道，“这里的老板还不错，知道我要长住，还给了我一些优惠。”

        段琛点点头：“再会，唐公子。”

        “再会。”唐衣雪说完，刚转身要进去，一个小男孩被店小二推了出来，正摔倒在她面前。

        “去去去，别处讨饭去。”店小二站在门槛上，满脸不耐烦，“脏兮兮的，客人还要吃饭呢。”说完就扭头回了客栈。

        唐衣雪被吓了一跳，忙弯腰扶起小男孩：“小朋友，你没事吧。”

        这小男孩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模样，衣裳很旧但也算干净，小脸蛋脏兮兮的，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直直地看着她，并不像乞丐。

        唐衣雪蹲在地上，帮他拍了拍衣裳上的土，见他不说话，耐心地又问了一次：“小朋友，你摔到哪里没有？”

        小男孩还是不说话，看了她半晌才咧嘴笑了笑。

        段琛也半蹲下来，淡淡道：“这孩子看起来智力有点不正常。”

        “啊？那怎么办？”唐衣雪为难地皱了皱眉，“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你还记得你家在哪里么？”

        小男孩拉着她的衣袖，期期艾艾道：“哥……哥哥，饿。”

        “这孩子可能是饿坏了，想到客栈里讨些吃的。”段琛道，“先买些吃的给他吧，之后他若还是什么也记不起来，再报官也不迟。”

        “也只好这样了。”唐衣雪叹气，摸了摸小男孩的小脸，柔声道，“你想吃什么呀，哥哥买给你吃。”

        “烧……烧饼。”

        还好，小男孩并没有提出什么了不得的要求，唐衣雪松了口气，抬头问段琛：“段公子，可以请你帮个忙么？”

        “什么？”

        “嗯……”唐衣雪迟疑片刻，“你可以稍微晚一会儿再回家么？我想请你帮我把这孩子送回家。”

        段琛垂头看了一眼小男孩，见他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拒绝的话便没有说出口，点头应允：“好吧。”

        “多谢段公子。”

        “不必。”段琛道，“能不能带这孩子找到家还是个问题。”

        “倒也是。”唐衣雪弯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哥哥带你吃饭，一会儿你要带哥哥回家哦。”

        店小二看到小男孩又进了客栈，急急地走过来：“我说你这小乞丐是怎么回事——唐公子？您回来了。”

        唐衣雪笑了一下：“小二，这孩子是我带回来的，麻烦来两个烧饼，再来一碗三鲜面。段公子，你要吃点什么？”

        “也要一碗三鲜面好了。”

        “好嘞，稍等。”店小二应着，又瞪了一眼往唐衣雪身后躲的小男孩，这才转身走了。

        “好了，你别怕。”唐衣雪安抚小男孩，让他在长凳上坐下，“烧饼一会儿就来，你乖乖地坐下等哦。”

        段琛静静地看着她逗小男孩，突然道：“唐公子很喜欢小孩子么？”

        “啊？”唐衣雪愣了下，笑道，“也还好吧，只是看这孩子还挺乖的，不惹人烦。”

        这小男孩也不知道饿了多久，店小二刚把烧饼端上来他就看直了眼，迫不及待地伸手要去抓。

        唐衣雪忙捉住他的手：“哎，等等，你看你的手，都是土。——小二，麻烦你拿条湿毛巾过来。”

        店小二不情不愿地递给她一条毛巾，还不忘劝阻：“唐公子，这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小乞丐，您呐，别多管这闲事。”

        唐衣雪没理会他，仔仔细细地帮小男孩把手擦干净，这才把烧饼给他：“吃吧，小口慢慢吃，小心别噎着。”

        小男孩把烧饼吃完，又眼巴巴地盯上了唐衣雪面前一口未动的面。

        唐衣雪注意到他的眼神，笑了起来：“你还没吃饱啊。”

        小男孩用力地点头。

        唐衣雪正要把面推到他面前，段琛却开口制止她道：“不要再给他了，小孩子一下子吃太多，会积食的。”

        “嗯……”唐衣雪看着小男孩，还是有点不忍心，灵机一动道，“这样吧，小朋友，你如果带我们回你家，我就再给你买两个烧饼，好不好？”

        小男孩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唐衣雪又道：“那你先乖乖等我们吃完饭，好不好？”

        小男孩又点了点头，把两只小手放在桌面上，不吵不闹，乖巧地等着他们两个。

        唐衣雪和段琛二人吃完面，又买了两个烧饼，和小男孩一起出了客栈。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唐衣雪面露担忧：“天都黑了啊。——小朋友，你还记得你家怎么走么？”

        小男孩拉住她的手，手指指着前方：“这……”

        唐衣雪扭头，探询地看向段琛。

        段琛点头：“先跟他走吧。”

        小男孩拉着唐衣雪，段琛跟在他们后面，三人转过两条街，到了一条窄窄的小巷子外，小男孩停住了脚步，仰起头。

        “你家就在这里面么？”唐衣雪问。

        小男孩点点头。

        “好吧，那我们进去吧。”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焦急的女声：“午阳！”

        唐衣雪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年纪和自己相当，打扮得简单朴素的姑娘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了小男孩的手：“午阳，你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跑去哪儿玩了，真是的，你要急死姐姐和娘啊。”

        她数落了一番小男孩，这才注意到唐衣雪和段琛：“你们是……”

        唐衣雪忙解释：“姑娘，是这样的，他跑到我住的客栈那里去了，我们就把他送回来了，你是他的姐姐么？”

        “是，我是他姐姐。”姑娘感激道：“真是谢谢两位了，我叫李夕月，这是我弟弟，李午阳。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哦，我是唐衣雪，这位是段琛。”

        李夕月忙道：“唐公子，段公子，两位请到家里坐一坐，喝杯茶吧。”

        “这……”唐衣雪有些犹豫，小男孩却拉住她的袖子，要把她往里拽。

        唐衣雪求助地望向段琛：“段公子。”

        段琛点点头，几人便一起回了李夕月家。

        这是一间不大但很整洁的小院落，院子里有一块小小的菜地，还有一棵枝干粗壮的大树，看不出来是什么。

        李夕月牵着李午阳的手，把唐衣雪和段琛引进屋子，搬来两张凳子给他们坐：“我给二位倒杯水。”

        唐衣雪忙道：“不用麻烦了，我们坐一下就走了。”

        这时，里屋传来一个妇人虚弱的声音：“夕月，是午阳回来了么？”

        李夕月闻言，应了声：“娘，是午阳回来了。”又对唐衣雪和段琛歉然地一点头，道，“不好意思，二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唐衣雪环视着小小的厅堂，低声对段琛道：“他们家看起来也挺可怜的。”

        “嗯。”段琛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李夕月从里屋出来，给他们倒了水，自己也坐下来，招呼远远站着的李午阳：“午阳，来姐姐这边。”

        唐衣雪看着他们两个，忍不住问：“夕月姑娘，你弟弟他……”

        李夕月摸摸李午阳的头，笑容苦涩：“我弟弟他，他三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就这样了。”

        “那你爹娘呢？”

        “我娘从生下我弟弟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后来我爹又因为意外过世了，她受了打击，身体就更差了，常常卧病在床，需要不时请医吃药。家里的积蓄花得差不多了，只有靠我缝缝补补，勉强赚些家用。”李夕月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今天下午，我一时没有看过午阳，他就自己跑出去了，多亏遇见了二位，把他送了回来。”

        “夕月姑娘也不容易啊。”唐衣雪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得生出一股同命相怜之感，“可你好歹还有家人呢，我连家人都没有了，孤身在外，寄人篱下。”

        “唐公子不是本地人？”

        唐衣雪摇摇头：“我是樊城人，来京城找亲人的，可是亲人……也意外去世了。”

        “那唐公子现在住在哪里？”

        “暂时住在客栈。”唐衣雪道，“以后再做打算。”

        李夕月面露同情，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疑惑地皱了皱眉：“唐公子……”

        “嗯？”

        “算了没什么。”李夕月笑了一下，“两位吃过晚饭了么？不如留下来一起吃吧，粗茶淡饭，还希望不要嫌弃。”

        “不用了。”唐衣雪笑道，“我们已经带着午阳吃过了。——这两个烧饼也是给他带的，你别嫌弃，留着让他明天吃吧。”

        “这怎么行。”李夕月道，“已经够麻烦两位了，还让你们破费。”

        “夕月姑娘不用客气了。”唐衣雪站起身来，“不打搅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等等。”李夕月叫住她，犹疑地看了段琛一眼，“我还有句话想问唐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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