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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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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之杨维祥,夏珏身材矮小、面庞浑圆,留着一把长短合中、修剪精致的黑色胡须,时常面带笑容,显得和蔼可亲。

  在墨烟心里,夏珏有着“杨维祥的拥趸”这一定义,然而在几次观察之下,墨烟发觉他看上去更加接近于一个左右逢源的“骑墙派”人物——

  从他竟然亲自登门祝贺乐平王乔迁,便可见一斑。

  至于是否真的如此,则不得而知。

  不过夏珏在朝中颇具善名、风评较好,也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大学士竟然拨冗亲来?这可真是令本王门额生辉,平添几分墨香了。”乐平王热情地起身行礼,招呼他坐下,“说来从前夏学士也曾给本王讲学。今年本王不常陪同皇兄谛听经筵了,想来夏学士……”

  “啊,微臣如今是负责安排经筵之人,自己倒是讲得少了。”

  “原来如此。”乐平王爽快地大笑起来,“那本王便不必那般内疚了。既然不是夏学士讲学,少听几次也无妨吧?”

  虽说言辞粗鲁无礼,恭维之意倒是直白。

  倒不如说因为过于直白的缘故,听着简直有过分夸张之嫌。

  夏珏连连摇头说些“卑臣的才学可不比某某翰林、某某学士”之类的话,但并不劝邀乐平王参加经筵或是多加学习。他始终是笑呵呵的样子。

  “王爷这小犬真是玲珑可爱。”夏珏看向一旁墨烟怀里抱着的白色狮子犬,“可是先前秋社宴上,裕平王提起的那只?”

  “是的,正是五叔送给我的。”

  提起自家爱宠,乐平王的笑容真实了不少。

  “墨烟,把秋宵月给夏学士看看。”

  “是。”

  夏珏兴致勃勃地整了整袖子,看着那只小犬。等到墨烟走近了,他便伸手抚摸小犬的额头和耳根。他的神情和蔼,动作娴熟。秋宵月也很给面子,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得体。

  在这时,他状似不经意地抬了抬眼睛。

  “啊,原来是墨烟公公?我还以为是个重名的孩子呢,没想到就是墨烟公公。”

  夏珏一向与后宫各个大太监有所往来,三不五时相谈送礼。他不算是“标准意义”上的“模范文臣”。因此若是有什么言官想从他身上做文章,多半会以此为由头。

  不过他与莫迟雨的确是不太亲近的。

  夏珏看着墨烟说道:“难得见墨烟公公一次,往日都是跟随在莫厂公身后。在这儿见到,倒是稀奇呀。”

  墨烟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会是厂公将这孩子送给殿下了吧?”

  “不不不,当然不是。”乐平王连忙挥挥手,“不过是莫厂公怕本王在这儿闷得慌,就让墨烟公公过来陪陪我。”

  “那倒是,你们年轻人啊,还是得跟着年纪相当的孩子在一起玩才高兴。”夏珏笑着揉揉秋宵月的耳朵,收回手站起身,“那老夫便先行告退了。等下回王爷在府上安顿好了,老夫再来拜见。”

  “夏学士太客气了。”

  等到夏珏离开后,乐平王吩咐收拾茶水闭门谢客。

  他看起来稍微有些心神不定。

  “说来本王年岁也不小了,但就是害怕那些给本王讲过课的老先生……”乐平王照例说些玩笑话自损。

  但墨烟总觉得夏珏口中所谓的“安顿好了”另有他意。

  “墨烟?”

  “是。”

  乐平王看着她和她怀里的秋宵月,笑了笑:“最近天凉了,本王一个人睡半夜老师觉得冷。墨烟公公一个人睡,会不会寂寞?”

  墨烟不禁在心里长叹。

  “墨烟并不觉得与人同眠有何乐趣。”不,这是假话。

  “你说谎。”乐平王撇了撇嘴。

  她起先露出了苦笑,随即把苦笑变成假惺惺的哂笑:“既然王爷怕冷,就抱着秋宵月睡好了。我允许了,想必它应该也不介意。”

  “看来我得想办法抓到一些你的把柄才行。墨烟公公,你能不能给点提示啊?”

  “墨烟行得端坐得正,倒是王爷,不还有点儿把柄在墨烟手上么?”

  乐平王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你那天……救了我。我还没有说过谢谢。”

  “墨烟秉公办事,殿下无需言谢。”

  “我以为你救我,是因为你有把我当朋友。”

  墨烟一愣。

  “……比起您说的。或许我更倾向于自己是在报答您收留了秋宵月。”

  青年沉默了片刻,笑道:“什么时候本王在你心里能胜过一条狗,本王也就该满足了,是不是?”

  “王爷别说这样的话。”

  “就交个朋友,不好吗?本王喜欢说些轻薄话,你只要像现在这样装作没听到就好了。”

  “王爷折煞墨烟了……墨烟没有这个福分。”

  “那你说说,皇兄和莫迟雨难道不是朋友吗?”

  “当然不是。”

  “可在我看来,就是的。”

  墨烟抬起眼睛看向青年的脸。或许在他们那位圣上更为年轻时,会有与此相似的一张脸,会有更加相似的神情;当然,也或许压根就毫不相像。

  “不是。”她坚定地回答。

  “你、你凭什么这样肯定?”乐平王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耍赖意味。但不知怎么,墨烟视此为一个好兆头。

  “因为墨烟希望督主长命百岁。”她脱口而出。

  乐平王和她面面相觑,花费了一番功夫回味这句话,然后一起变得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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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事进行到第九天的时候,距离中秋节已经不远了,月亮开始变圆。

  司空子一也要准备回宫为皇室的阖家安泰祈福。

  临行那日下午,他再次指引着乐平王走上祭坛,焚香、祈愿、投烧青辞。因为已经熟悉了流程的缘故,乐平王看上去轻松不少。据说青藤纸上的祷文也有不少是他自己写的——不知他会许下一些怎样的祈愿。

  在仪式进行时,忽然隐约传来了杂音。

  “咚咚——”的铜锣声。

  还有嘶哑的男子的喊声:“金脉……”

  是从院墙外传来的声音。

  乐平王停止了燃烧青藤纸的动作,好奇地抬起头来。

  子一道人将手指按在铜铃上,终止了振铃的余音。随即那些原本在念诵经文的童子也合上了嘴巴。

  院墙外的声响更加清晰了。在节奏粗糙的铜锣声中,可以听到男人在如此吟唱:“黑龙压良脉,流水不得通,大凶之兆!奇哉怪哉——”

  短短四句话,男子一遍又一遍嚷嚷着。

  “阿吉。”乐平王撇头道,“差人把他叫进来。本王倒想听听本王的宅子有何奇哉怪哉之处。啊,国师。不知……”

  他转向子一道人。

  司空子一放下手中的铜铃,笑着说:“也好。便让贫道一同前去会一会道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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