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矛盾

放学高峰期，又是新开的店有优惠，自然是爆满。

        周悠拉着余眠挤进人群，穆泽渊被晾在一边，身前是一圈一圈的人群。

        周悠看着选台上列满了饮品小吃的名字就流口水，余眠看了眼价格，默默踌躇，不自觉的摩擦手指，反复撕扯倒刺。

        周悠最是知道余眠的难处，即使她再想要什么东西，看几眼就满足了，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就算是要，也一定是靠自己。

        “眠眠你先去那边等我吧，这人太多了，等会没位置了，哎！？”周悠被人挤到一边，往旁退了几步，险些绊倒：“不知道排队啊，我们先来的……”刚要发火，声音渐渐小下去，周悠满脸怒气，瞪着眼前拿胳膊肘撞开他的男人，敢怒不敢言，退到一边，拉着余眠的手缩在她身后，不敢说什么。

        她就像刚冒火的火苗，还没来得及张牙舞爪，就被一盆水无情浇灭。

        挡在面前的男人体格健硕，膀大腰圆，顶着个啤酒肚，一头少的可怜的卷发，稀稀疏疏团在头顶，斜着眼瞥了周悠一眼，满脸不屑，肥大的鼻头一抽一抽，嘴角歪到一边，油腻腻的。

        小人得志，叫人犯恶心。

        “两份巨无霸薯角，双层厚牛堡……不是，谁啊？”

        男人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耐烦转过身，睨着眼，余眠站在他身后，将近压了他半个头，一脸正气：

        “叔叔，再怎么样也要排队吧，我们先来的。”

        余眠转动手臂抽出，周悠愣在原地向余眠投去震惊的目光。

        “我就插队了，怎么了？”男人在身高上虽然比不过她，但他就是瞅准了她们两个是小丫头片子，好欺负。

        “你当这是你家啊！”余眠提高了声调，餐厅里的人陆陆续续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往这边张望，男人顿时有些无地自容，数十双眼睛好像都长在了他身上，摆脱不掉。

        男人冒着虚汗，额头上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被人盯得心里发毛的紧张，他强装镇定，指着余眠瞪圆了双眼，威胁道：“你再动老子试试！”把一切矛头都指向她，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让她成为被扒的皮都不剩的替罪羊。

        继续转过身点餐，刚要开口，比之前更重的痛感从肩头传来，几乎是用掐的，他实在忍无可忍，挥起拳头向余眠抡去的一瞬，手腕被一股力量死死抓住，几乎要把人捏碎。

        男人抬头看见少年阴翳充满怒气的眼神，仿佛光看着就能杀死人，不由得颤了颤，手一软反而还挣脱不开。

        “叫你一声叔叔，还真把自己当长辈了？”

        男人也不敢冲撞面前这血气方刚的少年，毕竟自己理亏，装作不在意，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不排就不排，你给我松开。”

        穆泽渊松开手，男人马上把手抽离，扭了扭手腕，依旧是不屑的神情，走之前瞪了余眠一眼，嘴里絮絮叨叨的骂着不入流的话。

        周悠惊魂未定，还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平复，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双眼放光，激动道：“眠眠，你刚才也太帅了吧！”

        穆泽渊弹了下余眠的脑袋，道：“要是我刚才不在，那拳头可就挨你脸上了，还帅，帅个鬼。”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两人。

        余眠也是有些惊魂未定，揉搓被弹的位置：“那你不是在吗。”

        他转过头刚想还嘴，对上她的目光，四目相对，一阵燥热，整个人像自燃了一般，马上移开。

        周悠打圆场：“又吵，你们两个真的是，看在这的份上，这顿我请了！”

        余穆想到什么似的，着急忙慌的问：“几点了？”

        周悠拉开袖子，看着手表：“三点……二十五分，怎么了吗？”

        “我先走了，再见，下次再出来。”说罢匆匆跑开，消失在二人视线中。

        一路上秦栀子都在看手机，手指在键盘上不停操作，时不时还笑一笑。

        应该是在和新认识的同学聊天。

        陈梦兴被晾在一边，想着她们聊天的话题，不会在谈论自己吧？

        刚到炸鸡店门口，陈梦兴看到了什么惊奇的东西，猛地拉住秦栀子，她被她这么一拽，手机差点飞出去，刚要发火，陈梦兴压低了声音：“前面，前面……”

        她往前看去，瞳孔放大，重新挽上陈梦兴的胳膊，从容地走进炸鸡店。

        周悠端着小食坐到穆泽渊对面，看着秦栀子从门口走进来，她校服外套敞着，黑色露脐短袖裸露在外，皮肤很白，白的像雪，散着头发，这就是社会人？小太妹？她不禁偷偷瞄了几眼，“唉，看。”

        穆泽渊回头朝后方看去，疑惑直言无讳：“看什么。”

        周悠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嘘，别这么明显，声音轻一点。”

        正说着秦栀子拉着陈梦兴坐到他们邻桌，周悠马上低头，猛吸一口可乐，穆泽渊注意到秦栀子，面无表情。

        “你没看到她穿的什么吗？”

        “我管她穿什么，又不是裸奔。”

        “……你真有病。”

        他完全没领悟到周悠的点，待了有一会，他突然起身，目光停留在手表上。

        “你慢慢吃啊，我先走了。”

        周悠懵了，嘴里的面包还没咽下去，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去纳里？”

        穆泽渊抽出椅背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就消失在人海中。

        真的是，今天一个个都怎么了。

        余眠飞奔回家，拿钥匙的手都在颤抖，边脱鞋边喊：“奶奶，奶奶！”

        屋子里只有一片死寂，她草草将书包丢在地上，加快了脚步，推开了奶奶的房门，奶奶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墙上的全家福，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奶奶，要出去晒晒太阳了，把外套穿上。”余眠熟练的将奶奶从床上扶起，给她套上一件酒红色加绒棉衣，扶着她小心往外走，一步一步下了楼梯，她搀扶着奶奶，将毛毯铺在藤椅上，挑了个阳光照的到的地方，扶着奶奶坐在院子里。

        “我想吃柿子。”

        “明天给你买好不好？”

        “我们家圆圆最喜欢吃柿子了……”

        余眠的眼底已然是一片死寂，不过有些波澜，永远都不能平息。

        在这个时候只能学会做一个会说话的哑巴，她黯然无言，看向院子的里的银杏，有些出神。

        这一抹明黄在杂七杂八的楼房中，着实扎眼，宛若一位散发金光的神佛，默默给予救赎，只是缺少忠诚不二信徒，它却不甘似的，在格格不入中肆意疯长，成为自己的神明。

        生生不息。

        风与树缠绵，厚厚的云层盖住了太阳，天倏然暗下来，几枚叶片从树梢飘落，它会悲伤吗。

        余眠缩了缩脖子，“奶奶，风大了我们上楼吧。”

        她将奶奶扶上楼后，打了盆热水，给她擦拭身体，安顿好后，热了热昨晚吃剩的米粥，喂给她，就算结束了。

        余眠端着碗，蹑手蹑脚的离开房间，匆匆洗过碗，想起藤椅上的毛毯没拿。锁好门，拉了拉衣服，裹得紧了些，往下走，楼道内昏暗，凉飕飕的，恍惚间有一个人影蜷在角落，一下子窜出来，吓了她一跳，看清来人后，松了口气。

        “哈哈，被吓到了吧。”穆泽渊嬉笑道，满脸计谋得逞的洋洋得意。

        余眠：“你怎么在这，不回家吗，很晚嘞。”

        他踢开地上的易拉罐，正经起来，支支吾吾的说：“你……周日，有时间吗？”一脸羞涩的样子。

        余眠上下打量他，看他这扭捏的样子实在反常，又是憋了一肚子坏水。

        “不确定，有什么事吗？”

        “……周日我生日啊！这你都敢忘？”

        余眠看着他，愣了好一会，略显敷衍道：“周日就九月八号啦？那就是……后天，我记得没忘，那我一定来，先不跟你说了，早点回家，再见。”

        说着往院子里走，穆泽渊跟上来，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扯也扯不掉：“我跟你讲个事，”他很自然的走到余眠旁边，“今天不是在炸鸡店吗，然后你走了之后，就有个女生，我们学校的，你知道她穿着什么吗？”

        余眠想了想：“什么？”她突然严肃起来：“哦，悠悠回去了没？”

        穆泽渊顿了顿：“不知道，”话锋一转，故意夸大事实：“黑色的露脐装！你是没见过，才初三唉。”

        她一脸无语，停下脚步，带着怒气看着他：“你能不能不要岔开话题？”

        穆泽渊服软：“好好好，你走之后，我就走了，我真的不知道。”

        “你没和她一起回去？”

        “没有，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们顺路，她好歹是个女孩子，家离学校又不近，路上有个照应。”

        他揉了揉鼻子，双手抱胸，不情愿的答应：“哦，那你有没有听我刚才的话？”

        “有，那她肯定身材很好喽，人家爱穿什么穿什么。”她把“有”字的尾音故意拖的很长，给予回答。

        “没你好。”他小声呢喃，出口的话融在风里，化作无声无息的爱恋。

        “什么？”

        “没有，你听错了，”他矢口否认，迅速转换话题，“哦对了，你下楼干嘛？”

        话还没说完，突然余眠从他身边跑开，小跑向前，拿起不远处椅背上的毛毯拍了拍，又跑回来：“拿这个，”指了指手里抱着的毛毯，“之前上楼的时候，忘记了，没带上去。”

        他看着余眠手里抱着的毛毯：“奶奶最近还好吧？”

        余眠回应到：“嗯，身体是还好，就是人不大记得了，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叔叔回来了吗？”

        “应该快了。”

        “你吃饭了没……”

        “行了，别问了，”余眠打断他，照他这个问法，问到天亮他还能喋喋不休，“赶紧走吧，再不回去阿姨会生气的。”

        “那……我走了，记得周日一定要来，学校门口等你。”他一边走一边回头，朝她挥了挥手，目送她上楼后，暗自窃喜：“耶！”做了个庆祝的大动作，朝空中比了个剪刀手。

        哼着小曲，骑上自行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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