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寂寞

关关这次工作做得谨慎，苏沛坐到心理医生面前的时候是早上七点钟。
“不好意思啊，江医生。”关关给江桐递上早餐，尬着脸赔笑：“只有这个时间狗仔能暂时放过我们沛沛。”
江桐刚从国外回来，苏沛乍看这个皮肤被晒成古铜色，举手投足间甚至能展露出肌肉线条的女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个心理医生。
关关忍不住嘱托：“还有就是保密工作...”
江桐冷脸打断她的话：“关小姐，请你放心，任何持证上岗的心理医生都不会泄露患者信息。”
说完她瞥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苏沛：“苏小姐，这边请。”
昏暗温暖的诊室内，苏沛半卧在沙发上，刚经过了一轮催眠，她情绪放松，悄声陈述。
江桐静静静地听着，不急着打断她。
待苏沛陈述完毕，江桐沉思了几秒，问道：“在你眼里，她有什么特殊的特征吗？外表也好，内心也好，任何特征。”
“有，”苏沛看似凝视着江桐办公室里的盆栽，眼神却没有聚焦：“她非常温柔，非常有能力，我之前从未觉得谁漂亮，但见到她之后，我移不开眼。”
“那她对你呢？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苏沛笑得有些尴尬：“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偶尔我会觉得她在我面前比较害羞，可我冷静下来后再回忆，可能只是她这个人本身就腼腆。”
“那我们闭上眼睛，再聊聊细节好吗？”
“好...我很想在她那有个特殊的位置，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我在上一部戏里没走出来...又或许...我喜欢她？”
“你本身排斥你喜欢她这件事吗？假设你真的喜欢她。”
“当然不排斥。”
说着说着，苏沛突然抽离，睁开眼睛：“唉，我脑袋里又出现她了。”
“什么样子的她？”
苏沛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不想继续了。”
她站起身，脸色绯红，甚至带着恼怒：“江医生，今天就到这吧。”
关关还坐在大堂喝豆浆，见苏沛这么快就出来了，大堂的晨光刺眼，苏沛打了个趔趄就往外走，头也不回。
关关从未见过苏沛如此不受控的状态，难免质问：“江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江桐双手插在外套口袋内，耸了耸肩：“放心，她会再来找我的。”
“我想回家一趟。”汽车在清晨的马路上高速行驶，苏沛望着外面不断倒退的树，轻声跟关关说了一句：“我想回家住一个晚上。”
“我问问桃姐...”
突然想起自己在这二十年的人生里早就把自由看作是不可能得到的奢侈品，苏沛苦笑着妥协：“问吧。”
关关举着电话刚一开口，对面的桃姐大惊小怪：“把电话给沛沛，我跟她说。”
“姐，我想回家住一个晚上。”
“为什么突然想回家呀？我的沛沛宝贝。”
听一百次还是觉得肉麻，苏沛把手机放远，按了免提：“我只是想家了而已，关关把我送上飞机，那边我叫人来接我就好。”
这件事上桃姐不敢妥协：“那不行，还是要有保镖陪同。”
苏沛往后靠：“行，保镖就保镖，可我真得给关关放两天假了。”
关关在那头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苏沛反手呼噜她的头。
“那你告诉蒲律师了吗？”
苏沛犹豫：“要不桃姐你告诉吧...算了，我自己告诉。”
挂掉电话就看见身侧的关关一脸看戏的表情，苏沛讪笑：“我不是不敢给她打电话！”
“别解释别解释！”
“哼！”
两分钟后蒲青柳收到一条文字消息：蒲律师您好，我因有事要回家两天，这两天就不去您那了，感谢您的照顾。回来给您带礼物。【可爱表情JPG.】
关关靠在车座椅背上，卫衣帽子压得低低的，幽幽取笑：“你不是说你打电话吗？”
“我可是苏沛，我的声音很贵。”
说完她把头转向车窗，看着车窗里晃动的关关的影子和外面的建筑物交错，她突然想起上次和蒲青柳一起坐车，她也喜欢把头转向车窗外。
握在手里的手机振动两声，是蒲青柳的回复，一个卡通小熊乖乖坐在椅子上点头的表情包。
还别说，这小熊越看越像表情包的主人，又想逗她，苏沛打字：在干嘛？
对方回复的很快：准备去上班。
突然想起来时间还很早，苏沛又问：记得吃早餐哦。
蒲青柳：嗯。
苏沛喝了口水，清清嗓子，拿着手机靠近嘴巴，对着手机：“这两天不要太想我。”
关关一个机灵，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你干嘛？”
“怎么了？”
“你大清早那么恶心，那么娇干嘛？”
一个空矿泉水瓶砸过去：“谁恶心！谁恶心！”
对方果然不回复了，想象着蒲青柳此刻肯定羞红了脸，苏沛一脸得逞，不由自主坐在车上抖腿。
蒲青柳到到了办公室才看手机，点开那则语音后只听了“不要”二字，便匆匆退出，浑身起起皮疙瘩不敢再听下去了。
边工作边想着年轻人太会闹了，又重新点开那段语音，红着脸听完了。
自己要不要也回复点什么不显得甘拜下风，思来想去还是算了，不一定玩得过她。
四个小时以后苏沛戴着墨镜，身后跟保镖大哥，扑到苏甘棠身上：“妈妈！我好想你！”
苏甘棠笑着给了保镖一个地址：“这是我给你订的酒店，这两天的饭你吃好点，姨给你报销。苏沛交给我了，你好好休息两天吧。”
保镖毕恭毕敬接过名片：“那我就先走了，谢谢阿姨。”
苏甘棠开车，苏沛坐在旁边，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只属于母女二人的时光。
苏沛侧头看看苏甘棠：“妈妈，你瘦了。”
苏甘棠笑：“还不是太想你啦，妈妈最近工作忙，都没时间去你那陪陪你。”
“那到没什么，只是我工作也太忙，我还是希望妈妈能谈恋爱，有人陪你我也放心。”
苏甘棠目视前方，眼底的神色难以捉摸，苦笑瞬间转变为慈爱：“没大没小！”
一路疾驰，回到了苏甘棠几年前买下的别墅。和坊间传言一样，苏沛的母亲苏甘棠是妥妥的女强人。印象里苏沛没见过父亲，小时候苏甘棠告诉她父亲在国外工作，不方便回来。长大之后苏甘棠告诉苏沛爸爸妈妈离婚了。
苏沛从未因为这件事纠结过，从小到大的片场生活早就填满了她。“没时间”成了这个孩子的日常。
苏沛这次终于闲下来了，又想起了父亲的事，可怕母亲伤心，吞了吞口水愣是没敢开口。
“妈妈，我这几天都在一个律所，跟一个美女律师学习。”
“哦？是因为那部戏吗，哪个律所？”
“蒲杨律师事务所，很有名的。”
苏甘棠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震：“你跟那个姓蒲的女律师学习的？”
苏沛笑得甜甜的：“是呀，蒲青柳，妈妈听说过吗？听说她很擅长经济和融资并购那样的案子，还是很有名的公益律师。”
苏甘棠眼底泛起涟漪，蒲青柳，你和你妈妈长得一样吗？你也像你妈妈那样冷血吗？
“妈妈只听说过一点点。”
“那个蒲律师长得...”
“沛沛，饿了吧？”没等苏沛说完，蒲青柳就把车调头转向饭店：“咱们先吃点，晚上妈妈再做饭给你吃。”
母女二人正吃着饭呢，苏沛的手机突然振动，是桃姐。
“沛沛宝贝啊，你快看看，有人给你的《她山之石》包了十几场。”
“大粉不是经常这么干嘛。”
“包场的人是蒲律师。你抽空亲自谢谢她。我就不打扰你和你妈妈聚会了！”
陶姐说完就匆匆挂掉了电话，苏沛拿着手机，忍不住呵呵笑。
苏甘棠不解，苏沛解释道：“刚刚跟您说的那个蒲律师，她给我电影捧场了。”
苏甘棠忍住不再多问。回到家的苏沛完全摆脱了大明星的光环，在卧室乱七八糟的行李上瘫坐。
苏甘棠忍不住打电话给秘书：“帮我查一下蒲青柳律师。”
终于拖延到不能再拖延，苏沛在屋子里拿着手机走来走去。想来想去还是打个电话回去显得有礼貌。
那边很久才接电话，苏沛早早清好了嗓子：“姐姐，谢谢你给我电影捧场啦。”
还是那副好嗓子，轻柔的南方口音传入苏沛的耳朵：“不客气。”
苏沛调皮道：“今天我不在，你有没有觉得很寂寞呀？”
“嗯..不会吧。”
“也对，我又不是姐姐什么重要的人，那你忙吧，我就是想来谢谢你。”
听着电话那头小狐狸的声音，蒲青柳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小动物低落的样子，赶紧补充：“还是有点寂寞的。”
“别找补啦！”苏沛勉强笑笑：“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带回去。”
蒲青柳倒也没客气：“嗯...什么都好。”
“什么都好？”本想开个玩笑，苏沛把它噎回去了：“那我看着办。”
“晚安。”
“晚安，姐姐。”
苏甘棠坐在落地窗前，面前摆着几张褪色的老照片，看着秘书发回来的资料。
面前的红酒被一饮而尽。叶敏，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相见了呢。叶敏，我希望你，过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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