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迫受辱的病弱反派

沈和楹伸出纤白手指，拽了拽徐二郎的长袖，轻言细语低声道：“先生不是这个意思。”

        徐二郎尚未说话，耳朵尖的教书先生就怒气冲冲道：“听见没有？你娘子都比你懂事！我怕的是你连累亲人吗？我是怕你这一身脆骨头，还不知道能病几次！”

        徐二郎被骂的面带愧色，当即改口认错，才让教书先生减了火气。

        但对自己的来意，他坚持着不松口：“学生不是逞强，近日的确感觉精神好多了。连着两日早起，白日都没有丝毫倦怠之意，正是寻思着左右无事，这才想向您多讨几本书。”

        教书先生紧皱着眉，打量他的脸色，见他眸如朗星、神情坚定，向来苍白的面颊泛着淡淡血色，比记忆里的孱弱模样好上不少，方开口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万不可因一时好转而得意忘形。你若想抄书聊以度日，我只能给你两本，再多不行。”

        徐二郎在心里盘算着什么，片刻后点头作揖：“多谢先生！”

        拿到书后，夫妻二人原路返回。

        和去时相比，徐二郎此时的心情明显上升，站在他身侧的沈和楹清楚的感知到这点，莞尔笑道：“二郎真的很喜欢看书呢。”

        徐二郎微怔，旋即像是掩盖秘密般，面露窘态的结结巴巴：“是、是啊，我只是想看书而已。”

        沈和楹眨动睫毛，歪过头看他，总觉得他的反应奇怪中透着心虚。

        徐二郎被她盯的心跳如鼓，自己都分辨不清这是心头发虚还是躁动，无意识下只想逃避的他蓦然加快脚步，将娇小可爱腿还短的娘子落到身后。

        沈和楹：“……”

        果然很奇怪。

        并且直男。

        回到家里，徐二郎比以往更积极主动的钻进屋。

        沈和楹思考两秒，决定给他充足的个人空间，不去追问他不想说的事情。毕竟反派是个成年男人，如果不是生着病、完全能单手将她压制的动弹不得，既然有着成熟的心性，那么该不该做、能不能做，他应当心里有数才对，轮不到她当妈似的时刻盯着。

        这么一想，沈和楹放宽心，起身去喂鸡。

        然而……

        她放心的太早了。

        还没到天黑，徐二郎的屋子里就传出阵阵咳嗽声，哪怕对方竭力隐忍，依旧瞒不过沈和楹的耳朵。

        她匆匆放下手里活，蹙着眉进屋，一眼瞧见徐二郎坐在桌前，上午还有几分血气的脸这会苍白如纸，兀自弓着背咳得厉害。

        沈和楹几步来到他身边坐下，单手轻拍他瘦削的后背，同时握住他无力垂下的手掌，葱白细长的手指有如灵活的莬丝花，攀延着插入徐二郎的指缝，与他亲密至极的十指交织。

        双管齐下，徐二郎的咳嗽很快停止。

        意识到沈和楹在身侧，他很是歉疚：“惊扰你了？我准备誊抄完这页就收手的，结果不知不觉中，耗费的心力太多……”

        沈和楹听着他的辩解，露出微笑：“二郎不必解释，我知道你爱读书，兴之所至停不下来，实属正常。”

        徐二郎先是松口气，跟着露出笑，等两人之间悄然寂静、气氛冷场，他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迟疑的问：“楹娘……你生气了？”

        沈和楹笑容不变：“怎么会呢？我一点也不生气，我绝不会在心里骂你是个不爱惜身体的书呆子，对你又气又恼。”

        徐二郎：“……”

        沈和楹保持着微笑，松开他的手，起身道：“二郎虚长我几岁，理当比我成熟懂事，我就不打扰二郎继续抄书，先走——”

        她的话尚未说完，徐二郎便连忙攥回她的柔荑，诚恳道歉：“楹娘，我错了。”

        沈和楹终于收敛笑容，板着一张俏丽的脸：“大哥大嫂费心照顾你，先生苦口婆心的劝说你，你一概不听，任性妄为，如今何必向我道歉？继续抄便是了。”

        徐二郎知晓她的气话都是对自己的爱意关心，心里不禁漾开丝丝缕缕的甜意，道歉的越发真诚：“对不起，楹娘，是我太着急了，想要早点买、咳，总之，我往后什么都听你的，你允许我抄书我再拿笔，你允许我睡觉我再脱衣，我绝不会再做任何让你生气的你，你……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他紧抓着沈和楹的手不放，狭长的眸里满是祈求和希冀。

        沈和楹轻哼，坐回他的身边。

        徐二郎愣住：“楹娘……？”

        沈和楹将脑袋搭到他肩膀，叹气道：“不是说抄完这页就收手吗？趁着天气还没黑，我在这陪着你，直到你抄完为止。”

        徐二郎没听清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但他还不算蠢，明白沈和楹已经心软的原谅自己，当即高高兴兴的嗯了声，重新提笔。

        不知是心境开朗的原因，还是娇妻在侧自带激励，徐二郎这次没再咳嗽，一鼓作气将余下的字抄完。

        看着纸上婉若游龙的字迹，徐二郎想起自家娘子爱慕自己的初心，不由矜持的问：“娘子觉得……如何？”

        沈和楹抬头看了看：“不错。”

        白皙修长，青筋微显，骨节分明，是她喜欢的爪子。

        不知真相的徐二郎自以为笔迹得到娘子的赞许，心里满是欣喜。

        之后几日，他日日早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将心思全花在抄书上，不久便把两本不薄的书抄完。

        委托大哥将书还给先生后，他拿着换来的银两，趁着楹娘去洗衣服的空档，抬步去往卖货郎家里。

        ——其实他更想去县城一趟，但两地之间的路又远又不平，他有命坐牛车过去，不一定还有命回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村里卖货郎那儿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家娘子用的东西。

        徐二郎不是第一次给家人添置物件。

        往常抄书的钱他都给大哥去买药，若是还剩下些，大哥会全部还给他、让他存着，而他就拿那些钱，给爹和大哥买过烟斗与酒、给大嫂买过布料。

        而今轮到楹娘……

        他忽而不受控制的开始紧张。

        徐二郎在卖货郎家外徘徊，晃到卖货郎不得不打开门，警惕的伸出一个脑袋，主动问道：“你过来干嘛？”

        徐二郎捏着银两，脑海里浮现沈和楹用发带缠着乌发的模样，深吸口气道：“我来买、买女子用的，发簪。”

        得知他是来买东西，卖货郎暗地里松气，将人引进屋里，给对方看自己装货的背筐：“簪子在这边，都是县城里的夫人小姐戴的好东西，你瞧瞧镂空的这个，是不是又精致又漂亮？”

        徐二郎认真打量，幻想着沈和楹戴上后的娇美姿态，情不自禁点点头。

        卖货郎瞧见他心动，加大力度开始卖货，说着说着，他陡然回神，试探的问：“你这是给你家娘子买的？”

        徐二郎下意识皱眉，简简单单嗯了声。

        他不喜欢卖货郎，所以不想跟对方讨论楹娘。

        当然，卖货郎是男人也占一小部分原因。

        得到徐二郎的回复，卖货郎的心情一时间比他还糟糕：“这么说来，你们夫妻很恩爱？”

        徐二郎理所当然的点头：“我与楹娘情投意合。”

        卖货郎的表情阴沉了瞬。

        他虽然不舍得跟王氏和离、也不敢把私通的事情戳到明面上，但在他心里，沈家女一心爱慕他、是属于他的人！

        徐二郎这个病痨鬼算什么？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挡箭牌、他日后儿子的偏移爹罢了！

        这种注定早死的人，居然敢从他手里抢人？

        卖货郎心中大恨，又不敢被徐二郎察觉，憋的表情扭曲。

        他恼恨嫉妒，冷不丁想到沈家女曾和他说过的话——“先瞒着那病秧子，如果被他发现，我就动动手脚，让他早点上路……”

        卖货郎福至心灵，捏着银簪的手紧了紧，笑容满面道：“你若是喜欢，我可以便宜点卖你，还送香料。”

        他报的价的确不贵，徐二郎没再犹豫，答应交易。

        卖货郎让他稍等，自己拿着簪子进入另间屋，打开银簪镂空孔，塞了个香料小球进去。

        馥郁好闻的香气从银簪上扩散，除了卖货郎外，村中没人知晓，这香气对常人无害、病人偶尔闻一闻也无妨，但若是朝夕相伴、日夜嗅到，便是精壮汉子，也要大病一场。

        徐二郎毫不知情的拿着簪子离开。

        他回到家时，沈和楹正在院子里晒衣裳，瞧见他从外面回来，少女难得呆了呆：“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徐二郎双手放在身后，慢慢的向她走去：“趁你不注意时出去的。”

        沈和楹微怔，倒没质问他为何要瞒着自己，只打量他脸色，问道：“出去一趟，没累着身体吧？”

        徐二郎心尖泛甜，摇摇头，在她面前站定后，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把银簪插入少女的乌发里。

        沈和楹看不见他在自己头上鼓捣什么，只在他放下手时，嗅到芬芳浓香，继而猜道：“是花？”

        徐二郎后退半步，看着她在阳光下长发戴簪、清丽明媚的姿态，抑制着砰砰跳的心动，点头道：“对，是春日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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