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坑一个是一个(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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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夜晚阴云密布,雨点淅淅沥沥的落着。
我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岸上的人,见他们左右环顾,我生怕被人发现了去,拉着曲辞赶紧在水中伏低了身子,再不敢动弹。
借着枝叶遮挡,不多时便混过了巡逻山匪的眼睛。
毕竟入夜了人们又犯困又觉得生寒,这些巡逻的山匪们到底是想偷懒的。这不,没晃几圈就跑去躲雨了,再不入我们的视线之内。
这恰好便宜了我们,使我们有了可乘之机。
肉眼打量河面距离岸上有个三四米,距离大、土地又湿滑,我要是硬扒拉上去未免也太费功夫了。
这时,我打量起河岸边野蛮生长着的几株植物,尝试性的拽起几道草藤试试手,而后喜出望外的发现它们颇具韧劲,我扭头对曲辞咧嘴道:“这个植物结实得……完全可以当做绳子呢!”
“好,那我们快上去。”曲辞点头道。
于是我率先拽着草藤三两下爬上岸,蹭得一腿泥,也顾不得收拾自己,赶紧将曲辞也一并从河里拽上来。
许是在河里泡得时间久了些,他的手也如河水一般,凉透了。
我们二人的出水声被隐匿在雨中,并未有旁人察觉,但带着满身泥水的湿重,难免行动不便。
要是不先把衣裳给处理了,走进去一步一个水印,敌人不把我们逮了……都愧对他们职业山匪的名号!
我们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曲辞环顾后便压低了嗓音道:“跟我过来。”说罢便带着我就近躲进池杉林之中。
一棵棵纤长直立的池衫树顶着一头稀疏的层层堆叠的枝叶,像极了中年大叔的地中海,遮掩着中心的几杈枝叶,满满写着“掩耳盗铃”四字。
我与曲辞走得深些,勉强选了处茂密紧挨着的树下躲雨,此处不易被人发现,落了脚,我始终紧脏狂跳的心脏这才稍稍舒缓些,不由得碎碎念道:“深夜侵入敌营……总有些做贼心虚。”
像特工似的。
“才刚开始,你这便怕了?”曲辞瞥我一眼,笑笑。
我伸展手脚,再手动将衣裳拧干,每一拧都是哗啦啦的声音,淌得十分欢乐,空闲之余我抬头道:“不怕。怕还上什么岸,直接调头就游回去。”
恰时一阵风吹来,冻得我一哆嗦,忽的又惦记起祖宗早就冰凉的双手,我拍打着皱巴巴的衣裳,歪着头发问:“……你怎么样呀?冷不冷。”
曲辞看着我,仿似心上猛地一动,可他端着那张微微发白的高冷面孔,却仍道:“不冷。”
我叹了口气。
恐曲大少爷身娇肉贵的出问题,我几乎是拿出了哄孩子般的语气,从密封着的瓶里倒出几粒糖豆子道:“好好好不冷,咱们补充一下能量好不好呀?我们曲辞宝贝最乖了,来,张嘴‘啊——’。”
我的脸上堆满了甜腻的亲切,饱含情绪。
他也低头看着我,许是觉得我这模样太过滑稽,忽而眉眼舒展绽出浅淡笑意:“好。”
他难得乖顺听话,一低头,就着我湿漉漉的手心含进嘴里。
手心痒酥酥的。
我眨了眨眼,看着曲辞生得漂亮的脸庞,难得有些困惑。
我坏心眼的想,如果我事先偷偷把糖果掉包成防伤风的苦药,他还愿不愿意吃下去了。
……看他脸色变换得畅快,想来也是十分有趣的。
眼下,湿透的衣裳光靠拧是干不了的,在敌营没法起火也不能起火,我们只得将就着湿乎乎的衣裳紧贴在身上,等熬到身上不大把淌水了,这才动身下一步。
等到衣裳差不多了,恰好夜雨停了,此时已入深夜。
四周放眼望去皆没有了巡逻的人,也没有听见说话的声响,想来山匪们也大都睡着了才是。
我矮着小身板蹑手蹑脚的,活像做贼,曲辞却挺直了腰板大步走在我前面。
二人对比立现。
我们在山坳的最外围走上一圈,不时发现有几支堆放在一起的渔具,再往里走,路上眼见着有几座零星住房。
空落矮小的住房没有烟火气,想来很久不曾住人了。
我们偷偷到几处住房窗前窥探,发现里头尽是些粗陋衣裳、棉被、食材,还有些运送物资的推车。
我趴在窗前拿手肘拱了拱曲辞,小声纳罕道:“难怪他们可以一连十数日都不下山……这明摆着早早储备了物品,做好跟我们打长久战的准备了。”
见状,曲辞有所思考。
敌营的粮草就在眼前,我深刻记着自己的职责所在,于是一把撸起袖子就决定跑进去吃空食物,紧接着,被曲辞在原地被按捺住了。
曲辞捂额道:“……总有你出风头的时候。先进屋,把湿衣裳换了。”
我也不知道曲辞为何摆出一副头疼状,想想自己当下也不是很饿,不急着吃,于是我爽快的答应道:“行,听你的,那就先进屋罢!”
若是饥寒交迫还要进行任务,别人不好说,但是落到我头上我一定会歇菜。
于是我们的目光锁定了一间储放衣料的屋子,此时看管不严,又见四下无人,曲辞便以袖中银针轻易挑开了门锁,我跟着曲辞亦步亦趋进屋,再轻手关上门。
屋内外的温度其实相差无几,胜在屋子里不透风,便觉得暖和不少。
看着满地乱丢的衣裳,我记着曲大祖宗的身体娇嫩得很,首先催促着他换衣裳:“反正我皮糙肉厚的抗冻。等你手脚快些换好了,我再换。”
比起二人体质,曲辞毋庸置疑落败下风,再无与我争辩的意义。
我左右搜罗起一件看着大小凑合的衣裳丢给他,祖宗也很是利落的脱下上身湿衣,再窸窸窣窣的换好。
期间我开始发呆,目光便落在他算得精壮白皙的裸露着的上半身肌肤上,曲辞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勾唇打趣道:“还是姑娘家的,这般毫不避讳,竟也不知羞。”
他双臂一展便换上粗布衣裳,明明在我看来很是宽大,落在曲辞身上却紧得稍显局促。
闻言,我撇撇嘴道:“嘿,你也不是脱了底裤在我面前跳草裙舞,有什么看不得的……再说了,该看的不该看的第一次见面不都看过了吗。”
我直言不讳,说得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带些开玩笑的嫌弃……可曲辞丝毫没有捧场的架势,脸上也再不见得一丝笑意。
看水珠顺着他湿透的长发仍不住滴水,我拿着旧衣裳替他擦了擦,曲辞有些不耐烦的抓住我的手让我去换衣服,我便赶他出门去。
曲辞转身正要动作,忽而耳朵一动,示意我噤声:“嘘。”
此时,门口却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奇怪……嗝,我明明记得……把门,嗝锁上了呀……怎么岔了门缝儿去。”
我意识到门没关严实。
这是有人要来了?我诧异的看向曲辞,他给我一个眼神,示意我躲起来。
可这屋里小又空旷,再容不下第二个人躲藏。
我慌忙一头先栽进推车里,将好些衣裳盖住头顶,曲辞则埋伏在门后。
下一秒,随着“吱呀”一声,有个山匪踉跄着推门进来,看其摇头晃脑红着脸的模样,就是半夜偷酒还喝醉了。
曲辞不是力量型,可论擒住一个醉酒喽啰尚不在话下,上前一个侧身便将其反折手臂曲于背后,将喽啰擒在身前。
喽啰吃痛骂骂咧咧,张口就要呼救。
曲辞早早算到了这一步,他的靴中常年藏着小刀,只见银光一闪,以小刀抵其脖颈,若是一时不查,便可直取其颈血。
曲辞敛起眉眼,颇为凉薄的开口:“若是想活命便不要乱动,如若不然,就是死了也是自找的。”
“哎呦您别杀我您别杀我!”小喽啰顿时被吓破了胆一动不敢动,撇着眼直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刀锋,酒意也醒了大半,慌忙讨饶请求留他一命。
见曲辞控制住了喽啰,我随后才从篓里钻出来。
曲辞冷眼瞥着他:“想活命便老实交代,说,你是何人。”
喽啰被吓坏了,涕泪横流,没说两句就只顾着求饶:“哎呦……小的叫王五,不是什么坏人呀……生活所迫跟着常家兄弟打打下手,混口饭吃……生来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大爷您就饶了我罢!”
逼供训话一向是曲辞的拿手绝活,只见他一弯唇开了口,嗓音格外凉薄:“既是如此,姑且我问一句你便答一句。但凡有一句假话,今日便送你去寻黑白无常畅饮美酒。”
这冰凉的刀锋贴近着脖颈动脉,只教喽啰汗毛竖立。
随即,王五的嘴像个走了火的机关炮,求饶的话茬一句接一句冒了出来:“大爷只要不杀我,我,我什么都招!”
问话王五……倒是比我想象中的难度还低。我为难的挠了挠头:“看来是没我出马的地方了,方才还想说挠人痒痒挺管用的。”
曲辞无言,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想与我争辩。
于是乎,王五坦白了整座山坳的路线,山坳里总共有近两百人,也随即招认了常氏兄弟与官府人员有所往来,以及人员的巡逻时间以及部署情况。
几乎是说了个底儿掉。
王五说,先前的山坳是两个紧挨着的村落,后来年轻人越来越少,被山匪一举占领后,村落房屋以及用具都被霸占为己用……就连年轻的妻女都被欺压霸凌,供其享乐。
剩余的老人也不放过,时常安排他们下山取货,因有家眷在手,也不怕老人去而不返。
于是,山匪们哪怕不出山也能安然度日。
可若是山匪合伙下山去了,便定是一番大动作。
或是抢占钱财杀人劫货,或是掳来偏远村落的女子,小的便当童养媳养着。
“连老人家的利用价值都被榨得干净……这么说来,倒是那常氏兄弟猪狗不如了。”我皱着眉头,咬着手指甲道。
“是是是。”王五为了取悦我们就忙不迭答应,曲着双腿抖似筛糠,“大爷我说的可都是真话啊。”
曲辞忽而开口:“山坳可有暗道?”
“没有的没有暗道。”王五直否认。
借着昏暗,我勉强看清了王五的脸,雀斑脸,眯缝小眼,尖嘴猴腮……唇边还留着一撮胡子。
我不认得这张脸,想来不在当日追捕我们的山匪行列。
于是我点点头,姑且信了王五的话,我问道:“那你们山坳这几日可从山下得到什么,或者拿回什么东西?”
王五看着我就像救命稻草,忙不迭道:“不曾的不曾的,最近也没人下山……”
“那再早几日呢?你仔细想想。”我道。
王五稍作迟疑,曲辞便动辄以武力威胁,不多时,王五的脖颈便被豁开一道道血流。
王五拼命回忆,忽而豁然开朗慌忙道:“有的有的,他们……他们拿到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一听到玉佩的关键词,我与曲辞对视一眼,曲辞开口:“是何模样的玉佩,且细说。”
“小的,小的没见过啊……就听说成色很好,大约,大约是半大巴掌的玉佩,好像是刻着字的。”王五躲闪着眼神。
听起来像是曲辞的玉佩,我对曲辞道:“看来是要走一趟呢。”一顿,我冷不丁问道,“那些被关押的无辜百姓都在哪里?”
闻言,曲辞诧异看我,满眼写着别人的闲事也要插手?
王五不敢怠慢,忙不迭道:“营地边、边上的小茅屋!会有三五人在那彻夜看守……”
这山坳里,山下存放物资衣物,山上又被关着无辜百姓,上百个山匪轮流更替的巡逻……若不是得了王五的信息,怕是此番上山更加危机重重。
分析到这里,我们想打探的情报也都清楚了,曲辞道王五没了利用价值便要结果了他。
曲辞杀伐决断,我却赶忙制止了他:“姑且信他的话帮了我们的大忙,你方才不是说要留他一命吗?”
曲辞笑我单纯:“方才之言,他将脏水都泼与他人,将自身撇得干净。试问若真是近日加入,何以将情报知道得如此清楚,而我们的信息网如何不得知?”
毕竟在曲辞的部署下,暗哨都盯梢了一月有余。
“可他毕竟是在底层作看守的,想来……做什么也由不得自己。”我怜悯道。
“可是你我刀架在脖子上,让他去投靠山匪的?”他只这一言,便哽得我无言以对。
曲辞不为所动。
可王五声声求饶的哭喊声,我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也没必要卸磨杀驴罢?要是哪天传出去了,对你名声也不好。”
“你倒是仁慈。”他冷笑一声,也没再坚持。
曲辞忽而出手以刀柄打晕了他,再拿衣裳五花大绑,像我一样塞进箩筐里,再以衣裳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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