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净化之术

包子终究还是走了，但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痛苦。

        “朵儿刚刚给包子治疗的方法，名叫净化。净化是苏燃人一种非常特殊的能力，接受了净化的人可以没有痛苦的死去，但死者临死前心中的痛苦和煎熬则会全部转移到施法者身上。”

        洛生先前只是猜测，现在看朵儿的样子基本已经确定了，因此看向朵儿的目光便有些复杂，她继续道：“但问题是，以朵儿现在的心智，根本无法承受那种痛苦。”

        墨泠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那承受不了的话，会怎么样？”

        “会一直被痛苦折磨，直到情绪崩溃，最后死去。”洛生听说朵儿是墨泠的女儿，如果朵儿真的因此而死的话，这不仅仅是对朵儿的一种折磨，也是对墨泠的一种折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深爱的孩子步入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墨泠的心情如坠深渊。

        她缓步靠近了朵儿，近乎祈求的语气：“朵儿，看看妈妈？”

        朵儿看向墨泠，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却切实存在的僵硬。

        自从刚刚使用净化过后，无论大家说什么，她都是这样一副呆呆的反应，像是一具没有情绪的木偶娃娃。

        墨泠知道洛生所言非虚，只是她无法相信，今天早上还微笑跟自己告别的朵儿，现在却被告知即将死亡。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洛生说的话果然还是应验了，接下来的这几天，朵儿的情绪反反复复，夜里经常会失控，做出奇怪的举动，并且除了墨泠和白石以外，她不让任何人近身。

        在不惊动朵儿熟睡的情况下，墨泠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跟队友一起去了监控室，夏炎和图南则留了下来。

        朵儿出事之后，墨泠心中就一直有一个疑惑，几乎没有接触过苏燃人的朵儿，到底是怎么了解到苏燃人一族的秘术的？

        对此，l给出了答案：“恐怕是肖雪告诉朵儿的。”

        为了解答这个问题，l放出了一个监控，“肖雪毁容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上班，突然有一天，她跟我说想要重新回来，我以为她是想转换心情，就同意了，但现在看来，她或许别有目的。”

        监控中，肖雪在搬运的过程中受了伤，朵儿注意到了，主动过来帮她治疗，空气中时不时有白色的字体浮现。

        只不过，原本琐碎的聊天内容，渐渐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心里的伤口？肖雪姐姐，什么是心里的伤口？]

        [那么怎么才可以让他们不伤心呢？]

        [如果可以的话……]

        ……

        “墨泠，朵儿曾经跟你说过这件事吗？”

        墨泠摇头，按理说，朵儿不应该瞒着她。

        l闻言并不意外：“我怀疑朵儿很可能也被控制过，这就是她为什么没有告诉你的原因，你看这里。”监控视频的后半段，朵儿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

        许湘寒：“你的意思是，朵儿曾被下过某种暗示？”

        “有可能，比如，不要把超市里发生的事告诉其它人。”

        l又打开另外一个监控视频，这次视频的主角是包子，包子独自一人走出了空间站，脸上的表情与上一个视频中的朵儿如出一辙。

        包子死后，l一度情绪崩溃，支撑着她现在坐在这里的，就是快点找到凶手的决心：“很显然，包子在这个视频里的状态并不正常。这孩子一直很听话，很少会给人添麻烦，更别说，独自一人离开空间站了。”

        “最后，是病房里的视频，你们注意看这里，朵儿的表情明显不正常。”l指着视频里表情木纳的朵儿说道：“所以，她极有可能是在被人控制的情况下施展净化的。”

        “不是的。”余还突然出口反驳，室内也因此陷入了安静，“朵儿并不是被控制才使用净化的，她是自愿的。”

        “但这三个地点，肖雪确确实实都出现过。”l眉头紧锁，如果不是为了使用异能，她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现身？

        相比其他人的困惑，墨泠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她走近l，道：“最后一个视频可以让我再看一下吗？”

        “当然。”第三个视频并非正常监控，而是l通过记忆匣子提取出来的片段。

        视频有些长，墨泠看了不止一遍，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她开始反复翻看其中一段。

        “怎么了？”

        墨泠对比了病房没两个不同时间段朵儿的表情，道：“你们说的都没错。你看这里，朵儿确实被控制过，但肖雪被打断之后，她的意识也就恢复了，但最后，她还是帮了包子。”

        见墨泠状态消沉，许湘寒走过来默默安慰她，前者无声的握住她的手，覆在眼睛上。

        这才是肖雪最后的杀招，她在赌，赌朵儿哪怕在没有被控制的情况下，还是会选择救包子。

        感受到手心湿润的水意，许湘寒鼻头一酸，强压住涌上喉头的心酸，铃铛这么要强的一个人，大家何尝在她脸上见到过这么失意的表情？

        “铃铛，你……”许湘寒的目光往下看去，却看到墨泠长袖里露出的一道伤痕，不给墨泠收手的机会，她一把抓住她的手，撩起袖子。

        余还一瞬间脸色大变。

        印入眼帘的是数条血淋淋的抓痕，墨泠的愈合能力是他们之中最好的，这些抓痕还没愈合只能说明是前不久才留下的。

        她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许湘寒不敢细想：“铃铛，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墨泠将朵儿交给了他们。

        “湘湘，余还，不要自责，这并不是你们的错，而且你们做的已经够多了。”墨泠将袖子放下来，看着许湘寒时，目光依旧是温柔的。

        就在这时，夏炎发过来的一条短讯，结束了这场短暂的相谈。

        ——朵儿醒了。

        夏炎站在房间门口，见到墨泠过来，他示意她先进屋，两人并未多说什么。

        墨泠匆匆进了室内，就看到朵儿呈抱膝的姿态坐在墙角。

        见墨泠回来，图南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

        “朵儿？”墨泠试探性的靠近过去。

        听到动静，朵儿如梦初醒般瑟缩了一下，因为害怕别人的靠近，口中爆发出撕裂般难听的叫声，她开始不断往后缩，并操纵物体攻击墨泠。

        墨泠没有放弃，她一步步走过去，随着距离的拉近，朵儿的反应愈发激烈，见墨泠把手伸过来想要碰她，她毫不犹豫的咬了下去。

        墨泠一声不吭，默默看着朵儿，任由她宣泄痛苦。

        她现在所受的这些痛苦，及不上朵儿的万分之一。

        朵儿一松口，伤口顷刻沁出了血，可见咬的时候力度有多大。

        墨泠并不在意，只温柔的擦去朵儿脸上的泪痕，道：“朵儿，我是妈妈。”

        朵儿呆呆的看着墨泠，似乎是在辨认她的模样，泪珠一滴滴落下，很快就沾湿了墨泠的手。

        “朵儿，不要害怕，妈妈在这里。”

        似乎是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朵儿不再抗拒她的靠近，反而主动靠过来揽住墨泠，躲在她的怀里无声的哭泣。

        “没事了没事了，朵儿，妈妈在这里。”

        这漫长的黑夜，你不会是一个人度过。

        许湘寒这几天的状态一直不太好，好在有夏炎开导她，总算不算太糟糕。这几天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肖雪，为此她几乎翻遍了整座空间站，但却始终没有找到肖雪。

        很有可能，肖雪已经离开空间站。

        朵儿出事后，大家的心情都很不好，很多时候，面对着面，却只能沉默。

        墨泠握着朵儿的手，出现在了众人视线内。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陪伴起了作用，朵儿的情况开始出现好转，她甚至愿意走出房间接触他人，虽然大多时候还是不爱说话，但相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妈妈，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墨泠宠溺的揉了揉朵儿的头，却没有看到队友们担忧的眼神。

        起先，墨泠以为是错觉，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路上的行人，目光都若有若无的落在她和朵儿身上。

        有好奇，有嘲讽，有憎恶，唯独不包含善意。

        朵儿也察觉到了什么：［妈妈，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朵儿不要多想。”虽然下意识否认，但墨泠心中也有疑惑。

        趁许湘寒带着朵儿走在前头，墨泠回身询问身后的队友：“怎么回事？”

        余还面露难色：“这几天，有人把朵儿苏燃人的身份曝光在了论坛上，虽然l很快就做了处理，但这件事还是闹的沸沸扬扬。”

        围绕在身边的议论声一直没有停过，墨泠的目光扫过去，他们似乎压抑住了声音，又似乎不在意他们是否能够听到。

        “就是她吗？”

        “怎么会有苏燃人在这里，空间站的人也不管管？”

        “看起来和我们一样啊。”

        “听说苏燃人天性邪恶，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会不会也……”

        “你他妈瞎说什么！”夏炎忍无可忍。

        “我说错了吗！我们和苏燃人本就是敌人，苏燃人就该……”

        话还没说完，在场的人突然都变了脸色，三阶中级的威压一出，几乎没有幸存者能够幸免。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因为不会给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那种恐惧感，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

        末世后，关于是苏燃人导致末世爆发的谣言愈演愈烈，在这种情况下，两族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苏燃人的地位也变得岌岌可危。

        但这不代表，墨泠会任由朵儿被人非议。

        不懂怎么说话的人，她不介意亲自教。

        “刚看到你的消息，有空就过来了。”洛生入了座，一般来说，能抗得住的，至少得是三阶以上，但也绝不轻松。

        “我们谈谈。”意识到洛生应该是被自己误伤了，墨泠遂收敛了怒气，随之而来的是这一片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虽然没有人敢再说闲话，但气氛到底是还被破坏了，朵儿坐了一会便提出离开，大家自是没有异议。

        朵儿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有了好转，但墨泠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夜深人静时，朵儿躺在她的身侧，睁大眼睛，口中呢喃着“妈妈，我想死”的画面。

        那是她一辈子都驱之不散的噩梦。

        包括朵儿现在表现出来的正常，落在墨泠眼中，则都变成了反常。因为她越来越觉得，朵儿现在的举动，就像是在跟世界告别一样。

        回想起洛生刚刚对她说过的话，如果两年前朵儿曾经出现过丧失求生意志的情况，那么朵儿再次陷入沉睡的可能性极大。

        墨泠知道洛生的分析是有依据的，但她有自己的考量:“不，跟上次情况不一样，这次有我们陪着她，她不会轻易抛下我们。”但也正因为无法割舍，才会更加痛苦。

        洛生理解墨泠的心情，也正因为理解，她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语言上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朵儿的事，她虽然想帮忙，却也是有心无力:“你平时多注意一下她的情况，别让她有什么意外。”

        墨泠沉默的点点头。

        虽然墨泠否定了洛生的话，但说实话，如果朵儿真的再一次陷入沉睡，她其实并没有把握能够再次唤醒她。

        她终于后知后觉，原来早在那一天，包子走的时候，朵儿也跟着一起离开了。她挣脱了她的手，走向了另一条没有人陪伴的路。

        她们之间就像是隔着一堵墙，她被迫止步原地，看着她独自远去。

        点开联系人界面，墨泠指尖轻触叶洵那一栏。

        聊天界面的最后一句话，是由她发给叶洵的。

        ——朵儿出事了，我需要你。

        到头来，她还是保护不了深爱的人。

        但墨泠不知道的是，最坏的还没有来临。

        翌日，夜鸦组织发布最新消息，末世后人类发现的首只四阶丧尸现身，代号极天使，地点位于l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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