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清醒

“阿寻啊，今年年底西南有个青年美术比赛，我推荐了你。试试？这个要是有了成绩，是可以冲全国的。”周一平语重心长的对南寻说道。

        南寻随意点了点头：“能去就去呗。”

        课刚上完，南寻就飞一般的冲出学校。蹬上自行车就往医院赶，可他站在病房门口，只有空荡荡的床单。

        从护士口中得知，她已经出院了。

        还好，他知道她住在哪里。

        安灵打包着抄手噔噔噔的走上那老旧的楼梯，脚上的高跟鞋踩的直响，心里则不断暗骂着那色迷迷的老板，婆娘那么凶，嘴巴还那么贱，迟早被打死。

        心里仍骂个没完，完全没注意到门前站了个人。

        那猛一抬头，直接给安灵吓的暗骂了两句草。

        “我，过来看看。易梦在里面吗？”南寻扭扭捏捏的样子，让安灵一下子转变了态度，比自己的小男朋友还可爱。

        “在，你直接敲门就行了。她睡多了，这会肯定没睡着。”说罢，安灵直接砰砰敲起了门。两声过后，防盗门被打开，露出了易梦略显苍白的脸，“你忘记带钥匙了？”待看到安灵后面站着的南寻，她脸上明显的惊讶：“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南寻站在门外，一股陈旧霉味随着开门的气流扑面而来。南寻下意识的懵了一下，随即探向室内。上次来的时候，危机关头他也就没有注意她住的地方，现在细细望去，南寻还真有点惊了。这根本就不像一个年轻女人住的地方，在21世纪的今天，不要说城镇居民就是农村的居住环境也是开始注重品质了起来。再不济的，也会好好添置些家具，有个温馨的模样。但这间屋子，一瞬间让南寻以为是不是穿越回了上个世纪，客厅不大，但也算得上空空荡荡，一眼可见红色涂漆的木制桌椅摆在中间，白墙边靠了一个单人沙发，那个式样他在零几的国产剧里见过，虽然干净但却掩饰不住的老旧。这里甚至没有一件可以称得上装饰的物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古板老婆婆居住的地方。他稍稍侧了一眼，发现这厨房与客厅是相通的，而厨房对面是一间也是唯一一间卧室。

        她好像是一个人住。

        “他可不是跟来的，我提着抄手上来他就在门外探头探脑。”安灵将抄手递给易梦，又招呼着南寻进来。

        “话说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帅气的小伙子，没听你提过啊。”听到这话，南寻不免黯淡了眼神。

        易梦淡淡的说道：“提过的，就是三年前过来找我，然后丢了钱包和手机在东站附近的广场拉着人画肖像画，结果差点被人男朋友打的那个小崽子。”

        南寻：······

        其实这段回忆他并不想被人提起。

        这样一说，安灵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就是你说游戏里那个小崽子啊，后来还给了钱让他回家那个。”

        此时的南寻有点后悔过来了，有些事情在自己看来是一件感动足以铭记一生的，但是那种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已是中午，见人来都来了。听闻南寻还没有吃饭，两人便将各自碗里的抄手匀了一半出来给南寻，三人就这样坐在一起简简单单的吃了顿午饭。与易梦的内敛不同，安灵很明显开朗的多，拉着他问东问西，家在何处，人口几何，什么专业，一水让她套了个干净。

        南寻一边敷衍的应付着，一边瞧瞧望向对面的易梦，她也会时不时回应着两人的话，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默默埋头小口吃着碗里的食物。除了话少，她的食量似乎也不如从前，被匀掉一半的抄手，安灵碗里只剩下了汤，她的碗里才应付下去几口。

        南寻盯着她的垂下去的左手，那上面还缠着白色的纱布。

        难道不止一次吗？

        一顿午饭匆匆，安灵将筷子一扔，满足的打了嗝起身跨起包包就对着易梦说道：“我还要上班先走了，你收拾哈。”

        易梦嗯了一声，随后又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安灵走后，不大的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南寻忽然觉得有些冷，好像是哪里透了风进来，环视了一圈，才有些尴尬的发现，是上次他砸碎的玻璃。

        “那个，玻璃得换吧。要不然容易遭小偷。”

        易梦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知道了，会找人换的。”

        “易梦。”

        “嗯？”女人抬起头一脸无辜的望着他，“怎么了？”

        虽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时候，但这口气他憋了两年，到底还是要问清楚了。

        “当初你为什么要消失？不是答应我考上大学再见的吗？我听了你话暂时退游好好考试，结果一回来，游戏里的人说你突然有一天就a了，甚至都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打过招呼。□□。微信，你把我们都删了，为什么？你骗了我，我，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南寻已经很努力作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可底子里的小心翼翼加试探还是让他气势瞬间下了去。

        易梦听了他的话，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很明显有了一丝波动。

        望着她的样子，南寻撇了撇嘴：“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为一个游戏里的人记了那么久很幼稚？可是，我真的一直记着，会记得芳菲林，会记得双蝙蝠，会记得你拿大刀砍我。还会记得临走你给我买的梨子······”

        易梦沉默了一会，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那个时候不清醒了而已。”

        不清醒？不清醒是什么意思？

        南寻还想再追问下去，可易梦已经起身开始收拾桌子，很明显不再想继续与他下去这个话题。

        看着女人手腕上绷带，南寻闭了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易梦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是觉得从再见到她时就很奇怪。按理说，一个刚刚被挽救回生命的自杀者，就算不是大吵大喊着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也应该是意志消沉，不吃不喝。一帮子人苦口婆心的劝啊，说啊。但易梦，先不说她那个看她自杀半句劝慰都没有的“朋友。”就是她自己，在南寻看来除了话少一点，精神状态差一些，根本没有什么异常。如果不是手腕上缠着的白色绷带异常的醒目，他还真忘了昨天去医院是干嘛的。

        不单如此，她甚至都没有问起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个旧识某一天突然打破自家的玻璃救了割腕的自己。换谁都会刨根到底问个究竟的吧，甚至他都已经做好被骂偷窥狂的准备了，可她硬是当做无事发生一般，而对于南寻，她没有提以前的任何一句，听到他说他考来了c市，她也是只是点点头，“嗯，挺好。”

        南寻蓦然觉得有些溃败，就好像你被弹射到了远处，彼岸站着你心心念念的人。路很远，你耗尽了燃料，体力，和一切，好不容易浑身湿漉漉的上了岸，结果发现岸边站着的不过是白雾茫茫下的幻影，可是你仍然不放弃，你穿过从林，越过沼泽，一身伤痕，就在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她终于出现了，你兴奋的上前抱住她，诉说着自己一路来的遭遇，而她却只是淡淡推开你，说，谢谢你。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易梦将吃剩的汤汤水水倒进了下水道，开始收拾起屋子。南寻远远的望着，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希翼就这样随着那些抄手汤被她倒进了下水道。

        易梦洗着碗，不再与他搭话，似乎忘记了后面还有个人的存在。

        南寻忽然想了李延年的诗，遗世而独立。不过在这里，南寻并不觉得是什么好意，她就像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一般，听不到外面一丝一毫的声响。

        甚至，不像一个正常人。

        易梦的碗洗完了，南寻也该走了。推开那扇老旧的门，在迈出去的时候，南寻顿了一下：“易梦，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它其实很美好，你应该留下来看看，如果你怕孤独，我不介意陪你一起看。”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从来没有人在他的面前自杀过，他也不知道怎么劝，只能尽量说些好听的话，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进去。“易梦，不管你信不信，我挺不想你死的。”

        随后他听到一声细不可闻的声音：“好。”

        他有些惊喜的转过身：“你答应我的，说话要算数，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不能再骗我一次。”

        而就在他将门合上之时，在那一刻他看见了易梦正将一个药瓶子的白色药片吞服入口，剂量不大，南寻不会联想到安眠药什么。所幸他的视力一向不错，那药瓶子上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几个字他还识得。

        那是什么药？是医院开的药吗？

        回到宿舍的南寻刚一进门就被许进一个夹扣死死勒住脖子：“可以啊小子，听说你英雄救美把一个漂亮女孩子救进医院了。怎么样，美女有没有以身相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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