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6章
但是在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读书人和地主就画上了等号。
然而在春秋时代，读书人和地主还没有什么天然的联系。
琅琊众多大家族还都是以农民自居。
读书确实能让普通人获取很多好处，但这种好处还没有直接和政治挂钩。
所以，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还是纯粹的读书人，还非常单纯、纯粹。
岳川说道：“当读书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会形成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会统一供奉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把他抬高到圣贤的层次，当做自己的精神领袖。越来越多的人会加入他们，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这个先贤很伟大吗？未必！后世会有很多人比肩这位圣贤，甚至超越这位圣贤。但这个圣贤永远至高无上，没有人质疑他，也没有人反驳他。为什么呢？”
众人苦思冥想，却还是摇头。
他们想象不出岳川描述的场景，自然也思索不出相应的答案。
“因为这个圣贤必须是完人，至高无上的完人，无论学识还是道德都无可挑剔。只有这样，读书人才能用圣贤去对抗国君，与国君平起平坐，争取自身利益，维护自身利益。”
琅琊众人恍然大悟。
“圣人，我悟了！这不就是您刚才说的土地公吗？”
“对啊！圣人说我们农民可以汇聚在土地公身边，以土地公的名义和国君讨论土地归属权。”
“读书人也是这个道理吧？”
“这个圣贤是谁呢？”
岳川笑而不语。
上辈子的世界里，读书人把已经故去的孔子捧上神坛，成为读书人的精神领袖。
读书人动辄“子曰”、“圣人曰”，挥舞着道德大棒，上打昏君、下打奸臣。
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进步。
但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读书人最后也变了心、变了质。
这辈子的世界里，孔子成了孔黑子，一个德才肩背的悟道境强者。
身上还随时揣着一把斧子，能把活人劈死，还能给死人劈棺，从摇篮到坟墓一条龙服务。
悟道境寿元悠长，估计孔黑子还有几百年好活。
后面那些徒子徒孙估计是熬不过孔黑子，也没有机会把孔黑子捧上神坛——这位老先生自己有脚。
所以，岳川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读书人会选择谁。
“读书人会选择谁当圣贤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圣贤会成为他们谋取利益的工具。所有读书人都会围绕在这位圣贤身边，为读书人这个群体奋斗终生！”
“他们会游说国君，让国君同意读书人做官，然后是让国君同意只有读书人才能做官。刚开始，读书人很少，只要来了就能做官。后面读书人越来越多，谁做官谁不做官呢？这个事儿怎么办呢？”
听到岳川的问题，琅琊众人全都愁眉苦脸。
是啊！
怎么办呢？
一旦人多了，利益就不好分配了。
岳川呵呵一笑，“如果不够分配，那就考试！把圣贤的著作当做考试内容，让读书人一一背诵，或者以书中某句话为题，让读书人写一篇文章。总之，择优录取！学而优则仕！”
哗！
琅琊众人集体震惊！
他们想了想，觉得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如果咱们国君也给咱考试就好了，我能背书背得滚瓜烂熟。”
“就算国君同意也没用！”
“为啥？”
“咱们没有圣贤书啊！”
一句话，打消了所有人的幻想。
岳川接着说道：“读书就能做官！做官就能捞钱！捞到钱就能在家乡购买大量的土地！有了土地就能成为地主！成为地主之后就能培养出更多读书人。”
“就这样，读书人把自己以及自己的子子孙孙安排得明明白白，只要顺着读书、考试、做官、捞钱这条路走，就能兴家旺族。”
“与他们相对的是穷苦农民，种地卖粮，攒钱盖房子，盖房子娶媳妇，娶媳妇生孩子，孩子长大继续种地。”
“当然，穷苦农民这条路是读书人设计的，并且强迫农民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敢有半点偏离，就会当成流民抓起来。”
“不是读书人没有良心，而是他们需要有人帮他们种地，帮他们劳作。毕竟，再肥沃的土地也需要有人耕种才能长出庄稼，地主就算力大如牛，又能耕几亩地？”
“读书人把持政治话语权之后，不但极力贬低农民，限制农民。还会不断抬高读书人的地位，告诉世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除此之外，读书人还会不断给自己增加特权，比如免除税赋和徭役，种地产出的粮食一粒儿都不用上交。如此一来，国家的赋税和徭役就转嫁到了农民身上，导致农民越来越贫穷，最终不堪重负。”
“走投无路的农民会造反，想要推翻国君。但是推翻国君之后，谁来当国君呢？新国君想要坐稳这个位置，需要讨好谁呢？”
“农民？没有人会讨好农民！相反，新国君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镇压这些农民，如果不是需要耕种的农民，国君会杀光所有农民。”
“想要坐稳国君的位置，必须得讨好读书人，也就是地主。国君不但会承认他们的特权，还会许诺他们更多的特权。”
“最终，农民流血又流泪，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读书人和地主，什么都没有付出，却得到了一切。每一次改朝换代，他们的特权都会水涨船高，一代代累加，最终超乎想象。”
“到最后，读书人可以傲王侯、慢公卿！他们可以拿着圣贤的话语抨击君王，拿着圣贤的德行约束君王。”
“君王吃什么饭、穿什么衣服、娶什么女人，都要听这些读书人的。否则，就会被全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成为昏君、暴君！”
“到那个时候，读书人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超越一切、主宰一切！一言可决君王废立，一念可定天下兴衰。”
“你们，羡慕这样的读书人吗？”
琅琊众人全都沉浸在震撼中，久久无法自拔。
他们被岳川描述的景象惊呆了。
读书人竟然这么恐怖。
自己读书，只是想多明白一些道理，多掌握一些知识，挣点小钱，做个小官。
跟圣人的胸怀格局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平心而论，他们非常羡慕圣人口中描述的“读书人世界”。
然而道德和良心让他们果断摇头，坚定批判。
“不！我们不羡慕！也不向往！”
“这种人简直就是读书人的耻辱！”
“祸国殃民，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该死！该死！这种人都罪该万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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