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旧时意——02

翌日清晨，高蓓将馄饨盛起，对赵东民说：“上午我带音音去李娅的舞蹈机构看看，陈然是上午过来还是下午？”

        赵东民看看手表，“和他妈妈说的是上午九点。”

        “呆到中午十二点？”

        “嗯。”

        “他妈也是一刻不让他得闲。”高蓓嘟囔句。

        “小姨姨夫，早上好。”覃音披着发，穿戴整齐走出房门。

        “怎么不多睡会儿？”高蓓说。

        “醒了就起了，刚好赶到早饭。”她看眼桌上摆放的碗碟，“我去刷牙。”

        “上午带你去我一个朋友的舞蹈机构看看。”高蓓倚在洗手间门口，看她弯腰洗漱。

        “没问题啊。”覃音鞠水洗脸，额前碎发打湿，她拿洗脸巾擦干。后又看自己头发考虑要不要梳个马尾。

        覃音学习舞蹈多年，高考也打算走艺术这条路，来之前高茜就同妹妹交代过，要她在卢城给覃音找个好点的舞蹈机构。

        吃过早饭，覃音接到高茜电话。电话里高茜问她在小姨家住得怎么样，习不习惯。

        覃音站在阳台处观察小区布局，分心地回答着母亲的问题。

        两人聊了几句，又换覃丛浩关切地问她一堆问题。

        覃音烦了，“我在小姨家挺好的，你们忙你们的工作吧。”

        屋内高蓓与赵东民都被她怒气的声音吸引望过去，就见覃音已经收了手机。她躬身在玄关处换鞋，急促地说：“小姨我下楼逛会儿，你出发前打电话给我。”

        “好。”

        覃音刚出门，高蓓手机就收到姐姐的来电，夫妻俩对视，她划开手机接听。

        老小区并不大，出了单元楼道路呈斜坡式，楼房对面是用大条块石头砌起来的高墙，墙上无序地长着野草。

        晨间还有微风，覃音步子大，走起路来马尾跟着一晃一晃。

        沈昱行坐在他爸车上看见迎面而来走路带风的女生，不过她姣好面容上带了丝不悦，蹙着眉大步向前。

        轿车缓慢从她身边擦过，覃音仍然目不斜视。

        沈昱行摁在车窗按钮上手没动，临下车，沈易军问他今晚还回不回家。

        “不回了。”

        “我听你陈叔叔说陈然暑假还在赵老师那里补课，反正你成天往这边跑，不如你也跟着他一起去上课。”

        “您可饶了我吧，学了一个学期还不够，暑假还补。国家规定的寒暑假不就是让人休息的吗？”他据理力争，誓死不从。

        沈易军佯装失落：“我不逼你但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争口气？回回我都被你陈叔叔压一头。”

        车停下，沈昱行伸手到后座拿书包，笑着劝解沈易军：“爸，您这种心态搞不好就要上升为恶性攀比了。再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类呢？”

        “呦，我还真没看出来。”沈易军扶着方向盘调笑，“先别管这么多，今天多捞点鱼回来才是真的。”

        沈昱行满脸自信，“行。”

        暴雨季节将至，肖杰的姐姐在乡下承包了十几亩鱼塘，因天气变化，鱼塘要提前放水捞鱼，以减少洪水带来的损失。去年就是因为突发洪水，塘里防护措施不到位，鱼塘里的鱼被冲走了大半，损失不小。

        沈昱行今早过来要同姑姑一家去乡下。

        他刚迈上几个台阶，想了想还是转身跑向覃音刚才离开的方向。

        覃音初来乍到，对小区不熟悉，只好沿着马路走。小区外有间小卖部，门上还挂着开门锁的广告。

        她进去挑了根棒冰，站在小卖部门口撕开包装就吃。

        太阳有徐徐升起的趋势，几分钟的功夫，树木已经沐浴在微光下。

        此时小区里走动人也多了起来。几个老太太拖着菜篮子，见覃音眼生不由多打量几眼。

        “秦奶奶，早。”

        其中一位穿浅灰雪纺衫的奶奶收回看向覃音的视线，见了沈昱行很高兴，“早，今天这么早就过来姑姑家玩？”

        “嗯。”

        寒暄几句，沈昱行朝覃音走过去。

        覃音看见沈昱行有点诧异。他换了身球衣，右肩还吊着个书包。

        “早。”沈昱行冲她打招呼。

        “早。”

        沈昱行越过她进了小卖部，没多会儿提了箱矿泉水出来站在台阶下面对着覃音。

        她这才想起：“我还欠你一瓶水。”

        “就当请你的了。”他答。

        “你提这么多水干嘛？这么早就去打球？”

        沈昱行将书包背好，打算将这箱水扛到姑父车上。

        “不是，我们今天去乡下抓鱼，天热我买箱水路上喝。”

        “抓鱼？”挺有意思的。

        “对，你今天有事么？要不要一起去玩？”

        这人未免太自来熟了吧，覃音腹诽。她摇摇头，“不去了，我上午有事。”

        “哦，那行，我先走了。”

        “嗯。”其实覃音也打算走了，她喊他：“我也回去了。”

        沈昱行抱着水等她。

        两人刚上斜坡就见高蓓和赵东民急急从单元楼出来。

        高蓓看覃音和沈昱行一道回来松了口气。

        此时肖杰夫妻带着肖文屿也下楼，一番交谈，高蓓得知他们要去乡下抓鱼。

        高蓓：“倒挺有趣的。”

        “是啊。”沈茹怂恿她：“要不要一起去玩？他们现在开发建了山庄，暑假好多人去那里避暑。”

        “算了吧，家里一堆事。”

        “也是。”沈茹目光一转，“那让音音和我们一起去玩啊，我们晚上就回来的。”

        高蓓犹豫地看向覃音，想到早上她和父母的不愉快，让她出去散散心也不错。她问：“音音感兴趣吗？”

        “听起来蛮有意思的。”

        “那音音和我们一起去好了，太好了！”沈茹拍手，对覃音很热络。她是个十分情绪化的人，高兴和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覃音从来没有遇到过沈茹这样的长辈，就像和她同龄的女孩子一样，喜爱嗔怒都表现的很明显。

        沈昱行站在覃音身后不着痕迹地看眼覃音，唇角跟着上扬。

        “舞蹈机构怎么办？”覃音小声问高蓓。

        “没事，我和老师再约时间，你尽管跟着去玩。”

        “嗯，好。”覃音说：“稍等，我上楼拿个东西。”她飞快跑上楼，高蓓紧随其后。

        覃音从房间拿出自己的背包，将桌上防晒霜一并塞进包里，又从衣柜抽出防晒服和帽子。

        高蓓说：“还有没有要拿的？”

        覃音确认，“没有了。”

        “沈老师夫妇人很好，你去了就敞开玩，不过要注意安全。身上钱够不够？”

        “够的。”

        “行，争取多抓点鱼回来。”她逗趣。

        覃音浅笑：“好。”

        覃音下楼时大家都上车了，她拉开车门，后座中间坐着的是沈昱行。见覃音抬腿，他往肖文屿的方向挤了挤，给她留出足够的空间。

        “啪”车门关上，沈茹在副驾开心喊：“出发出发！”

        从市区开到乡下要一个小时，路很绕，沈茹半路上开始晕车。人恹恹地靠在椅背，远没有上车时的兴奋。

        后座覃音闭眼补觉，沈昱行带着耳机听歌，肖文屿则在打游戏，时不时开麦发声。

        覃音再睁开眼车子已经驶进山里，路旁全是起伏不断的山丘，入目皆是一片绿意。

        见她醒了，沈昱行将一瓶水递给她。

        “谢谢。”覃音低声道谢。

        肖杰见妻子神色萎靡，安慰道：“马上到了。”

        车窗外大片大片的农田，田埂上有人影走动，确实是近了。

        到村口，灰白的水泥路上泊了不少车，沈茹对着镜子捋了捋松散的头发，问丈夫：“要不咱也把车停外面？方便调头。”

        “大姑说里面新建了停车场。”肖文屿提醒。

        有人从村庄里出来，许是看见肖杰的车停在路中间，猜测他们也在讨论停车位，热心地过来：“直接开进去，里面有停车场。”

        他们就是过来挪车的。

        肖杰刚探出头，见姐姐肖琦骑电动车出来。

        他们的车便跟在她电动车后找停车位。

        后座三人都对外面十分好奇，覃音打下车窗，发现村子里的游人居然不少。

        进去没几分钟便到新建的停车场。

        停车场建在村后踏平的空地上，上面还有顶棚遮阳，设计可谓体贴。

        一行人下车，肖琦看见覃音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沈茹揽着介绍：“这是音音，我们楼下高老师的亲戚，今天一起过来玩。”

        “噢，这样啊欢迎欢迎。现在我们这可好玩了。”肖琦声音浑厚爽朗，双颊带着点暗红，肤色偏黄，人十分热情。

        她领着一行人先去她家放东西，再拿下塘拿工具。弟弟一家过来她非常高兴，边走边说：“塘里刚放的水，我们马上就过去，趁现在太阳不大早捞完早休息。”

        拿过下水裤和捞网，肖琦带着他们去鱼塘。路上肖文屿已经穿好下水裤，撺掇沈昱行也穿上。沈昱行没理，老实跟在长辈身后。

        肖文屿已经蹿到队伍前头，瞧见鱼塘一边，大步奔去。

        覃音今天穿了双白色球鞋，踏着泥泞的路，鞋面已经不能看了，她蹙眉，没注意到田埂上的石块，脚一踉跄差点摔倒。

        沈昱行伸手稳稳扶住她，“小心。”

        “谢谢。”

        “到过乡下吗？”他问。

        覃音转头看他，沈昱行比她高一个头，他们已经掉队了。

        “当然。”

        “哦。你想下塘吗？”

        覃音踌躇，“嗯……再看看。”其实是想下去玩的，但拿下水裤的时候只发了给男生，肖琦说塘里水脏，女孩子最好别下去。

        说话间已经到池塘边沿，很多来玩的游客围在塘上观看塘里的人捞鱼。

        塘里被抽了水，露出鱼塘底下厚厚的淤泥，表层有浅水洼还有蹦跶着的各类鱼。

        平地上放了好几个大盆，捞到鱼的大叔把网一并放进盆里搅动，鱼连带蹦进盆内，水一下子污浊起来。旁边大姐拎着称，爽利地用塑料装好鱼，就地给游客称斤结账，几个大姐边说边笑忙得不亦乐乎。

        肖文屿下塘试探深浅，淤泥到达他膝盖上方，不算深。覃音和沈昱行到时他已经捞了两条鱼，正在兴头上高声呼沈昱行：“哥，下来啊。”

        沈昱行没立即下去，蹲在池塘边观察了会儿浅水下的淤泥，给肖文屿做指挥。

        太阳已经挂到了头顶，阳光火辣辣的。

        覃音带着遮阳帽，问沈昱行怎么还不下去。

        “马上。”他把下水裤递给覃音，“水不深，可以穿这个下去玩玩。”说完脱掉脚上球鞋，把球裤卷至大腿上，直接跳入塘里。

        沈茹伸腰舒展，见她拿着下水裤说：“可以穿裤子下去试试，水不深。”

        覃音跃跃欲试。

        恰逢肖文屿抛了条鱼上岸，泥渍溅到沈茹裸露出来的手臂上，张着嘴不断扭动的鱼稳稳落在她脚边。沈茹骂：“要死啊肖文屿！”

        肖文屿哈哈一笑跑开，淤泥里留下几个大脚印。

        沈昱行已经打入大叔内部，埋头跟在长辈身边，与他们一路向前。

        肖文屿边玩边闹，与他们渐渐拉开距离。

        覃音穿上下水裤，仿佛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她个子在女生中不算矮，净身高168。

        “要是感觉不舒服就上来。”沈茹叮嘱。

        “好。”

        覃音从口袋里掏出发绳，用手捋头发绑好一个丸子头，试探着下水了。

        淤泥表层坑坑洼洼有积水，表面被太阳晒得微热，脚伸进泥里才感觉到底下是凉凉的，很舒服，还有一股力吸着腿，蛮奇特、新鲜的体验。

        沈茹在岸边问她感觉怎么样。

        “挺好玩的。”

        她发自内心的愉悦，笑起来明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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