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涂生,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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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埋在这里,涂生便陷入近乎昏迷的沉睡。若没有土地中的灵气为他续命,这一睡便是长眠不醒,死亡。
世上凡人,只要不是横死暴卒,都是同样的死亡过程:重病,回光返照,昏迷,死。
昨晚的涂生,走的正是这条路径。别人重病,他是重伤;别人回光返照,他是得了夺气而来的灵气,被大补了一番,一段时间内只觉得精神抖擞;到了睡进坑里,消耗殆尽,进入昏睡,相当于昏迷不醒。
接下来本该静悄悄死去,却被那一点灵气,吊住了性命。
更巧的是,此地灵气不像在梅林中那样,被那一道不知从何而起的夺气大法将一地灵气榨取干净,给他猛地灌注进来。这时的灵气像若有若无的水滴滴下,时不时一滴,时不时又一滴。既让涂生的生机不绝,又不会让他如进了补一般,刹那间龙精虎猛。
这种状态,介于已死未死之间,似冬眠,如蛰伏。那点微弱的生机,与土地融为一体,难以区分。连涂生的整个身体,都成了大地的一部分。哪怕有人直直地盯着看,也难以分辨出哪里是人体,哪里是大地。
涂生。土生。
生于土地。被土地包裹时,土地会渗出灵气,母乳般哺育他,治愈他。
藏于土地。被土地包裹时,他也成了土地的一部分。难以辨认,无法区分。
筑基修士的神识到了,一寸寸扫过深深的地下,扫过涂生的身体。
然后远去。
即使是筑基修士的神识,看到的也只是土地。纯是土地。除土地之外,别无他物。
尽管像这般反复检视,但黑河镇内并非重点搜索的目标。在此地的这番反复扫视,只是上界修士做事和下界不同。不做便不做,要做便做彻,不会留下任何死角。
其实修士们均有共识:黑河镇之内是最不可能的地方。地灵的藏身之处,一定是个灵气相对最多、浊气相对最少之处。红尘之内,这样的地方只能是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绝不可能在人烟密集的市镇。
所以一旦镇内排查结束,从羽士到筑基,上界修士们飞赴四面八方,十几天里,将曹国和周围好几个国家的偏僻地方细细篦了一遍、两遍、三遍……
涂生却在黑河镇内的地下沉睡不醒。
十几天后,上界修士们一无所获,只得返回九重天上。涂生仍在地下沉睡不醒。
做着千百年不变日常营生的黑河人,偶尔也有个把从涂生附近经过。有一次,奔跑追逐的儿童甚至从他头上踩过。
涂生仍是沉睡不醒。
冬眠蛰伏,将身体交给大地滋养。
这一觉便是数月。
然后,一片黑暗中,涂生睁开了眼睛。
他还不知自己已经沉睡数月,只当是睡了一夜好觉,觉得精神充沛,体力尽复,头脑分外清晰。
这时应该天亮了吧?涂生吸一口气,想从空气中分辨是白天还是夜晚。白天的气息比较躁些、暖些,夜晚的气息更加沉静、清凉。会分辨的人,一嗅便能知道。
一吸,再吸,却没吸到空气。直到这时,涂生才觉得有些气闷。
埋坑时本来留了气孔,经过这么多日子,早被泥土堵塞。涂生却以为是自己心急,活没做好。
堵塞气孔是常见意外,自然早有准备。涂生用手里一直拈着的那根小棍轻轻向上捅了几下,一旦能吸到外面的空气,立即停下。这是怕外面正好有人,你只管捅个不住,定然被他察觉。
涂生用龟息之法慢慢呼吸,同时分辨着吸到的气息。应该是夜间的空气。确定无误后,这才轻轻扩大气孔。不仅利于呼吸,还能听到上面的动静。
夜深人静。
涂生在地下蠕动挖掘,先露出半张脸,两只眼睛骨碌碌转动,尽量四下察看。再次确定真是深夜,四周绝无动静,这才慢慢爬到地面。
涂生大口呼吸一阵,吸饱了清新凉爽的深夜空气,这才从土里刨出自己的衣服包袱,拍打干净,又开始搓掉巴在全身上下的泥土。才搓两下,突然想到被烧成了个炭人,这一搓还了得,岂不是连焦皮带血肉都搓下来,说不定只剩下——
——低头一看,手搓的地方白生生的。涂生唬得几乎惊叫一声:娘哎,还真的搓得血肉脱落,露出骨头了?
但手下并不疼痛。涂生却还是不放心:说不定烧到皮焦肉枯时,连痛都不知道了。
且喜今夜不像昨晚,没有风雪,还有些星光(涂生到现在还认定只是放倒头睡了一夜加一个白天)。借着星光仔细一看,原来不是骨头,竟是搓尽泥垢,露出白生生一个肚皮。
涂生心里纳闷:明明记得全身都被烧着,而且是烧灼之力远胜凡火的符箓之火,一把火烧得全身乌黑,和焦炭相似。怎么竟然还有一块白的?
想不明白,不如再试试。涂生小心翼翼地从手背抠下一点泥团,下面皮肤果然是黑糊糊一片。仔细看时,还被烧得迸裂成一块块的,如鱼鳞一般。
涂生尖着手指,拈起一片。大如纸钱的这片皮肤早已炭化,应手而起,并无一丝痛楚。揭开之后,显出下面一片白色皮肤。涂生轻轻捏了捏,正是自己的皮肤,绝非异物。
涂生又惊又喜,又搓又剥,不多时便现出一只搓净了泥块、焦皮的净手,星光下白得耀眼。
(其实涂生皮肤并不甚白,只是和烧焦的黑皮相比,才觉得如此之白。加上有星光照射,只要不太黑的东西,都平添了几分白净。)
涂生兴奋得呼哧呼哧喘了一阵,这才屏住呼吸,开始朝脸上下手。脸面和手不同,涂生不敢用力,只轻轻抠着,一点点撕着。弄了半天,摸着光光的脸,虽然没镜子看不见,但一摸便知道,不再是近一年来那张被烈焰毁容、凹凸不平的丑脸。
睡一晚上,皮肤竟然自愈!涂生欢喜得几乎落泪。
想他一个男子,天生便不像女子那样看重容貌。他又在行伍中长大,每日见到的叔伯大爷们,谁不是一身伤疤。脸上划道口子算什么,就连缺鼻子少耳朵都见惯不惊。至于长相丑俊,涂生这辈子都没想过。
直到和小玉姐相好,涂生才想起自己这张脸,也依稀明白这张脸上除了眼睛要看得清、鼻子要嗅得灵、耳朵远近都能听见、嘴巴什么都吞得下之外,似乎还有点其他什么功用。
有一次在林中伐木,那株大树倒下时,几根树枝在他脸上过了一下。涂生全不在意。割进肉里还不到一分,以天兵凝血之快,这点小口子转眼间便止血结疤。打什么紧,只当搔痒时下手重了点。
谁知小玉姐看了,竟比断手断脚还伤心,“半张脸都划掉了,怎么得了,怎么得了……”
当时涂生还和她解释:“这里伤得最好。往上太阳穴,往下脖颈,那才不得了。脸上怕什么,算它少一两肉便是。”
把个顾小玉气得,“你、你、你……”径直跑回家去,撇下涂生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过了一两天,脸上那个大疤脱落。小玉姐天天都要抚摸着伤痕念叨,“老天保佑,不要留下疤痕。”还将女儿家用的香膏细细抹在上面。“不指望你是个俊俏哥儿,但也别是个破了相的丑鬼才好。”
还好天兵恢复能力惊人,没过几天,脸上平复如初。顾小玉喜不自禁,“这香膏当真妙用如神。我也没剩多少,都给你留着。别的地方伤着了不用它。这么金贵的东西,一定要用在脸面上。”
在黑河三岔被烧伤以后,涂生先受困于琵琶骨被穿,受那番痛苦折磨,一时想不到别的。后来因地下灵气滋养,伤痛稍轻,有时便会不由自主,想到这张脸上。
囚室里没有镜子,但光凭伸手摸索,涂生已知不妙。那半张脸摸着,和未烧伤的迥然不同。该平的地方歪着扭着,该突出的地方反而凹陷下去,还有坑坑洼洼,一道道裂口,怎么摸索,感觉都不像一张人脸。
若小玉姐看到,会怎么想?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涂生都慌忙回避,不敢深思。有时甚至异想天开:小玉姐那香膏既然能治上次的疤痕,这次也一定管用。森林里什么药材没有,采些回来,多配制些,每日涂抹,还怕不能恢复?
这当然是自欺欺人。上次的疤痕平复全靠天兵的自愈之力,和顾小玉的香膏没半分关系。
涂生将全身上下搓了一遍,像蜕壳一样,蜕下烧焦的死皮死肉。那层皮肉已经彻底枯焦,一搓就成了细屑,混在泥土中剥落下来。涂生看看身上,不仅没半点烧伤的焦痕,连从前当天兵打仗时留的几处伤疤,也都彻底消失了。
涂生穿好衣服,提了包袱,特意寻了个水洼,借着星光,望着水中的倒影。
自从在吴寨被擒,这一年多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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