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四十章

杀人是不对的吗？

        如果这个问题是在白日下的世界里提出来的话，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但是这个常识不适用在港口黑手党。

        “小镜花……”中岛敦有些担忧地看着身披白色小振袖的少女。

        顺从地接受了训练的泉镜花很快就被安排投入到正式的任务中，作为一个暗杀者来说，她的天赋算是极佳，目前为止的任务目标无一失手。

        “二十一……”泉镜花喃喃念着一个数字。

        中岛敦知道，那是死在她手下的人数。

        他们并非为了杀人而活，但是手上沾满血腥是逃避不了的命运。

        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来说或许太过残忍了一点。

        中岛敦不会违抗太宰治的命令，所以他能做的也就是陪在泉镜花的身边，在任务结束之后带她去吃一次可乐饼或者她喜欢的汤豆腐。也只有在那个时候，被乌云覆盖的少女的面容才会稍微放松一点。

        ‘深雪小姐……’

        中岛敦知道她想让他们自己找到答案，所以即使他去恳求也是没有用的。

        但是他不知道，泉镜花那条紧绷到极致的弦什么时候会断掉——

        六个月。

        “时间倒是差不多呢。”太宰治一边审阅着文件，一边感慨道。

        “‘命运’中的一环……吗？”深雪的语气有点上扬，“希望中岛君在镜花的心里分量能稍微重一点呢。”

        “那就试试看好了。”太宰治抬眼瞥了她一眼，“追捕令已经发下去了？”

        “当然。”深雪点点头，“港口黑手党的规矩可不会开后门。”

        擅自脱逃即视为背叛，就算泉镜花最开始也不是心甘情愿地来到港口黑手党的，但既然曾依靠着港口黑手党而活，那就是无可非议的港口黑手党的一份子。

        “说得可真好听。”太宰治哼笑了一声，点了点桌面上的一份文件，“这个，交给敦君吧。”

        “嗯哼……”深雪拿起那张薄薄的纸，快速看了一遍，“……你这家伙还真是够讨厌的。”

        “多谢夸奖~”太宰治欣然接受她的评价。

        对于中岛敦来说虽然不至于会死，但是多少也是会吃点苦头的任务。

        深雪估计了一下到时候自己要给他治疗的程度，就忍不住在心里为他哀叹。

        摊上这样一个“老师”，也只能说，还好他是中岛敦。

        港口黑手党的“三十五人斩”叛逃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黑暗世界，除了港口黑手党的抓捕，也有不少人试图将她收为己用或者趁势报了之前的暗杀之仇。而在那不久之后，“白色死神”不慎受伤的消息也传了出来，范围更小，却也足够泉镜花能够得知。

        “滴答……滴答……”

        水滴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在无人的小巷，泉镜花依墙而立，缓而浅地呼吸着。

        “人呢？！”

        “一定就在这附近！快搜！”

        “今天一定要抓到她！”

        听着嘈杂的呼喊声，她捏紧了手中的短刀。

        追逐着她的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却也绝对是敌对的一方，与其被他们抓住——

        “这边……呃……”

        皮鞋的轮廓刚刚越过拐角处，一道白光就晃了过去。

        喉管被割断并不会立刻死亡，在血液涌进气管的痛苦中，男人侧眸看向刀刃袭来的方向。

        深紫色的长发披散着，没有任何感情的绀青色双眸映出了喷溅而出的鲜红血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无比诡谲。

        “……三……”

        无法说出最后的遗言，男人的躯体直挺挺地向前倒下，激起了一片浮灰。

        虽然不用确认也知道他死了，但是泉镜花还是没办法放松。

        ‘太安静了。’

        这个男人的同伴哪里去了？

        从港口黑手党逃出来之后她就一直东躲西藏着，因为不想再使用夜叉白雪，她现在唯一能护身的就是这把用得最趁手的短刀——是中岛敦送给她的。

        早被鲜血浸染透了的凶器让她嫌恶，但是一想到这把刀是中岛敦为了“保护好你自己”这种理由交给她的，在暗中谋划着叛离的时候她还是把来到港口黑手党之后唯一新获得的属于自己的东西带在了身上。

        “哒……”

        鞋跟踩在地面的声音传了过来，泉镜花往后撤了两步。

        ‘三秒。’

        黑色的发丝映入了眼帘

        “——！”

        “哎呀，真是危险呢。”碧眸的女子眉眼弯弯，笑看着无法再前进一厘米的刀尖，“武器不是用来对准同伴的哦。”

        “……不是……”

        “嗯？”

        “我们……不是同伴……”泉镜花咽了咽口水，还是吐出了后半句话。

        她不是眼前的人的的对手，也没有逃跑的空间。

        “嗯……貌似是这样呢。”深雪苦恼似的歪歪头，“那么，你要回来吗？”

        察觉出她好像并没有动手的意思，泉镜花收了刀，拉开了距离。

        “……你也是来抓我的吗？”

        在港口黑手党，深雪是她少有的不讨厌的人，她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她。

        派一个干部来抓她的话，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一些。

        “不是哦，”深雪伸出了手，“只是来接你而已。”

        “回来吧，镜花。”

        “……”泉镜花抿了抿嘴，没有回话。

        “中岛君的事，你听说了吧？”深雪没有介意，笑嘻嘻地说出了她在意的事，“我觉得他现在应该很需要你。”

        泉镜花双手握紧了收入鞘中的短刀。

        “回去以后，太宰那家伙打算让你们成为搭档，”轻柔的话语诱哄着她，“‘小镜花这么可靠的话，敦君以后就不会再出这种事了吧’，他是这么说的。”

        “我……背叛了港口黑手党。”

        “没关系哦。”听出她的松动，深雪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镜花还是个孩子嘛，犯错的机会还是有的。”

        “在外面这段时间很辛苦吧？”她轻轻抚摸着泉镜花的发顶，“如果实在无法接受的话，把港口黑手党当成暂时的落脚点也可以。”

        “……什么？”泉镜花有点讶异。

        这可不是她这个地位的人该说出来的话。

        “不是在开玩笑哦，比起这样草率地跑出来，还是等目标明确以后再离开吧。”深雪朝她眨眨眼，“也许还能带上谁走也说不定呢？”

        “……回去以后……还是要继续杀人……”

        “……”

        深雪抬起了她的脸：“镜花，没有人天生就是喜欢杀人的。”

        通常情况来说的话。

        “只是不杀的话，那么我们自己、或者我们珍视的人就会被杀掉。”深雪垂眸看着这个也不过是国中生年纪的女孩子，“为了守护谁而杀人，这样做也是错的吗？”

        “我们并不是在滥杀无辜，不是吗？”

        虽然有的时候确实会过分一点。

        “我也……可以守护谁吗？”泉镜花迷茫地看着她，“没有夜叉白雪的话，我根本就做不到，但是……”

        “嘘……”深雪以食指抵住了她的唇瓣，“不要这么想。”

        “镜花，你是夜叉白雪的主人，她能发挥出什么样的作用完全取决于你。”

        “我……”

        “你也不想，让未来成为会让你再次悔恨的过去吧？”深雪松开了手，“到底是未来更重要，还是不可改变的过去更重要呢？”

        “想清楚了的话，就回来吧。”

        泉镜花站在原地，看着女人一步步后退，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追捕令，会撤掉的。”

        最后的尾音消散在巷子里。

        泉镜花碰了下挂在脖子上的手机，然后翻开了盖子。

        “夜叉……白雪……”

        她真的要回去吗？

        “回来了？”

        坐在中岛敦床边的中原中也看到深雪走了进来，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嗯，他怎么样了？”

        深雪指了指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中岛敦。

        头上、身上、胳膊上，以及被白色的被子遮盖住的部分都是同色的绷带，看上去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能有什么事。”中原中也轻嗤了一声，“他的异能力本身恢复能力就强，你又给他治疗了，现在就是睡着了而已。”

        “不过太宰那家伙的脑子又哪里出问题了，给了个情报差异这么大的任务。”他皱着眉又啐了一口他们的首领，“游击队队长哪是那么好培养的，让这小子一个人去也太不谨慎了。”

        “为了苦肉计呀。”深雪拍了拍他的肩膀。

        作为中岛敦的半个老师，虽然中原中也平时都是一副看不上他的样子，稍有差错就训斥他一顿，但是要说他看着中岛敦一身惨相回来的时候不动气是不可能的。

        要不然深雪也不能在看护病房里看到他。

        “哈？”中原中也挑高了眉梢，“苦肉计？给谁看？”

        “你说呢？”深雪暧昧地眨眨眼。

        “……嘁。”

        中原中也看了眼脸色苍白的中岛敦，又看了看她：“你刚刚就是去找她的？”

        “小孩子不懂事离家出走了，作为大人当然要负起责任啊。”深雪点了下他的额头，“你要是有个妹妹不打招呼就不见了踪影的话，还能这么轻松地跟我说这种话吗？”

        “不要做那种没有意义的假设。”中原中也拉下她的手，“‘不打招呼’？能让你亲自去找的话，重要到这种程度，不可能事先没做准备吧？”

        “啊……那个啊。”深雪的视线游移了一下，然后夸赞似的说道：“中也真的很了解我嘛。”

        “差劲。”中原中也白了她一眼。

        “好嘛好嘛，就是给她的手机里面安了个小——小的，追踪装置而已。”深雪煞有介事地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小段距离，“毕竟是重要的遗物，还能操控夜叉白雪，镜花一定不会让它离身的。”

        “故意放跑她做什么？”

        “因为小鸟不能一直关在笼子里？”

        中原中也哼了一声：“所以要人家自己飞回笼子里吗。”

        “更差劲了。”

        “就算躯壳不自由，我也希望意志是自由的嘛。”深雪凑上去，在他的脸上印下一个吻，“呐，中也？”

        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中原中也咂咂嘴，摘下帽子扣在了她的脸上。

        “今天不要再跟我说话了。”

        “诶~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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