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五十五章

“万事先下手为强”。

        这是森鸥外所信奉的金科玉律。

        第二天跟森鸥外上报福泽谕吉遇袭事件后，这位看上去不靠谱的港/黑首领也没有给深雪下达什么特别的指令。

        让黑蜥蜴去配合情报科找到袭击者的藏身地，他就穿上白大褂带着爱丽丝去逛街去了。

        ——如果芥川龙之介没有跟着一起去的话。

        虽然对森鸥外“独自”出门有所不安，但是中原中也还是被深雪劝说下来老实做自己的工作。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绝非是徒有其表的，既然他已经有所计划，作为属下也只能听从命令，不去给他添乱而已。

        但是最后收到的是他被伪装成巡警的费奥多尔刺伤的消息。

        当然那把刀上同样用了毒。

        理论上应该是和福泽谕吉所中的毒是同一种，但是这次却浮现出一个奇怪的法阵。

        被黑蜥蜴送进医院的森鸥外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深雪则被中原中也拉了过去。

        偌大一个港/黑没有治愈系异能力者真的太奇怪了——虽然现在这种状况也没什么用。

        面无表情地治好他腹部的伤口，又如法炮制压制住他体内毒素的扩张，深雪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昨天为了帮福泽谕吉而消耗的精神力并没有完全恢复，现在再次使用的代价就是大脑仿佛针刺一般的疼痛。

        “深雪！”

        中原中也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深雪揉揉太阳穴，叹了口气。“休息一会儿就行，你也不想看到你敬爱的boss出事吧？”

        虽然很不想救森鸥外，恨不得他干脆就这么死了，但是她也知道这一点都不现实。

        无论是为了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还是为了横滨的平衡，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都必须平安无事。

        “啧。”

        第一次面对这种几乎相当于在深雪和森鸥外之间二选一的局面，中原中也才彻底理解了她当初的担忧。

        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是难以言喻的焦躁感还是填满了他整个大脑。

        将深雪抱起来，打算送她去休息，中原中也就听到了传来的敲门声。

        “武装侦探社的来信？”

        眉头拧得死紧，中原中也看向深雪，收到她的点头示意后，犹豫一下才决定带着她一起去找尾崎红叶。

        回到港/黑大楼，把深雪放在一边的椅子上，中原中也才打开了那张预示着不祥的信纸。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森鸥外和福泽谕吉中的是一种名为“自相残杀”的病毒型异能力，48小时内就会致死，除非异能力者本人停下或者其中一方死亡，不然就只能等死。

        换句话说，就是逼迫着暂时进入和平阶段的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重新发起斗争。

        这是来自武装侦探社的示警，也是他们的开战通知。

        “混蛋……”中原中也捏皱了脆弱的纸张，咬牙切齿地用力锤了下桌子。“混蛋！”

        “这是想要同时击溃黑手党和侦探社的奸计。”尾崎红叶并没有像他一样将愤怒表现出来，只是沉着脸淡淡说道。

        “大姐……”中原中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要跟侦探社开战吗？这不就正中幕后黑手的下怀了。”

        “我一定会干掉幕后黑手的！”中原中也捏紧手里的书信，声音里带着点犹豫，“但是现在只有两天，根本不够。”

        “……只有这么办了。”

        中原中也的声音转变为坚定，他看向深雪。

        “里面还说了一件事……”

        双眼睁大、瞳孔缩小，深雪本就苍白的脸色又褪色了几分。

        让游击队和黑蜥蜴带人包围了福泽谕吉所在的医院，中原中也带着深雪降落在了医院的楼顶上。

        “喂，没事吗？”

        中原中也放下怀里的深雪，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又不是来打架的，那是你们的任务。”

        抓着中原中也的胳膊，深雪的气色还算不上好，但是也没之前那么糟糕。

        中原中也心里只想把某条青花鱼大卸八块。

        身上泛起红光，两人脚下的地面便往下深陷了几分。

        天花板之下，就是武装侦探社一行人所在的楼层。

        “抱歉了，侦探社。”中原中也扬声说道:“今日不谈私人恩怨，交出你们社长的项上人头，我就饶你们一命。”

        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透过差一些就要彻底塌陷的楼板穿了进去，想必里面的人应该十分慌乱吧。

        ——因为有一个人不在。

        深雪想到这里，又磨了磨牙。

        联络器里传来在对面楼顶观察的樋口一叶的声音:“侦探社社长的病房前，确认有异能力者护卫。”

        按照她的描述，应该是宫泽贤治。

        曾和他交过手的中原中也面色凝重，但是还是迈出了步子，打算直取敌人首级。

        “什么？！”耳机里继续传来的话让中原中也惊诧起来:“一下子就出动全部战力？！”

        “那是当然的吧。”深雪双手抱臂，盯着脚下的砖块，似乎透过它看到了里面严阵以待的侦探社社员们。“那是武装侦探社的‘武’啊。”

        “那我们这边也全力对抗！”中原中也咬着牙下了命令:“把包围这里的芥川和黑蜥蜴都叫到这边来！”

        狭窄的走廊里，港口黑手党的主要战力和武装侦探社成员们对峙着。

        “你们是打算一个一个上，还是全员一起上？”中原中也蹲着身子，目光不善地盯着对面的现任敌人，“不管哪样，我都奉陪。”

        深雪借着海拔优势按住了他的头，无视他不满地扭过头看着自己，眼神直接看向侦探社众人:“先告诉我那家伙在哪里。”

        来信中并没有说到太宰治所在的医院地址，唯一的媒介现在应该也不在他身上，她只能选择来当面问出答案。

        “……我们哪边都不会选。”谷崎润一郎站了出来。

        同时，他身边的人影逐渐消失。

        “贤治君破坏了墙壁把社长搬出去了，现在社长和社员都已经逃离医院。”

        深雪倒是并不意外，正面对上的话，败者一定是武装侦探社。

        而且……也有她故意的成分在。

        毕竟她并不想真的让中原中也把福泽谕吉杀了。

        中原中也站起身，“……是幻象异能力者。”

        “为了骗过包围网让社员逃生，你竟然愿意舍弃生命成为诱饵。”芥川龙之介的语气里听不出是敬佩还是嘲讽。

        谷崎润一郎缓缓举起双手，“我并不想死，乱步先生让我给你们传话。”

        他又看向深雪，“还有你想要的答案。”

        侦探社把谷崎润一郎留下来作为人质作为暂时保住福泽谕吉的筹码，交换条件是由他们去找出下毒的异能力者。

        知晓江户川乱步能力的深雪建议中原中也答应下来，自己则前往了太宰治现在所在的医院。

        就算侦探社失败了也没什么问题。

        因为交易还在有效期限内。

        门都没有敲，深雪直接拉开了太宰治所在病房的房门。

        被绷带包裹住的男人正挂着水，安详地睡在病床上。

        鞋跟落在地面上，发出有规律的“咔嗒”声，深雪一步步走近了紧邻窗边的病床前。

        “……”俯视着脸色憔悴，一看就是失血严重的太宰治，深雪张了张嘴:“没必要装了吧。”

        细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露出了黑羽下幽深的鸢色。

        里面毫无睡意。

        太宰治冲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怎么，这次也在算计之中吗？”

        在床的边缘坐下，深雪看着自己微微发白的指尖，“痛吗？”

        “……痛得要死。”太宰治斟酌了一下，还是这么说道。

        “所以才想瞒着吗？”

        她一点也不意外，太宰治既然知道主观上强烈的呼唤可以传达到她那里，自然也能推断出如果本人没有求救欲望的话，她就不会感知到媒介拥有者出事了。

        说起来她还该庆幸一下那五个孩子想活下去的欲望十分强烈，而织田作之助要死的时候自己在现场。

        要不然其实她一个人都救不回来。

        信上太宰治中弹的讯息想必是与谢野晶子加上去的，太宰治本人绝对是不想告诉她的。

        “……只是不想你担心而已。”太宰治伸出没有插着针的右手拉过她的手，“抱歉。”

        “我该怎么办呢。”自言自语般说着，深雪看向他:“我是没法阻止你的，对吗？”

        “不会……”鸢色的双眸盯着她，太宰治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不会的……虽然……”太宰治干巴巴地说道:“不会死的，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还没有失去兴趣呢。”

        “那真是多谢了。”深雪勾起自嘲的笑，“我该开心的，是么。”

        “……”太宰治手上用力，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的伤……”

        深雪的手撑在他的胸口上，防止惯性下的冲击力让他刚刚做完手术的伤口重新崩裂开。

        “没关系的。”太宰治紧紧抱着她，声音轻柔，“不用担心，我还会活下去的。”

        “和你一起活下去。”

        “……你的行为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深雪的鼻音有点重了起来。

        太宰治笑了起来，“我觉得已经不能更真诚了。”

        “笨蛋。”轻轻锤着他的后背，深雪由着生理盐水从眼角处滑落，“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嗯，对不起。”太宰治蹭蹭她的头发。

        “给你那东西是为了什么你自己明明很清楚的。”

        “嗯。”

        “气死我了。”

        “嗯。”

        太宰治轻吻着她的眼角，将泪水一一吮净。

        “再有下次我就不要你了。”深雪瞪着他。“和中也两个人在一起也挺好的。”

        回应她的是太宰治热切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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