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黄泥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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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司机看着沈默琳说的兴起的时候,车灯下,沈默琳看到前面有一个大坑,可能是因为连续下了几个小时的大雨导致的路面坍塌形成的,不由地,她一声尖叫。
可是,却还是晚了,司机反应过来,连忙踩下刹车,但是,车却还是一头撞进了那个大坑里.......
"啊!"
在车头撞进大坑里的时候,沈默琳一声尖叫,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大背包,将脑袋埋进背包里。
"砰!"
一声闷响,车头直接栽进了大坑里,车子停了下来,然后,车子和地面呈60度的斜角,悬挂在了地面与大坑里。
"TMD,这下完了!"
听到前面司机用力敲了一下方向盘上的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滴"声之后,又响起司机大骂的声音,沈默琳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一看,车子只是被卡住了,并没有完全掉进大坑里,而且司机和自己好像都没有什么事,沈默琳这才松了口气。
"师......."正当她要开口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左边手臂上有痛意传来,一看,小手臂上的衣服被划破了,划出长长一道口子,手臂也被划破了,有血正在不停地往外冒。
原本她还不觉得怎么痛,可是,此刻看到那一条长长的不断往外冒着鲜艳液体的口子,她才倒吸了口凉气,真正感觉到了强烈的痛意。
"师傅,可以把车抬上来吗?"顾不得自己手臂上的伤,看了一眼之后,沈默琳又急切地问司机。
"小姑娘,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我们两个人,怎么把车抬上来,再说,车抬上来了,路塌了,车也过不去呀!"司机回头,满脸无奈地道。
"那......."沈默琳一听,急死了,"那怎么办?我下车,自己走吧。"
说着,沈默琳便要去推车门。
"小姑娘,这黑灯瞎火的,又下着大雨,你老实呆在车里。等天亮了再走不行吗?"见沈默琳居然要推门下车,司机赶紧阻止他。
"不行,我很急。"沈默琳摇头,想都不想,直接推门。
"小姑娘,我们这大山里可不比你们大城里,这到了晚上,路上又没灯又没人,很有可能会有野兽出现,你不怕呀!"马上,司机又一把去拉住沈默琳道。
--野兽。
沈默琳听着,不禁浑身都一抖。
可是,一想到如果她晚到一分钟,李何东离开的可能性就会大一点。她就赶紧摇了摇头道,"师傅,是不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一直走就能走到龙井村了呀?"
见她坚持,司机也不再继续阻拦她了,告诉了她怎么走,看到什么标志就是哪里,跟她交待了清楚。
沈默琳点头,说了"谢谢"便直接下车。
不过,司机还算好心,下车前,又拉住她,把自己车上的手电筒给了她,并且用塑料袋套着,以名被大雨打湿,不能用了。
沈默琳也不白拿人家的东西,又留下一百块钱,然后,背上她的大背包,直接下了车,跳进了大坑里,然后,什么也顾不得,甚至是完全不顾自己左手臂上还在流血的口子,又爬出大坑,继续往前走。
因为来的实在是太匆忙了,沈默琳没带伞,漆黑的夜里,她就顶着瓢泼大雨,大步往前走着,一步紧接着一步,半秒也不耽搁。
走在大雨里,没一会儿,她浑身上下就湿了个透彻,还好,手里的手电筒是由塑料袋包裹着的,不会打湿,有了这个手电筒,前面的路,她也就能看清楚。
不停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沈默琳来到了一个岔路口,按照司机跟她说的,是要往右边的路走才是龙井村,所以,她毫不迟疑的便选择了右边的路。
继续走呀走呀走,终于,雨渐渐小了,然后,没多久又停了下来。
雨一停,耳边便只剩下各种动物的叫声,一声比一声清晰,想到司机师傅说的,晚上山里有野兽出没,她便吓的浑身一个冷颤,全身都发冷。
为了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害怕,她只能加快加大脚下的步伐,不停地往前面走。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她看到前面有一块小石碑,只以为是龙井村到了,激动的,沈默琳赶紧跑过去。
一看,居然不是龙井村,而是另外一个村子。
司机师傅明明跟她说了,走右边是龙井村,走左边才是这她现在看到的这个村子,为什么现在反了过来。
难道,是司机师傅把方位记错了吗?
从防水的背包里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居然是凌晨三点多了。
半夜的大山里,就算是附近有村子,大家也都关灯睡觉了,沈默琳抬头一看,到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
哪怕现在是夏天,可是,大山里的夜风一吹,蹲在石碑前的沈默琳却忍不住,浑身打了好几个冷颤,冷的双唇都发抖。
不行,她不能停下来,既然走错了,那她就倒回到那个岔路口,再放左边走。
此时此刻,哪怕又冷又饿又怕,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纱都是湿透的,可是,沈默琳的意念,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哪怕是死,她也一定要找到李何东,问清楚他到底要不要跟她回去。
吸了吸鼻子,将眼里涌起的泪水全部逼了回去,她又站了起来,往回走。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她又回到了刚才的岔路口,然后,往左边的岔路走。
走着走着,脚下一个没留神,她踩进一个大大的黄泥巴坑里,整个人直接朝前面扑倒,摔了下去,摔进了烂泥里,摔的满身满脸甚至是满嘴都是泥巴,额头也重重地磕在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磕破了,溢出血来。
感觉到额头上的痛意,她抬手一摸,在手电筒的亮光下,看到手上那刺眼的液体,眼泪不知不觉便涌起,流了下来,混和着满脸的黄泥巴水,滑进嘴里。
"李何东,你个王八蛋,老男人,为什么你要这么讨厌,为什么要你卷款跑掉,为什么你要玩消失,还要跑到这种鬼地方来!李何东,你王八蛋!"
在这陌生的大山里,沈默琳坐在路上的泥坑里,满身满脸的黄泥巴水,从未有过的无助,害怕,惶恐不安,彻底将她席卷,包裹,让她哭的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哼哧哼哧~~""嗷~~"
哭着哭着,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忽然,无比清晰的动物发出来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如果第一个她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声音,第二个她肯定是知道的。
那是狼!
倏尔,沈默琳浑身又是一个狠狠地冷颤,再也不敢哭,更加不敢停下来了,爬起来便赶紧跑。
不过,才跑两步,她才又想起来,手电筒落下了。
回头捡起来。手电筒居然不亮了,关了又开,开了又关,又再开,还是没有半点儿反应。
这下,沈默琳明白了,手电筒大概是没电了。
"嗷~~"
野狼的嚎叫声,再次无比清晰地传来,沈默琳一个冷颤,赶紧便丢了手电筒,继续大步往前走。
好在,雨已经停了一段时间了,乌云都彻底散开了,星星和月亮都冒了出来,跟被大雨洗过似的,不知道多有的明亮,就好像一颗颗挂在半空中的夜明珠似的,帮沈默琳把脚下的路照亮。
此刻,她又冷又饿,冷的浑身都跟块冰似的,饿的前胸贴后背,还有手腕和额头上的伤,也一阵阵狰狞地痛意不断地传来。
可是,她却完全顾不得,心里,只有一个念,那就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走到龙井村,找到学校,找到李何东。
她只想见到李何东,只想见到他,问清楚他一切。
"啊!"
"噗!"
因为走的实在是太急太快,沈默琳又一脚踩进一个大的水泥巴坑里,一声惊叫,整个人又再次摔倒,扑进水泥坑里,整个被染成了一个黄泥巴人。
"呜.......呜......."
实在是忍不住,她闷声大哭了起来,但即便是被摔的再疼,再惨,她也没有停下来,马上,她又爬起来,抹掉脸上的泥水,又继续大步往前走。
走啊走,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走到沈默琳一双腿都麻木了,感觉完全不像是自己的了,直到,天边渐渐露出一了抹鱼肚白来,她才惊喜地发现,龙井村已经就在她的眼前,就在她看得见的地方,有一座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屋顶的破旧小楼,小楼前。有一个操场,操场上,有一个破旧的篮球架,还有一面迎接晨风正在飘扬的红旗。
她到了!
她终于到了!
看着那迎着晨风不断飘扬的红旗,喜悦的泪水,毫无预警,霎那涌出,混合着沈默琳脸上的黄泥,慢慢流淌而下。
用力地,她吸了吸鼻子,然后,驮着她的大背包,抬起犹如千万斤重的双腿,一步步。无比激动却又从未有过的艰难地朝着那面飘扬的红旗走去.......
学校里,李何东又是一夜未眠,他靠在床头里,睁眼着窗外的那轮明亮,从昨晚大雨停了之后,从云雾中渐渐露了出来,到现在,又渐渐褪了下去,太阳的光辉,从东边的方向,一点一点,把万物照亮。
又是新的一天的开始。
可是,他的生活,却被他过的犹如一潭死水,泛不起任何一丝的涟漪。
现在的他,像什么,像他自己么?他想要的,到底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现在每一天,李何东都不知道要问自己多少次。
每问一次,他心中的烦闷与不安,甚至是惭愧与歉疚,便更深一分。
就这样离开了,离开所有的同事,朋友,亲人,离开他所有爱的人,他快乐吗?
不!
在离开的这半个月时间。他一点也不快乐。
自从决定了要卷款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内心,就没一刻快乐可言,有的,只是从未有过的无穷无尽般的痛苦,折磨。
明明以前每晚倒头就能睡的他,现在,却是彻夜彻夜地失眠,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就是睡不着。
哪怕是累极了,睡着了,却又忽然惊醒,莫名其妙地被惊醒。
年过四十的男人,他当然知道,他为什么哪怕睡着了,也会被惊醒。
那是因为他心虚,他愧疚,他不安,甚至是,他想念。
想念他工作了十七八年的地方,想念和他坐在一起谈笑晏晏的江年,想念公司所有与他共事的人,想念华文,甚至是,想念沈默琳。
那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天真烂漫,时不时犯点小错误,竟然还在自己的生日PARTY上跟他表白。
他那么直白的拒绝她。她居然不哭不闹也不翻脸,每天就还跟以前一样,在他的面前笑嘻嘻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像沈默琳这样的小女孩,是不是真的懂得,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喜欢,真正的爱?
沈默琳不懂得,那他懂得吗?他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什么是真正的爱吗?
沈听南喜欢江年那么多年,什么都愿意为江年做,他应该很喜欢很喜欢很爱很爱江年吧,可是,到最后,他却坦然接受江南和周亦白一起,并且,愿意一直继续守护在江年的身边。
难道,这就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真正的喜欢吗?
靠在床头里,好多事情,李何东想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却仍旧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既然想不到答案,又睡不着,干脆,李何东便下了床,换衣服,然后,拿了洗漱用品,去洗漱。
在大山区里可没有自来水,更没有电热水器,学校里只有一口摇井,在一楼教室的后面,每天用水,都要靠自己手动去摇,喝水,也要用柴火自己烧。
就在李何东拿了洗澡用口出了房间,要下楼去摇水洗漱的时候,无意间一抬眸,视线透过层层的晨雾,便捕捉到大概一两百开外,一道人影有些模糊的人影晃晃悠悠,步伐无比艰难地学校的方向走来,身上,似乎还背着一个大背包。
那身影,怎么那么熟悉。
倏尔,李何东英俊的眉头紧拧一下,向前一步靠近围栏,眯起双眼认真地打量起那个晃晃悠悠的人影来。
越看,他便越觉得那人影熟悉,因为雾大,等人慢慢走近些了,他才判断出来了,那是个女人的身影,但女人的身上,怎么都是黄泥巴,就好像一座被黄泥巴捏成的雕塑在慢慢挪动一样,看样子。女人应该是累极了,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也顾不得是谁了,马上,李何东放下手里的东西,冲下楼,往那个女人大步走去。
当两个的距离越来越近,还剩下不到一百米的时候,看到站在浓浓的晨雾中忽然停了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的女人,李何东心下一惊,蓦然间便瞪大了双眼。
--沈默琳。
对,就是沈默琳。
这丫头,她怎么找到了?
倏尔。李何东眉头狠狠一拧,正当他停下了脚步,还在迟疑要不要见沈默琳的时候,沈默琳就在他的眼前,好像后面有人在拉扯她一样,直接呈九十度角,往后倒去.......
"默琳!"
一声大叫,李何东什么也来不及多想,箭步冲了过去。
因为两个人隔了上百米的距离,等李何东冲过去的时候,沈默琳早就倒在了地上。
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儿,李何东扑过去,一把将沈默琳抱起,看着怀里不仅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而且全身上下,包括头发上也全部被黄泥巴包裹着,俨然已经成了一个黄泥巴人,而且额头上,手臂上,还有手心里都是伤的沈默琳,完全不受控制地,李何东眼眶狠狠一涩,眼里的雾气就如这大山间的浓雾般,瞬间就弥漫了他的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
"默琳,沈默琳!"一只手抱紧她,另外一只大掌,去轻拭她满脸的黄泥。李何东嘶哑了嗓音,用力低低地叫她,眼泪,居然就那样砸了下来,砸落在了沈默琳那张被拭掉黄泥巴之后,无比苍白虚弱的小脸蛋儿上。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那么亲切那么熟悉的声音,那么滚烫的泪水,就落在脸上,沈默琳冰冷的身上,忽然就感觉到了一点温暖,让已经虚弱到极致,靠意志强撑最后的一丝力气才走到现在的她又拼命努力,慢慢地弹开眼皮来。
"沈默琳,你个傻丫头,你怎么会跑来了?"看着终于睁开双眼醒了过来的人儿,李何东笑了,终于,这半个月以来,他第一次会心地笑了,笑的那样惊喜,又那样心疼,一颗心都在颤抖。
"李.......李特助,真的是......."看着眼前对着自己在哭的男人,沈默琳几乎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会是李何东。
"对,是我,傻丫头,就是我!"抱紧这个让自己无比惊喜的女孩,李何东沉沉点头,眼泪,根本无法控制,就那样不断地砸落。
看着李何东,慢慢地,沈默琳抬起手,想要抚上他的脸庞,想要确定,近在眼前就抱着她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李何东,就是她哪怕拼了命也要见到的李何东。
可是,手才抬到半空中,她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也终于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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