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山间忧乐（中）

黎明彻底将最后一缕余晖绽开。修宇寻着，琴声在山崖间突然戛然而止，可是在他背身准备离去的瞬间，那道美妙的琴声再一次传来。

琴声幽幽地回荡在山崖谷，其声余缭盘旋，旋律亦扬亦挫。时而深沉，时而宁静；时而婉转，时而又不失激昂。

“这道琴声是从何而来？难道那个梦是由于琴声才会出现的吗？”

修宇仔细凝听琴声，似欢悦，似轻快；似急促，似匆忙。再倾心凝听之下，却又沉闷，令人心慌。

这道琴声似乎有着某种力量。

  

修宇回想了夜里的那个梦，那个犹如天堂般圣洁花海的梦。似乎梦里给他的感觉，就如同这琴声一样，宁静中洋溢欢悦，光辉中弥漫绝望。

他抬头望向山顶，心底疑虑不减，眉宇稍有沉思，“此处山间有人，应该是某些隐居山林的居士，可能对玄灵峡谷会有些了解。”

他快步朝山上寻去。

如果此地真的有人，那么荒原的存在必定有人知晓。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这个人！

很快，修宇便来到了山头。

近前传来缕缕琴声，悠悠扬扬。如此近距离的感受，一种情韵莫名地在人的心间荡气回肠。

琴声的旋律转而如诉，似乎所有最美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景，最迷人的回忆……也跟着缓缓流淌起来。

修宇漫步走上前去，在山头的一颗古树下，只见一名青衫女子盘膝坐在地上。

他从侧面缓缓靠近，静静地矗立望着这个女子。

从侧面看去，青衫女子修眉端鼻，颊边微现霞光。她衣衫飘动，秀发随风起舞，淡淡阳光撒落在古琴上，玉葱般的手指轻柔的拂拨琴弦，悠扬的琴声中更增添了一抹灵秀之意。

“好一个绝美的女子，好一手高深的琴艺……”

许久之后，琴声才逐渐拂去。修宇终于还是忍不住的称赞了一句，“没想到如此偏远之地，竟然会有这般美丽的女子抚琴，真是人间少有啊。”

他借助机会，快步走到琴前。

青衫女子秀眉轻抬，双眸似水，一道极其温柔的声音伴随着她纤细修长的身段而起；“此地虽偏僻，但也会有人涉足，公子在此地凝听尚许，莫非也懂这琴？”

修宇呵呵一笑。

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本来脸上各自带着的笑意却是刹那间定格。修宇神情微滞，眼中露出诧异，只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青衫女子则是美眸闪烁，修长的睫毛轻轻的震动了一下，惊讶之色不言而喻。

短暂地愣神之后，两人才异口同声：“原来是你！？”

两人面色一怔，随之又相视一笑。修宇先是垂眉，然后轻微摇头，嘴角之间勾起了一抹弧度，他率先开口，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原来是你，真是许久不见。”

青衫女子浅然一笑，她的面容依旧柔美，眸若秋水，眉如墨画，唇若点樱，如同画中走出的美丽女子。

即便只是站在眼前，也令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南宫若曦，南宫小沫的姐姐，几个月前曾救了他一面。修宇也曾在南宫家居住了一段时间，只不过因为南宫小沫与他之间的恩怨，他不得不离开南宫家。

修宇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地遇见南宫若曦，而且会以这种巧合的方式碰见。

南宫若曦唇瓣微潋，浅淡唇间稍微勾起了一抹微笑，她盯着修宇的脸庞，轻缓吐语道：“宇公子，许久未见，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修宇微微侧身，不让南宫若曦看到他脸上的奴字印记，说道：“南宫姑娘真是多才多艺，不仅医术高绝，琴技更是高超，不愧是南宫城第一美丽女子！”

“呵呵呵……”

“宇公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风度有礼，”南宫若曦掩嘴开眉，没有在意修宇闪躲的视线，秀丽的长发在腰间随风拂舞，“只是不知宇公子，为何会来到这处偏远的山脉呢？”

修宇无奈摇了摇头，“说来惭愧，我是被周家人所追杀，误入了一处古老森林，然后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只是没想到的是，竟然会看见南宫姑娘在此山间抚琴。”

“古老森林？”

南宫若曦纤注意到了这个四个字，纤眉微蹙，沉吟了小许之后，才问道：“宇公子所说的可是沉陨星林？”

“我也不知道。”修宇摇头，回想起森林中那些凶猛的生灵，“我只知道那处森林极其危险，生存了许多凶险残戾的野兽，还有不少会食人的花朵，就算是最为普通的一株草，可能也会暗藏危机。”

“森林中可否是那血色食人花？”南宫若曦追问道。

“嗯？你也知道那里？”修宇点头回答，目中露出意外之色。

“难不成你也是从森林穿越过来的？”

南宫若曦嗯了一声，然后轻挪身子，走到山头边缘，幽幽说着。

  

“宇公子还真是幸运，竟然能穿过那片凶险的森林。”她的视线投向来了峡谷之外的无尽荒原，说道：“暗红的森林，乃是很久以前便已经被人们所禁足的森林，传说是连沉星陨落所散发的火光都能扑灭的凶险森林，人们将之称为沉陨星林。”

“沉陨星林常年处于暴雨雷电侵蚀之中，生存环境极其恶劣，只有一些特别凶戾与顽强的生灵才能存活。人一旦踏足其中，要是不足够谨慎，恐怕不经意间，就会被某株花草所吞食。”

“血色食人花只是常见的一种，更为危险的还是一些沉睡的凶兽，要是有人的气息被锁定，很难逃出生天。”

修宇暗自点头，原来那片暗红色的森林叫做沉陨星林，他之前也是差点落入虎口，如果不是足够敏锐，恐怕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他想了想森林诡异的模样，的确与其他森林大有不同，便问道：“为什么森林的颜色是暗红色的？难道是与荒原有关？”

“没错。”南宫若曦看了他一眼，  “这也是我说宇公子幸运的原因。”

“那处荒原也曾是一处无尽的远古森林，只不过在极其久远年代的一次战斗中，被毁灭抹平了。”

“荒原之上现在有着一些危险的地带，如果贸然闯入，一般人很难逃脱出来。如果没有人带领，也很难有人可以穿过那片荒原，走进这玄灵峡谷中来。”

毁灭？抹平？

修宇一听，暗自心惊了一番。荒原一望无尽，接壤在天边，如果曾是一片浩瀚的森林，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才会将之摧毁？恐怕那弥漫诸天的神魔也不过如此吧？

“荒原为什么会被毁灭…？”他问了一句，不过意识到不对之后，就换问道：“远古森林为什么会被毁灭？究竟发生了何等的战斗，才会将整片森林都给抹去？”

“还有，危险的地带又是什么？”

“……这得从很久以前说起了……”

南宫若曦凝望峡谷背后的那片苍茫荒原，开始了回忆，

“传说，在数千年前，人间曾发生了一场仙人之战。那是一场极其惨烈的仙战，大地沉沦，山河破碎，斗转星移……无数的生灵在仙人之战中死去，同时，也有不少的仙人陨落于此处山脉中，”

“那场仙战太过恐怖了，不仅死去了太多的人，其后世也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直接影响到了后世？恐怕仙人大战的惨烈程度超出了想象。”修宇问道：“也就是说，远古森林在大战中就这样被毁灭了？”。

南宫若曦点点头，手指峡谷，“你看，那处隔绝了荒原的峡谷，就是在那场大战中被仙人斩开的。”她又指着荒原上那条裂缝，“还有那条大裂缝，也是在大战后所留下的痕迹。”

修宇一一寻望过去，站在山头，相隔数十里，峡谷犹如一条被斩断的神龙，无尽的荒原，看上去似乎真的是硬生生被震裂开。

“仙人的力量这般强大么？连大地都被打得沉沦，恐怕神魔的力量也不过如此吧？”

两人凝望了几息后，他又疑惑的说了一句。

“神魔？”南宫若曦很淡的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词，“神与魔其实早已消失，那是上一个时代天地的存在，早已不复世间。早在几千年前就很少有人接触神与魔的记载了，当今乃是仙人当道的时代。”

“仙人当道的时代……”修宇暗自咀嚼了这几个字，他重新审视了一遍南宫若曦，突然间发现，她竟然不仅在医术和琴艺上造诣很深，连对这些古史记载也颇为了解，他问了一句：“南宫姑娘似乎对一些古时的秘事了解很多啊。”

南宫若曦微微一笑，“当然，我经常看书的，特别是一些古籍秘载，研究了很多年。只要是记载中发生过的大事，我都知道。”

修宇轻微点头，然后问出了心中的一个疑惑，“有一点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在荒原之上，会有尸骸堆积成山，而且还有数之不清的古老生灵的幻象擎天屹立？”

“如果按照时间来看，那些生灵是非常古老的种族，早已绝迹于时空，在上一个时代中就鲜有人知，很多古老生灵在古籍上也难寻其迹，既然荒原是仙战所留，这些古老的种族又是怎么一回事？”

南宫若曦眉头稍微蹙了一下，似乎听到修宇的疑惑后，也在感到困惑。

她沉思了会儿，才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对于那片荒原，我所知的就只有那里曾发生过仙人之战，很多东西都不曾了解。”她想了想，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说的也不是很准确，幻象只是一个假象，不会让人有真实的感觉。那些屹立于荒原的古老生灵，其身上传出的力量气息是真真确确存在的，如果不是因为它们并没有动弹的话，绝对会有人认为那就是活着的生灵。”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是幻象，而是一种异象——荒原上的异象。”

“异象……”修宇没有说话，不过心底倒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那些生灵的确有气息波动，他起初被震撼到，就是因为以为那些生灵是活着的。

“其实荒原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我从残存记载中看到关于仙之战的只言片语的描述，的确是惨烈无比，但是关于仙之战为何爆发，却只字难寻，似乎是有意识的没有记载仙之战为何爆发的缘由。”

说到这里的时候，南宫若曦则是诧异的看着修宇。

她浅眉微挑，突然问道：“你怎么会认出那些生灵的？而且还判断出了是古老早已绝迹的生灵？要知道，我也从荒原上过来，也曾探寻过，不过绝大部分都不认识，即便翻阅了很多古籍，也寻不到它们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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