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尔虞我诈

荆齿城。
  庄清云出了银谷，直奔千石林的钟乳洞，用“匿天”裹着无底袋和两个铂金袋，藏好自己不用的家当。出去时，随身只带了些秘金和数百秘银，和现阶段使用的丹药等等。至于何壁那收来的法器，也仅带了几件小巧的，当作墨缘的口粮。
  这次来荆齿城的目标是—正儿八经，名正言顺地买些他可以光明正大使用的法器和用具。
  荆齿城修士的比例不低，也就自然形成了修凡两个活动区域。灵源斋就在修士们常去的街区。六开门的铺面就体现了它的规模和在街区里的地位。因为之前在灵源斋里买的丹药，被他毫不留情地全扔了，只为用琉璃瓶装千年石乳。他第一站就是过来按照费师兄的单子补货。顺便还打听到了城里法器拍卖的地方和时间。
  现在正好是月底，离他回去教功课的时间还有几天。而城里每月最大的拍卖，就在明天。
  庄清云从灵源斋出来，碰到两个修灵中高水平的修士和一个摊主在为一件法器争吵。修士和凡人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照样地你争我夺，一样的七情六欲。他避开了看热闹的人群，继续闲逛。
  “饲灵袋。经久耐用的上品饲灵袋啊。”一个中年相貌的粗壮汉子守着铺子叫卖，“上等的灵兽皮毛，雪鹿角。各种灵宠有卖啦。”
  庄清云一眼看中了他铺子上的一件东西。
  “你这雪鹿角，怎么卖啊？”
  那汉子见庄清云一副儒生样子，立刻收了嗓子，换了个亲切的声音说道，“仙长一看就是识货的。上等的雪鹿角，都是三寸以上的成年鹿角。一对，三十秘银。”
  庄清云也不搭话。又拿起了一个饲灵袋，问价格。
  “这可是内置六格的高级货。灵气足，空间大。熊罴都能放进去，放一个月也没问题。你诚心要，一口价二十。”
  “嗯。我还想找个饲灵的盆。台子上的这个青瓷盏，怎么说？”
  “这个东西可以贵了。没有三十五个秘银，我不能让给你。”摊主的经验告诉他，庄清云真正的目标是这三个中的某一个。虽然分不清，但是每个价格都高高的要，等确定了再慢慢地收价。
  见摊主如此黑心，庄清云也就心安了。
  “鹿角我是肯定想要的。饲灵袋和这个青瓷，我也喜欢。一口价，我给你五十秘银可好？”
  “这怎么行。三样东西加在一起都超过八十呢。你在还价太夸张。这样，七十五。我今天就开个张，给你算便宜了。”
  又一轮还价后，庄清云说，“这样，饲灵袋我不要了。鹿角加青瓷。给你五十。就那么多了。”
  “这价，肯定不行啊。而且你看，这饲灵袋多好啊。您再想想？”
  庄清云一副愁楚的样子，假装犹豫思考。墨缘见他站立停留许久，也探头出来看看。
  早就猜他有灵宠的摊主看在眼里，暗忖，正是时机推他一把。“道友啊，我也是修行之人。钱财本是身外之物。你怀中的灵宠，没有个饲灵袋，生活起来多不方便啊。我们不能吝啬财物而少了慈悲啊。”
  庄清云浅浅地倾了一下身子作礼，算作领教良言的感谢，“这位道兄所言极是。可惜囊中羞涩。雪鹿角是配药独缺的材料。你的开价。怎么说呢，我觉得又有点高。所以。。。”然后一副欲言难言的样子。
  “依我看啊，你还是买鹿角和饲灵袋吧。青瓷盏实在没法给你。”自知两件物品，如果按照此价出售，他能有五成的收益，比自己的期望值足足高了三成。即便是真连着青瓷盏一起卖了，也有薄利。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嘛。这样的生意当然不能跑了，“要不，你还看中什么。我送个小物件给你？你看这兽骨笔，怎么样？”
  庄清云接了制符笔又放了回去。假模假样地在摊子上看着小东西。“我都不喜欢，要不你让我十个秘银。四十，怎么样？”
  “这可是雪鹿角和六格饲灵袋啊。不行啊，老弟。”
  庄清云拿起地上的一个石盏说，“这个总不值十个秘银吧？让给我吧。五十个秘银，它和鹿角，饲灵袋。”这才是庄清云真正看中的东西。
  这个东西叫—转灵石。如果不是他之前的“百灵乾坤图”里有的话，他也不懂。转灵石随储灵石而生，似矿非矿，似石非石。和石头很像，不能熔炼。本身没有灵气灵力，但是经过一定的法术改造后，可以将储灵石的灵力均匀有序地扩散到饲灵袋或者高级的牧灵图里。唯有职业御灵类的修神期以上高手才会有所研究，普通修灵水平的修士不知道也很正常。
  “哎，你真会买东西。这个石盏至少要十个秘银。”摊主心里笑开了花。石盏是他进货的时候的一个搭头物品，现在搭出去就可以赚笔大钱，简直合适到心坎里去了。
  庄清云也很开心，没想到花了五十个秘银就买到了有价无市的“转灵石”，还多了两件可以用来送礼的搭头。
  聚珍阁是座五层的建筑，在荆齿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了。平时做着买卖，每月月底就会改三层以上为拍卖场。其中顶楼是修神期的修士才可以去的高级场所。三楼的东西没什么庄清云想要的。

  四楼的人不多。和三楼热热闹闹的各点拍卖不一样，四楼的组织要专业有序很多。一个拍卖台设在正中，前面放着六张桌子十二把椅子。绕着两侧的墙壁，还有一些桌椅。正面的桌子上还供了茶水鲜果，需要支付一个秘银的座钱。两侧的则是先来先得，免费。在场的人多数还是站着。
  因为拍品很早就有展示，所以庄清云特意下午才到。人群中，庄清云看到了隐月派的几个师兄，和唯一认识的琼阵院钱师兄打了个招呼后，一个人默默地要了一个中间的位置，品茶等待。
  没一会，拍卖开始了。
  庄清云有意无意地参与了开头几件拍品的竞拍。然后以八十二银的价格拍到了一件中上品的飞行法器—银翎凤羽。作为人前代步的工具，这件普普通通的法器，据他估计多数是某件法宝的仿品，只因其不俗的外貌赢得了庄清云的青睐。
  接着他又还花了百二秘银，买了一把上品法器“七火晶灵扇”，也是一件仿宝之作。在钱师兄惊讶羡慕的眼神中，他知道目的达到了。一个从家里取了钱，就来城市消费的毛躁小伙子的形象被庄清云成功地树立了起来。以后万一有重金购物的行为，也不会太过突兀引人注意，毕竟有所铺垫了。
  八卦，在修士中传得更快。第二天才回去的庄清云，不知道他的豪爽消费事情，在那天晚上已经传进了费师兄，费晴的耳朵里。
  “你想清楚了？”赵宝志凡事都没个准主意。
  “嗯。这个人种种迹象太让人疑心了。这样做才是最好的检查他的办法。”费晴师兄踱着步，对着正位而坐的赵堂主解释道，“听师弟们说，他昨天一到城里，大肆采买了一番。不说一掷千金吧，妥妥的一副不惜财物的样子。”
  “那又怎么样？他本来就说是回去收拾细软的。虽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名门大家出身，有点薄资的散修也很正常嘛。”赵堂主喝了一口茶，“我也听说了。他买东西的样子豪横。其实是没见过世面。”
  费晴对此事还有怀疑，但是不想和赵宝志争论，故意换了个话题刺激他，“听钱师弟说，他现在的修为不下你我。”
  “有这等事？不可能吧。”赵堂主惊了一跳，猛地放下茶盏。
  “我也觉得不可能。如果不是他穿着山门的法衣，钱师弟描述的相貌也和他无二。告诉我这事的李凌李师弟，差点不敢和钱师弟确认。李师弟，你是知道的。和他还蛮熟的。修为这事，太奇怪了。”
  赵堂主没有接话，想了想才说，“如果是这样，还是你想的周到。明天你找机会和他说。说完了，我就给吴堂主和周掌门去信。这次我们堂去灵岛试炼的人，就是他和丁师弟了。”
  一夜无话。次日上午，庄清云回到隐月派山门，教完功课后，第一个拜访的就是费师兄。
  尽管庄清云已经使出了《无心鉴》的功法，隐匿了部分修为，只体现出了模棱两可的修灵境界中高期水平。还是惊了费晴一跳。
  寒暄过后，费晴假模假样地关心他的修为，庄清云准备好了“实话实说”，是得费晴提点，用对了丹药所致。接着拿出了好几瓶刚刚新买的各种丹药，说是蒙他指点，助其精进的谢礼。费晴也不客气，接着顺水推舟提到了这次“试炼”。
  “庄师弟，你的修为提高至此，真是让为兄开心。也正好，有个天大的好机会给你。”费晴的演技一直很好。“愚兄本来就有意提名你，但是一来是那时你的修为尚浅，二来是怕其他同门说我偏袒。所以，当时没有和你提及。但是今天看到你修为大进，愚兄自然想到推荐你参加这个难得的试炼了。”
  庄清云奇怪他暧昧的态度，客气地请他继续。
  “你知道，中极洲三国中，以我们地理上最为不利。修士修行所需的灵草灵药，琦宝异珍最少。因此国内正派最大的三门一派的长老们，在三百年前共同开发了一个传送阵，供后进的子弟去一个他们游历时发现的灵地，采集灵草灵药，收集灵物灵宠。”庄清云知道本地最大的三门是，化极门，云妙门，和居心一门。一派则是大名鼎鼎，隐隐自称摩雷崖主人的，天摩派。
  “为了平衡散修，和中小门派。相约每三年开放一次传送阵。提供了一半机会，给三门一派外的我们。”费晴看了庄清云一眼。
  “因为是提拔后进弟子。所以能过传送阵的弟子，都必须是修灵期的修为。最高也不过是修灵假丹境界。因此，为兄觉得现在的你大可以一试。”
  以庄清云的谨慎，当然不会轻易答应。谦虚客套了一番就想拒绝。毕竟，他现在已经进入假丹境界，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之前他有过结丹的经验，但毕竟是在高人的帮助下瞬间突破完成的，让他对通过修炼从假丹进入结丹的理解还是没有把握。因此，他如今计划实实在在地利用手上众多灵药灵丹，服药修行，待时机万全，再集中手中的三颗筑灵结神丹尝试突破。因此对这个“试炼”没什么兴趣。

  “你先别急着拒绝嘛。我们每堂只有两个名额，一个是你丁师兄。一个想给你。来之不易的机会啊。你是不知道每次回来的弟子们，所得之丰富，令多少人羡慕。”费晴生怕庄清云不愿意拼命地和他讲此行各种好处。庄清云表面认真听着，心里却想，如果真那么多好处，怎么会轮到自己一个新来的门人，里面猫腻可想而知。直到费晴最后一句，改变了他的念头。
  “那岛上还有奇果—无叶果。是炼制筑灵结神丹的必须之物。如果你可以带回两颗的话，可以和师门换取筑灵结神丹一粒，助你将来在结丹时候，至少提高一成的机会。”
  从假丹到结丹，虽说仅仅一步之遥，但是也是难住大多数修士的一个坎。凡人修灵，万中取一。修灵假丹，如无意外，十之一二的修灵者在有生之年都有机会苦修达到。从假丹到能成功结丹，却又是个万中无一的概率。主要原因是，什么时候是假丹冲击结丹的最佳时机，没有人能真正说清楚。性子稍一急，火候没到就贸然结丹，失败后就会丹田受损灵力狂退，甚至丹毁人亡也是有的。多数人知难而退，也是有道理的。所以，结合各种结丹的尝试来看，结丹的成功率也就一成左右。用灵丹，可以提高一成机会的话，意味着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让庄清云心动的倒不是那颗筑灵结神丹，而是有机会拿到，无叶果。各门各派的炼制方法各有不一却也大同小异。庄清云记得何壁的丹方中，也提到了无叶果。看来是炼制所有筑灵结神丹的核心灵物了。自己手里是有三颗筑灵结神丹，但是万一结丹失败了，岂不是没有后手？如果能找到足够的无叶果，按照自己配药的水平和何壁的其他灵草存项，简直可以量产筑灵结神丹。而且如果竞争对手们，真的都是修灵期水平的话，以自己现在的能力肯定自保无虞。这是个百利无害的机会。
  想定之后，庄清云诚恳地说道，“承蒙师兄偏爱。如此良机，真是令人两难啊。现在我最怕的是修为不足，空手而归，有辱师门。哎，还是把机会让给其他师兄吧。”
  费晴看庄清云话风已变，知道自己离成功不远了，“你就不要推辞了。我和赵堂主都看好你。只要你答应了，我们就书信本部。虽然不一定能请到“小还丹”，但是其他丹药灵物，我们会尽力帮你准备的。”
  庄清云假意思考了片刻。“师兄。我本意是来山门苦修勤练的。面对如此良机和师兄抬爱，如果不懂珍惜，那实在是不自爱了。但是又怕自身修为浅薄，浪费了机会，耽误了别人，又辱了师门。可否给我一日时间，细细掂量一下自己。明日此时，向师兄回话。”
  话都说到这儿，费晴也没必要逼他当下表态。知他谨慎，料想他必会去丁阜那里打听。只要自己先去关照一下丁阜，不怕庄清云变卦。
  丁师兄那里肯定是要去的。哪怕是装样子给费晴看。毕竟丁阜在庄清云的眼里一直算是个老实人。
  这次的对话，他在丁师兄的眼里看到了好几次内心犹豫而生的闪烁。他觉得无论丁师兄说着什么违心的话，他还算得上是个善良的人。让庄清云意外的是在丁师兄那里知道了此次参加试炼的名单。名单上居然还有一个他认识的人—华丹司的吴师兄。
  既然已经决定去了，庄清云索性第二天用了早餐就去费晴那里，说明了决定。互相虚假客套一番，庄清云就告辞出门，去找吴师兄了。
  “怎么样？他来找你，是想去还是不敢去？”赵堂主见费晴入了内堂，劈头盖脸就问。
  “我都说到了无叶果可以换筑灵结神丹。这么大的诱惑，他当然忍不住。而且丁阜那里，也算听话。我本来最怕他废话太多打乱了我的计划。看样子，他没有多嘴。”计谋得逞的费晴心情很好。
  “他再怎么故意隐匿自己的修为，即使骗得了我们，有修仙境界的长老在阵法前检查，怎么都骗不过去。你真聪明。”赵堂主也很高兴，好像这法子是他想出来的一样。
  “如果他真只是修灵境界，就让他在试炼中自生自灭吧。对来历不明的人，赶快处理掉，还是正法。”赵堂主和费晴都是这样想的。
  这也是修灵界的真面目。修灵期的修士占了超过九成，却只能争夺那不到一成的普通资源。哪怕一丝对自己的威胁，能去掉就绝不手软。毕竟没有人倒下，就没有自己前进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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