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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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华姐儿, 听说你从外头带了个孩子进春悦园?”大太太放下手中玉箸,抬眸看向苏霁华。
苏霁华眉眼乖顺的坐在那里, 语气轻柔, “那孩子是我从人贩子手里头救下来的,虽去官府报了案, 但一时半会的也无人来认领。看着可怜, 我便带在了身边。”
“大嫂惯是个心肠好的。”李珠笑道:“春悦园清冷,有个孩子伴着也是不错。”
大太太似是不满,但听罢李珠的话后却也没多说什么。
男堂内,贺景瑞似乎是饮了许多酒,撑着身子起身后被贺天禄扶着步出男堂去外头透风。
苏霁华赶紧起身, 言说自己要去如厕, 将一众女眷撇在了女堂内。大太太面色不大好, 她对苏霁华从来就没有满意过, 再加上方才朱婆子告状, 她对苏霁华更是不满。
屋外溯雪飘零, 苏霁华出去时贺景瑞已然没了身影。她站在穿廊处, 四面透风,浑身僵冷,探头探脑的看。
“跟我来。”突兀出现在苏霁华面前的贺天禄冷着一张脸道。
苏霁华一愣,跟在贺天禄身后往后花园子里去。
园内积雪未清,乍眼一看素白一片, 将昏暗的天色衬得白亮了许多。
贺天禄一路未停, 直至将苏霁华带到一宽泛湖面之上。
因为贺府和李府只隔一墙, 所以其后花园子里头有一湖是相通的。湖面的冰已消融,有氤氲热气自湖面泛起,岸边停靠一小舟,平底,长三丈,分四舱。
苏霁华犹豫了一下后随贺天禄上舟进中舱。舱内挂着一盏红纱笼灯,置桌凳,笔床,盆玩茶具之类。茶案旁烧着清茶,袅袅白雾自壶嘴中喷出,“噗嗤噗嗤”顶开了盖。
贺景瑞身披大氅盘腿坐于蒲垫之上,提起茶壶倒茶。清冽茶香四溢,贺景瑞眸如秋水,柔润温玉。
苏霁华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坐吧。”贺景瑞将茶碗往苏霁华的方向推了推。茶面清晕流淌,有细小的嫩芽舒卷其中。
苏霁华垂眸落座,坐的近了才现那人身上的酒气有些浓郁。
“饮了些酒。”贺景瑞声音清润道:“还望大奶奶莫见怪。”
“我无碍的。”苏霁华捧起茶碗,轻抿一口香茗,入口甘甜。
舱内悄静无声,只有“哗哗”的流水声自外传来,舟在动。
“我有事与大奶奶相商。”注意到苏霁华的表情,贺景瑞便道:“舟上虽只你我与天禄三人,但还是离远些妥当。”
贺天禄在外棹船,他身穿细薄袄袍,站立在雪中,似乎一点都不惧寒意,头顶盘旋着鹰,“啁啁”鸣叫。舟绕出李府,往贺府的方向而去。
苏霁华已然猜到贺景瑞要与自己说什么,她放下茶碗,双掌置于茶案之上,青葱玉指,细布缠在腕子上,从宽袖内隐显而出。
“大奶奶大概已见过那人。”
苏霁华敛眉,鸦青色的睫毛垂下,在眼帘处投射出一片青黑暗影。“三叔的意思是……”
“并无它意,只盼大奶奶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其实苏霁华到现在都没搞清楚那长着一张与贺景瑞一模一样的脸,脾性却全然不同的男人到底是不是贺景瑞。
“大奶奶不必知晓此事。”贺景瑞顿了顿话后道:“我明日便搬院子。”
茶碗被打落,热茶如泼墨般洒开,浸湿了茶案,苏霁华面色煞白。贺景瑞这意思,是要与她划清界限?那她的计划该怎么办?她的后半生又该怎么办?
“大奶奶可无碍?”贺景瑞皱眉起身,即便面有急色却依旧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他拿出帕子递给苏霁华。
茶放了片刻,只有些微烫,但苏霁华肤嫩,掌背处被烫红了一片,看上去十分明显。
接过贺景瑞的帕子按在掌背处,苏霁华还未说话,便看到对面之人出了舱,片刻后端着一盆沾满雪水的沁凉湖水进来。
将伤处浸于湖水中,贺景瑞语气轻缓道:“原本应当是用流水最佳,但这处只有湖水。”
修长白皙的指尖搭在苏霁华覆着帕子的掌背处,不多进一寸。
苏霁华抿唇,掌背处的钝痛已全然顾不得,心里头只剩下贺景瑞刚才说的话。这人若是真疏远了自己,那自己该如何是好?
贺景瑞于苏霁华来说,是唯一能出李家的浮木。
苏霁华暗蜷紧指尖,脑子里面一派混沌。
聪明如贺景瑞,自己这般明显的意图他肯定懂,所以今日是在给她下最后通牒吗?
苏霁华咬牙,深知如果她放走了贺景瑞,那她就真的翻身无望了!想起那被吊死时的窒息感和充斥在胸腔内恨意。苏霁华摸到自己藏于宽袖暗袋内的银剪子,指尖触在刃尖处,狠狠往下一扎。
“嘶……”银剪子尤其锋利,苏霁华没有控制住力道,只感觉伤口划的有些深,那温热的血渍从指尖淌下,浸在指缝里。
贺景瑞敏锐的闻到一股血腥气,他皱眉看向苏霁华,突然掩袖遮眼。“大奶奶,你在做什么?”
看到贺景瑞的动作,苏霁华顿觉自己果然猜对了,所以这贺景瑞怕见血?可是一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军,怎么会怕见血的呢?
“三叔。”苏霁华撑着茶案起身,指尖处滴滴答答的落下血珠子。
贺景瑞听到声音,面色微白。
鼻息间的血腥气愈浓郁,贺景瑞头脑欲涨,搭在茶案上的胳膊青筋微露。
“三叔?”看到这副模样的贺景瑞,苏霁华面露担忧,但一咬牙还是飞身扑了过去。
“唔……”贺景瑞被苏霁华扑倒在地,两人压在舱内的毯子上,苏霁华沁着血珠子的指尖准确覆在贺景瑞脸上,温热的血渍粘在他的眼睫处,隐显出半截掌印。
贺景瑞闭眼垂眸,似有些难奈。温香软玉在怀,那沉香味与血腥气混杂在一处,充盈在鼻息中,吐不出吸不尽。
苏霁华小心翼翼的又唤了一句。“三叔?”
贺景瑞久未回话,正当苏霁华觉得自己猜错时,她身子一颠,猛地一下就被人压在了身下。
动作太大,舟轻晃,漾出层层涟漪。站在外面的贺天禄皱眉,却还是没进去。
“啊……”男人长长的叹息出声,似长眠而醒般的慵懒舒畅,他将苏霁华拢在身下,语气欢愉异常。
舒展了一下筋骨,男人眯眼看清苏霁华的脸,突兀勾唇。“女人,你跟贺景瑞是什么关系?那人可冰清玉洁的很,连女人的一根指头都不敢碰。”
绕着苏霁华粘在面颊处的碎轻抚,男人感受着这细腻滑肤,动作肆意而无赖,根本与那君子模样的贺景瑞相差十万八千里。
美人在怀,也亏得那贺景瑞还一本正经的端着架子。
苏霁华长了一张好看的脸,男人虽只见过两面,但却记忆犹新,毕竟好看的东西,谁不喜欢呢?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人。
苏霁华仰头看向面前之人。男人的脸上沾着她的血,半张脸隐在暗色里,看不清面上表情。挂在头顶的红纱笼灯随着船舟细细摇晃,投下的剪影扫过两人相依在一起的身影,陡显暧昧。
“你,你是谁?”苏霁华颤着声音,用指尖拨开贺景瑞垂在自己脸上的头,然后终于看清了面前浑身戾气的人。
男人低笑一声,按住苏霁华的肩膀,止住她欲起身的动作,然后抓住苏霁华的指尖置于唇上。男人深吸一口气,似是对这股子血腥气尤其喜欢。
“老子叫,天阙。”沙哑暗沉的嗓音从男人口中传出,苏霁华感觉自己指尖钝痛,她瞪着一双眼,看到这名唤天阙的男人含着她的指尖,品尝珍馐美味一般的享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苏霁华根本就不能想象到一个人的身上真的会存在有相差千里的两种性格,而且这人还有自己的名字。他说,他叫天阙。
苏霁华感觉到一股弥散在四肢百骸内的惊惧,她眼看男人揽着她的腰将她从地上拢到身上,自己则被吓得软绵绵的浑身一点气力都没有。
硬生生的瞧见一人在自己面前变成另外一个人,活似见鬼。苏霁华觉得她没惊惧大叫或者被吓昏过去还算是好的。
“你是哪家的媳妇?”攥着苏霁华的腕子不放,天阙大刺刺的靠在茶案上,给苏霁华端了一碗热茶。“抖什么?老子又不吃人。”
苏霁华端不住那茶,天阙将茶喂到她嘴边。
梗着脖子被迫吃了一口茶,苏霁华吃完以后才现那茶碗是贺景瑞的。
“老子不嫌脏。”就着苏霁华的胭脂唇印,天阙将那茶一口饮尽,然后又像是没尽兴般的将目光定在了苏霁华脸上,目光暧昧而肆意。
天阙承认,这个女人是他看过的至今为止长的最好看的一个。食色性也,那贺景瑞是个和尚性子,可他天阙不是,只可惜被那贺景瑞压制的,到如今都无用武之地,难得出来,还不好好享受享受。
想到这里,天阙压紧怀中人,双眸微暗。
苏霁华看出天阙眼中意图,她暗压下心内惊惧,哆嗦着唇瓣道:“是我放你出来的。”
“哦?”天阙一挑眉,动作流气。
“我,我想与你谈一笔生意。”苏霁华是看过这天阙假扮贺景瑞时的模样的,不说十成十,反正旁人定然认不出来。
“你与贺景瑞,是不是时常只能出来一个?而平日里都是贺景瑞在外头?”
天阙伸直长腿,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面前的苏霁华。梳着妇人髻,肤白貌美,难得佳色,最关键的是两次都是这个女人放自己出来的。面色虽带惧,但难得有点子胆色。
抚了抚下颚,天阙抹开脸上血渍,沉声道:“说吧,什么条件?”
苏霁华压下心中激动,直接脱口而出道:“你假扮贺景瑞,将我从李府内讨出去。”其实说是假扮也不尽然,因为这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李府?”
“我是李府的寡妇,他们不放人。”苏霁华简短说出了自己的处境。
天阙上下打量苏霁华一眼,然后嗤笑一声道:“你与我何好处?”这般女子,做个寡妇确是可惜了。
“我……”苏霁华原本想说她可以用血将天阙放出来,但转念一想经刚才一事,贺景瑞已有戒心,若是不让她近身她也莫可奈何。
“来,我教你个法子。”天阙搂着苏霁华往怀里压了压,苏霁华感觉到胸前一阵钝痛,却动弹不得。
天阙眯眼俯身,指尖掐在苏霁华腰间,盈盈素腰,酥软无比。
“这贺景瑞是个君子,你与我睡上一觉,待明日醒了他瞧见你,不娶也得娶。”
院中,灰瓦廊檐,青砖墁地。甬道两侧种植两株棕榈,正值花期,黄绿色的花冠垂挂在树间,沾着星点溯雪。
主屋内,铜炉烧暖,朱漆窗前,苏霁华披而坐,身旁的梓枬正在为她梳。
因为守寡的缘故,苏霁华已经两年未好好看上自己几眼,镜中的她尚年轻貌美,但鬓角处却已有银丝半根。
恨恨的伸手拔下那银丝,苏霁华将梳妆台上的一顶白绉纱鬏髻胡乱塞进台下抽屉里。
“梓枬,把我让你备的东西拿来。”
“是。”梓枬捧来一木盒置于梳妆台上,打开之后里头是一胶状物。
苏霁华用刷子取了胶状物用于鬓角,原本杂乱干燥的鬓角瞬时如镜生光方。
“大奶奶,这到底是何物事?”梓枬惊呼出声。
“这唤鹿角菜,用滚汤浸泡,冷凝成胶后刷与鬓角,效果极好。”话罢,苏霁华又打开面前的妆奁,只见里面密密扎扎摆置着许多梳妆用具,与先前空荡荡的感觉大相径庭。
谁言,一见钟情,与色相无关。她偏要用这张脸,将李家踩在脚底下。
苏霁华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因此不管用何手段,她一定要攀着那人活着爬出李家这个腌臜地。
*
寅时,天色未亮,落雪成霜。春悦园内,苏霁华早早起身坐于梳妆台前。
描翠眉,施花钿,点妆靥,傅斜红。苏霁华怔怔看着镜中之人,神态微滞。这才是她苏霁华,而不是那个满面枯槁,形如老妇的李家大奶奶。
将挂与木施上的锦裙取下,苏霁华轻抚过上面以五色丝线编织而成的蒂形小花,眉目舒展。
多久了,她未穿过这般浓艳之裙,只为守着那个可恶的懦夫败类。
穿上锦裙,苏霁华又拿出一双高头锦履。锦履以宝相花锦而制,前端用红底花鸟纹锦,里衬是六色条纹花鸟流云纹锦,不管是款式抑或布料,皆极为绚丽,与苏霁华身上的锦裙相得益彰,更衬得她整个人犹如神仙妃子般好看。
伸手推开主屋大门,苏霁华仰头看天。
天色昏暗,雪未消,春悦园内悄静无一人,隔墙却已亮起了红纱笼灯,隐有刀剑破空之声。
抬手捋了捋鬓角,苏霁华轻手轻脚的关上主屋大门,穿过房廊至耳房侧边东院墙。
院墙很高,苏霁华早有准备,她提裙踩着假山石块爬上去,冻得手脚冰冷,脸上笑意却愈明朗,眉眼熠熠,生机勃勃。
终于爬上院墙,苏霁华看到那隔壁院中持剑飞舞之人。
院中无树,空出一大块地,以方砖斜叠而铺,一盏红纱笼灯悬挂于户牖前,投射出一点细碎斜光。寒冷的天,绵雪如絮,男子却只着薄衫,剑影之中姿态矫若游龙,鬓翻转,晕黄灯光下露出一双漆黑的清明眼眸。
剑起,积雪随舞,被凌厉的剑锋劈散,细碎落于男子身上,转瞬即消。
虽是个武将,容貌却俊美如俦,如玉如啄,通身透着一股微凉的冷淡气派,比之溯雪更洁,恍若神袛临世,果然不担虚名。
贺家二郎,贺景瑞。苏霁华默念,掌下用力。
在上辈子,苏霁华只见过贺景瑞一面,那就是明日贺景瑞携礼前来参拜老太太时,透过画屏偶有一瞥,连容貌都没见全,后便再无瓜葛。
在此前,苏霁华已细细想过,先搬至春悦园,也就是贺景瑞的隔壁院子,然后再引得这个人的注意。但是当她真正瞧见人的时候,却突觉浑身僵直,原先想好的措辞皆忘得一干二净。
世上竟真有如此完美无瑕之人。
“谁?”利剑破空而来,苏霁华瞪着一双眼,眼看那人踩石而上,俊挺的身姿立于墙头,衣袂飘飞,锋利的剑尖抵住她纤细脖颈,似乎下一刻就要血溅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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