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侍卫

那天和凝霜聊过之后，棠溪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也没有向苏闲暮提起过这件事。

        她耐心地等苏闲暮一点点恢复。在她和凝霜的照料下，他身上的毒一点点解开，只是因为之前失血过多，脸色还是苍白如纸，带着隐隐约约的病气。

        这一日棠溪照例将大夫送来的伤药送上楼，却没见着苏闲暮的人影。

        她找了一圈没找到，便下楼去问人。楼下的侍卫说苏姑娘去厨房了。

        棠溪一路到厨房，果然在门口看见了苏闲暮的背影。

        他站在灶边，背对着她，手边放着一大筐萝卜。宽大的袖摆被束起，看样子是在给萝卜削皮。

        棠溪刚想进去，只听厨房里的另一个人道：“苏姑娘啊，您这么这天没来，可真是忙死我了。”

        听声音是在客栈里做饭的厨子，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苏闲暮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未停。那厨子干笑两声，又道：“说起来，大家伙儿都想念你做的饭，都说我的厨艺还没你好呢。”

        “哪里。”苏闲暮温和地笑笑：“还是比不过老伯你。”

        厨子一听，摆手道：“哪里哪里？”

        半晌后又问：“那苏姑娘，您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掌勺的活儿还是得麻烦你来干，我年纪大了，这手都生疏了，做的东西怕是合不了大家伙儿的口味。”

        苏闲暮不是看不出厨子的用意，不过他也无所谓这些：“既然如此，今日的午饭便由我来……”

        话还没说完，棠溪径直走到了他身边。

        “做什么做？”她没好气道：“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没点数吗？你还想做什么？”

        她抢过苏闲暮手上的白萝卜，一把扔回篮子里：“以后不许做这些了。”

        厨子慌忙行着礼，棠溪也没叫他起来。

        她拉着苏闲暮出去，直到上了楼才停下，一转头，直直对上他含笑的眸子。

        “没看出来，你的脾气这么好啊。”棠溪说：“那厨子摆明了压榨你呢，你还笑？”

        “有什么好笑的？”

        苏闲暮说：“也是闲来无事，想让阿曦尝尝我的手艺。”

        棠溪却说：“不要不要，我都尝腻了。您就给我踏踏实实养伤吧。”

        说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嫌弃道：“苏闲暮，不想笑就不要笑。怪模怪样的，丑死了。”

        苏闲暮刚想说话，只见棠澈从棠溪身后走出来：“阿姐，怎么能说苏姑娘丑呢？”

        棠溪一愣，和苏闲暮相顾无言。

        棠澈脸上还带着明显的不赞同：“你以往才不是这样的啊。”

        这么明目张胆地数落苏姑娘，是他阿姐会做出来的事吗？

        棠溪轻咳了一声，不想惹得棠澈起疑心，打算把这事儿揭过去：“找我有事吗？”

        棠澈想起正事，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神色严肃道：“阿姐，我们该回去了。”

        棠溪和苏闲暮俱是一怔。

        他们在猷州待了这么些天，交给棠澈的赈灾任务已完成得差不多了。被暴雪摧毁的房屋重新建起来，街市也恢复了往日的景气。

        函庆帝派人传了好几次信过来，话里话外都是让他们尽快回去的意思。尤其是棠澈，函庆帝有心磨砺他，宿安那边还有事务等他去处理。

        当天夜里，棠溪找到棠澈，说出了那个考量了几天的决定。

        “阿澈，我先不回宿安。”

        棠澈：“为什么？”

        “阿暮这些天生了好大一场病，这时不宜车马劳顿。况且，来猷州这么久，一直忙于灾情，我都没有好好玩玩。”

        猷州是函国出了名的宝地，景色宜人，适合久居。在今年的灾情之前，也是繁华热闹。

        棠澈略有迟疑。

        苏娴慕的状态他看在眼里，整日汤药不断，据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气。阿姐为她考虑也无可厚非。

        可将两个姑娘留在这里，他又不太放心。

        棠溪说：“猷州的百姓都很好，这些日子经常往咱们这里送东西。况且，客栈还有那么多侍卫。”

        当初他们刚到猷州，因为时间紧急，条件有限，住进了这处客栈。如今有余力找到新的住处，棠溪反倒说住惯了，不愿意搬走。

        棠澈走之前，去找了一趟苏闲暮。

        “劳烦苏姑娘定要看护好孤的阿姐，孤在宿安等你们回来。”

        “太子殿下要先走么？”听了这话，苏闲暮问。

        棠澈点头：“是，早该回宿安。阿姐担心你，所以待你病好之后，和阿姐一同回来。”

        苏闲暮盯着面前的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两天，凝霜也要告辞。

        “主上，宫主的意思是，让您待在猷州养伤，其它事情有我们来就行。”

        苏闲暮立于窗前，未置一词。

        凝霜顿了顿，又说：“还有，卫燃传话过来……说他不怪您。他还是想留在您身边。”

        苏闲暮的身形终于动了动，轻嗤道：“还留着做什么？”

        凝霜：“他在等您摆脱宫主的控制。”

        “主上，等完成宫主的条件后，您就是自由的了。”

        ＊

        棠澈刚走的那天下午，棠溪叩响苏闲暮的房门，塞给了他一套衣服。

        是男装，不同于往日的素白，这回选的是一套群青色常服，上面用暗线绣了花纹。

        “公主这是何意？”

        “你快换上，从现在起，你就不是苏娴慕了。”棠溪说。

        苏闲暮换上衣裳后，棠溪满意地点点头。

        苏闲暮又问了一遍：“公主要做什么？”

        棠溪皱起眉，自顾自道：“不对。”

        她又道：“苏闲暮，你能不能试试，不用这个声音说话啊？”

        苏闲暮身形一顿：“为何？”

        棠溪苦恼地说：“因为你一说话，别人还是能认出来是你啊。”

        她凑近苏闲暮，诱哄道：“不如，就用你原来的声音怎么样？”

        “用你自己的声音说话。”

        “不行。”苏闲暮下意识拒绝：“我的声音……很难听。”

        他和师父一样，嗓子都被毁过。练成如今的女嗓，用久了已成习惯。

        棠溪说：“没关系，我不怕。”

        苏闲暮还是不肯：“阿曦，我就用这个声音。”

        “不行。”棠溪不依，“这样的话太容易露馅了。”

        她耐心道：“来，我说一个字，你跟我说一个字。”

        “阿曦。”她说完后，示意他重复一遍。

        “阿曦。”他重复，仍是女嗓。

        棠溪不高兴了，便瞪他。

        苏闲暮无奈：“那我说一遍。”

        他吐字，一字一句，唤了她一声：“阿曦。”

        和原先的女嗓大不一样。可以听出是男人的声音，不过嘶哑粗粝，若是不看这张脸，定会以为说话的人面容可怖。

        棠溪心中一抖，却神色未变，点点头道：“还行，也不是很难听嘛。”

        “听我的话，以后不许改了哦。”

        棠溪为苏闲暮带上了一副准备好的银制面具，挡住他大半张脸，只留下一截精致的下巴。

        她带苏闲暮下楼，很快惹来了一众人的注目。他身着男装，腰间束着，勾勒出好看的身形，完全看不出作为“苏娴慕”的影子。

        “公主，这位是？”一名侍卫问。

        棠溪清了清嗓说：“这是我的新侍卫，贴身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众人纷纷点头，没有任何疑虑。

        太子殿下与公主关系好，多派一名武力高强的侍卫保护她也情有可原。看样子，公主也极为看重这名侍卫。

        “那，这位大哥的脸……”又有一名侍卫问道。

        棠溪面不改色道：“他嘛，从小面容可怖，比较自卑，所以一直把脸遮着。”

        她不管身边的苏闲暮什么反应，一本正经地胡诌。

        说完后，扯扯苏闲暮的袖子：“你打个招呼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总不可能还是用“苏娴慕”的声音。

        见他没有动静，棠溪催道：“快点儿！”

        “诸位……好。”大概是太过别扭，苏闲暮说话如刚会吐声的小孩子，仿佛时刻都要说不下去。

        侍卫们面面相觑，有个嘴快的嘟囔道：“兄台你儿时是不是被火熏过啊？这脸毁了，声音也这般嘶哑……”

        棠溪皱眉反驳：“声音怎么了？”

        她背着手走到这名侍卫面前，十分认真地说：“你可以说他长得丑，但是不能说他声音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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