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相（上）

“大王，臣在西岐苦心孤诣所做三论即《王论》、《族论》和《臣论》，有此三论，我朝便更能蒸蒸日上。”姬旦着侍从捧着一堆的兽骨，对未央宫上座的子受道。

        子受瞥了他一眼，示意宫人将那三堆兽骨捧上来。

        “王论？”子受随手拿了一片兽骨，就见上面刻着两个大字——《王论》。

        “是。臣谈古论今，发现没有一部完善的体系约束百姓、朝臣乃至君王，故而写下三论。”姬旦道。

        “好啊，姬四有心了。赐座。”子受吩咐道。

        姬旦：“谢大王。”

        子受先翻看的是刻着《王论》的兽甲。

        只见上面刻着：

        王，承天受命；福泽深厚。

        天下百姓莫不敢违之，违者，人不惩之天自惩。

        故圣明之君，所下法令，臣民莫敢不从；

        然昏聩之主，神罪以降，万民皆反；

        故，王者。

        必一日三省。

        凡所重决，上请天，下告地，左至臣，右至民；方可行。

        除了溜须拍马的讨好、奉承之言，倒是也有几条切实、中肯的建议。

        如：今天下百姓常以散漫，概因商之宽宥；然，法不容情，无情之法，必要严之狠之，为恶者，再不敢行凶作恶；不善者，亦不敢作恶，方乃百姓之太平。

        苛捐杂税，乃民之膏血；王者，食民脂饮民膏，是以矣，王之大爱，必轻徭役减赋税，安民之心，方保太平。

        子受将《王论》放了回去，拿起了一片《族论》。

        上面写着：

        氏族，人群居之所。

        族长，群居之尊者。

        一族之长，系民之生计。

        所决之策，必先顾人。

        抛私情，全大爱。

        ……

        子受翻了翻《族论》，又放了回去。

        最后拿起的是《臣论》。

        臣之本分，在于谏言。

        奉王之命，执王之行。

        王若有颇，臣亦相左。

        若己无错，死亦可鉴。

        天纲君纲，为臣之纲。

        守其之本，辅佐大王。

        看完了《臣论》，子受深深地叹息了声，只可惜如此人才，却不能一心为商。

        这等人才，当真是让人放不得、杀不得。

        唉！真是头疼的很。

        “姬公子这等人物，不知可愿意在朝供职？”子受放下手中的兽骨，看向下面的姬旦，问道。

        “能在我朝为官，是姬旦之服。臣叩谢大王恩典。”姬旦跪下谢恩道。

        “欸，姬公子这般人才，寡人之前没有召你来朝、重用于你，是寡人之过也。”子受叹了口气从上座上走了下来，扶起姬旦道：“我愿以相国之位相请先生入朝为官。”

        “大王，万万不可。臣何德何能，竟能出任相国之位。臣中能人众多，姬四身上无半点功绩，如何担得起相国之位，还请大王三思。”姬旦忙推却道。

        姬旦这倒不是假意推拒。

        其实姬旦和子受都知道，姬旦心向西岐，和商反目不过是时间问题。

        子受给了他这么大的隆恩，到时候姬旦反商，难免是要被百姓戳脊梁骨骂的。除非当真子受做出了十恶不赦的事，百姓忍无可忍之下起义谋反，姬旦才有一半的几率不被骂。

        天下无不是的君王，便是如此。

        “山有西伯，才有姬四。西伯姬四，德才兼备。世人皆知，姬公子又何必太妄自菲薄？！明日上朝之时，寡人就宣布命你为相，与诸位臣工共佐于我，保我大商盛世。”子受扶起他道。

        “谢大王。”姬旦无奈的跪下谢恩。

        “姬公子快请起。”子受再次俯身将姬旦扶了起来。

        姬旦：“谢大王。”

        “叩叩——”

        “大王，太师、少师和姜亚求见。”侍从小声道。

        是的，姜亚。

        本该是多工的姜英，又回到了多亚的位置。而原先的李道道，李百射也终于如愿的成为了掌管手工业的多工。

        而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姜英将手工业搞的是一塌糊涂，可见是无法胜任多工的。

        于是在短短几天之内，子受便又将姜英的位置调了回来。

        “传——”

        “臣箕子、比干、姜英，叩见大王。”三人按着尊卑顺序，先后走了进来。

        “赐座。太师、少师和多亚此番前来，可是有何要事？”子受问道。

        箕子和比干互看了一眼，犹豫着没出声。

        “启禀大王，我等前来是为了尹相一职。”姜英耐不住性子的，跃前一步道，“如今陈尹告老还乡，这位置便空了下来……”

        姜英言下之意，却是想由自己接任尹相。

        “两位叔父也是为此而来？”子受问道。

        箕子和比干跪了下来，默认了。

        不同的是，他们并不是为了自己请官，也不是为姜英请官……

        如今朝中，堪为右相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于是在这个时候，比起说话，箕子和比干选择了沉默。

        “这个人选，你们无需担忧。寡人已经想好了人选。”想起遇险后，遇到的牛夫，子受沉思道。

        “是。”箕子和比干舒了口长气，道。

        倒不是他们想要更进一步。

        只是为官已久，曾经是从自己府里出来为官的门客，总难免会为自己曾出谋划策的大臣效力。

        而这，却是帝王所忌讳的……

        “这位姬四，寡人已决定命他为相。”子受突然指着姬旦，对三人介绍道。

        “见过姬相。”箕子和比干，施礼道。

        “不敢当。我才疏学浅，还要请太师和少师多多指教才是。”姬旦忙还礼。

        “哼。”正当姬旦和箕子、比干互相客套时，姜英哼了一声。

        “大王，这姬四何德何能竟能为相？！大王，这姬四无才无德，恐不能令天下百姓信服啊。”姜英跪下道。

        “姬公子确实是个人才，寡人认为，他堪为我朝之相！”子受道。

        挥了挥手，示意侍从将《王论》、《族论》和《臣论》分给三人浏览。

        按着顺序，箕子选了《王论》，比干选了《族论》，姜英自然拿起的就是《臣论》。

        箕子和比干看完了，便互相交流着看。

        姜英不耐烦的草草看了两行，就将兽骨扔回了侍从的怀里。

        手捧《臣论》的侍从，手忙脚乱的收着《臣论》，却还是不小心掉了一片兽骨。

        比干俯身将那片兽骨捡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

        臣之本分，在于谏言。

        奉王之命，执王之行。

        王若有颇，臣亦相左。

        若己无错，死亦可鉴。

        天纲君纲，为臣之纲。

        守其之本，辅佐大王。

        比干看完，将这片写着字的兽骨递给了一旁的箕子。

        两人默契的摇了摇头，将这片兽骨放回了侍从的手上。

        “多谢太师。”侍从忙小声道谢。

        箕子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这是姬公子所著的三论，不知两位叔父和多亚，有什么看法？”子受看他们都看完了才道。

        箕子和比干摇了摇头，齐声道：“姬公子大才，堪为我朝之相。”

        “嗯。”子受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姜英问道：“多亚觉得如何？”

        姜英只见箕子和比干之前都摇了头，便觉得姬旦所谓的什么三论，统统都是狗屁。

        “大王，臣觉得，这位姬公子，文章浮夸，流于表面，实际上根本没有一点实用的治国之道。臣认为，此人实在是担不起相国大位。”姜英停顿了下，又道：“臣听闻，姬公子于卜算上，还是有很大成就的。臣认为不如封为多卜，比较姬公子也擅长的很。”

        “两位叔父觉得呢？”子受看向箕子和比干道。

        箕子道：“臣认为，姬四的策论十分中肯，堪称良才。”

        比干附议道：“正是如此，全篇洋洋洒洒，一气呵成。这可真是不容易啊。”

        “既然如此，看来我朝的相国是非你莫属了，姬旦。”子受笑道。

        “谢大王隆恩。臣定不负大王、太师和少师的期待，成为一代良相。”姬旦跪在地上，只差赌天发誓。

        这话，姬旦自己说着，自己都不信。

        子受、箕子和比干更是不信。

        子受封姬旦为相，其一自然是因为他真的有能力；其二便是要用相国的位置牵制住姬旦，因此封姬旦为相的事，早已是板上钉钉的。

        箕子和比干自然也知道。

        先看《王论》，漫漫洒洒的大篇都是沉溺赞美之词，偶有几条切实的建议，却是隐藏在那些歌功颂德的废话里。

        再看《族论》与《臣论》，相较于《王论》，有用的话便明显许多。

        《臣论》中甚至有大量直白的话，直接告诉你什么才是贤官。

        可见姬旦这个人是真有才华的，区别只在于他愿不愿意让你看到……

        西岐和朝歌的矛盾一直都隐藏在暗处，姬旦献上此书，便是站在了道德上的制高点。

        只等商的落败，这三论就能成为帝辛亲小人、远贤臣的罪证……

        这些，箕子懂；比干懂；然而姜英却是看不透。

        也正是因为蒋英背后是姜王后，为了抬举姜王后，子受才不得不将姜英这个彻彻底底的武夫，封个不大不小的官儿。

        也正是如此，姜英才多年来都没有升迁过。

        而旁人也正是因为姜王后的缘故，不会选择与姜英交恶，直到之前被苏全忠折了面子……

        直到这次，子受要将姬旦封为相国……

        姜英又迫不及待的显露出自己的愚蠢……

        简直是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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