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下）

“妲己……你在怪我，我很明白……”姬旦叹道。

        “姬公子，你一直都这么自以为是。”妲己笑道。

        “算了，这些旧账翻来翻去也没什么意思。姬公子有什么事还是直说吧。如今我身为大王的夫人，自然不可出来太久。”妲己道。

        “西伯愿与夫人，共商大事。”姬旦沉默许久，方道。

        “哦？不知是何等大事，竟劳烦姬公子找我这样一个愚笨的妇人。”妲己换了个姿势，继续倚着假山。

        “姬四不才，想在我朝谋取个一官半职，还请夫人向大王美言。”姬旦冲着妲己拱手作揖。

        口中的称呼也变成了夫人。

        “谋官？”妲己挑眉笑道：“依着你姬四的本事还需要别人美言吗？何况，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替你美言。呵呵～姬公子还真是天真。天真的都不像是你了。”

        “夫人若是不愿，姬四也不为难夫人，这就告退了。”姬四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哼！

        苏妲己看着姬旦的背影，狠狠得将拳砸在了假山上。

        平息了怒气后，才回了宴上。

        咦？子受呢？

        妲己看周围已经没了帝辛的身影，用视线搜寻着。

        “妲己夫人，万安。”一个侍女突然小跑着来到妲己身前。

        “起吧。你是何人？”妲己问道。

        “妲己夫人，我是小花。大王刚刚饮酒，不小心打湿了衣裳。他吩咐说，若是夫人回来了，可以在此稍等一下。大王换了衣裳就回来了。”小花道。

        “行了，我知道了。”妲己摆了摆手。

        “是。”小花又行了个礼，才缓步退下。

        喝个酒也能打湿衣裳，真是的。

        苏妲己不满的撅着嘴巴，两边都快能挂上两个小鼎了。

        这边苏妲己无聊的看着下面的歌舞。

        另一边的未央宫里，子受正和一个穿着朝服的男子说着话。

        “依你之见，苏全忠此人如何？”子受跪坐在上面，俯视着下面的男子。

        “我看他十指布满厚茧，可见是常常习武；他双臂有力，武器应是铁戟。”男子回忆道。

        正当子受想打断他时，男子又道：“至于他的性格嘛……”

        “如何？”子受问道。

        “十足的护妹狂魔。”男子摇了摇头道。

        “姜多亚不过说了‘小侯爷这一回族，还真让人担心妲己夫人最终的下场’”男子学着姜英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态，堪称惟妙惟肖。

        “之后，苏全忠就立刻反唇相讥，问姜多亚若是姜王后失宠……这再然后嘛，嘿嘿。大王您也知道，两人就动起手来了。”男子道。

        “你觉得妲己如何？”子受转而问起了妲己。

        “启禀大王，妲己夫人臣实在不敢妄议。”男子道。

        子受：“无妨。你直说就是，若是寡人满意了就准了你请为多工的奏牍。”

        男子瞬间眼睛亮了起来，“那臣可是直说了。百射这种武人的位置，臣可真是做不来。”

        男子抬头看向子受。

        一副平平的面貌正是前不久子受新任命的百射——李道道。

        不过这时的他，哪里还有之前所变现出来的胆小、懦弱。

        “说。”子受道。

        “是。”李道道兴奋的道：“这位妲己夫人……来朝时，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玉绸。这种丝绸是玉礼氏特产的，一年百匹。其中七十匹进于王宫，余下三十匹大多被其他的大氏族据为己有。而有苏却是一小族，不要说他有没有财力去争抢这种玉绸，就是有钱，玉礼氏的商人也不会卖给他。这种玉绸，玉礼的商人，如今只卖给大氏族。”

        子受：“继续。”

        李道道：“所以……显而易见……妲己夫人当初来时的衣裳，应该是别人送的。而且还应该是大氏族的男子所送……极有可能，妲己夫人来朝时，就已经有了一个恋人……”

        李道道偷偷去瞧子受脸上的表情。

        子受冷着一张脸，任李道道怎么瞧也看不出子受心情到底如何。

        李道道：“之后这位妲己夫人的表现……”

        子受：“看寡人做什么！继续说。”

        李道道：“是。”

        李道道：“之后妲己夫人对月姬夫人的行为，可谓是残忍血腥；可又不得不说，妲己夫人所创的‘眼儿媚’真是极为漂亮的。不仅这‘眼儿媚’漂亮，连带着后续反应也漂亮。这一招敲山震虎，不仅平了后宫的算计，也震慑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侍从。而妲己夫人更是借此将摘星阁里的人换了个干净。妲己夫人这招用的好。”李道道对这件事简直是赞不绝口。

        子受无奈的打断了李道道对妲己的夸赞和赏识，“这件事暂且越过，继续。”

        “是。”李道道恹恹的回道。

        李道道：“再看大王您将妲己夫人带到朝堂上的情形，这位妲己夫人似是有些贪恋权势；可是又不像……”

        李道道不解的皱起了眉：“不对，这也不符合常理……”

        李道道分析道：“妲己夫人之前针对姜多亚，是因为姜王后的刁难以及大王您和她在东苑遇险一事；今日频频针对姬公子……联想臣之前的猜想，姬公子可能就是妲己夫人之前的恋人。”

        李道道又道：“可是若说妲己夫人是旧情难忘，却又不像。妲己夫人看向姬公子眼神里藏着很深的怨恨。这怨恨绝不单单是因为妲己夫人入宫的事，更像是更深更刻苦的恨……”

        李道道又接着说：“暂且不说妲己夫人和姬公子的感情问题。就说妲己夫人此人，妲己夫人在朝堂上的表现绝不像她平时在朝堂上表现的一样——单单坐在上面，听大王和重臣议事。不知大王可有注意，妲己夫人听到朝政时，就会坐的格外端正。可妲己夫人又不像是要夺权，出来参政的样子。比起参政，妲己夫人应该更喜欢在私下里和大王您讨论一些政事，就像各诸侯养的门客一样。”

        子受叹了口气道：“明日起，你就是李多工了。”

        李道道高兴的跪着行了大礼：“谢大王。”

        子受：“下去吧。”

        李道道；“是，臣告退。”

        等子受回到宴上时，妲己已经趴在案台上睡着了。

        子受拿了衣裳披在妲己的身上。

        “夫人刚刚都做了什么？”子受低声问道。

        “启禀大王，您在议事时，妲己夫人站了起来去透了透气。之后靠在假山上唱了句许是有苏的歌谣，‘青草萋萋，芳草蓠蓠；冬雷震震，江水已竭。曾许百年，不如断绝。’再然后，西伯的姬公子不知道怎么来了，和妲己夫人说了几句话，似乎是相谈甚欢的样子，之后……之后姬公子突然将妲己夫人抱在了怀里，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妲己夫人就将姬公子推开了。再然后，我依稀听到些什么‘自由’、‘夫人’的，然后妲己夫人就回来了。在之后，姬公子也回来了。回来之后，妲己夫人一直在等大王。许是因为太无聊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宫装侍女小声说着。

        “寡人知道了。好生伺候着你家夫人。”

        “是。”侍女低着头，悄声回道。

        “诸位臣工今日玩的可还尽兴？”子受一挥手，歌女和舞女就退了下去。宫中的乐师也随之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谢大王。”所有朝臣都跪了下来。

        “今日连着摆了两次宴，第一次是为我夫人的兄长送别；这第二次是为了给姬四洗尘。送走一位干将，寡人心中难免有些伤感；而今朝中又来了姬四这样的能人，寡人心中实在是欢喜啊。”子受道。

        “谢大王。”姬旦屈膝上前一步，谢恩道。

        “唔。”妲己一直压着自己的胳膊，如今似乎是感到了痛苦。

        子受拍了拍妲己的背，将妲己的胳膊从她脑下拯救了出来。

        似乎是没有压着的东西不舒服，妲己挣扎着就要醒来。

        “唉，你啊。”子受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妲己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妲己枕着子受的大腿，这才满意的又沉沉睡去。

        姬旦抬头注视着上座的子受和妲己，只觉得分外刺眼。

        而他至今都不理解……为何妲己不信他？

        明明自己刚刚是因为担心她才跟了出去，为何在妲己眼里，就变了意思？

        难道妲己她真以为自己找她，真就是为了求官吗？！

        他姬旦要做官的话，何需求人？！

        姬旦。你来找我，只是为了叙旧情吗？这话说出来，您姬四姬公子自己信吗？

        想起妲己嘲讽的表情和声音，姬旦无奈的苦笑了声。

        似乎自己如今无论做什么，都是另有所图。

        明明觉得刺眼，姬旦还是看着妲己睡梦中依赖着子受的样子。

        一动不动的专注的看着，没有挪动一下目光……

        子受将妲己安置好，这才注意到姬旦的目光。

        子受扬了下眉，宣布了散宴。直接将妲己抱在了怀里，离开前看向姬旦的目光，充满了挑衅与警告。

        姬旦苦笑着，退后了两步，看着子受抱着妲己扬长而去。

        没事，没事……等大事成了，自己就将妲己抢回来。

        我和她，只是暂时分开了而已……

        姬旦这样安慰着自己，说着连自己的不信的话……

        如今这般田地，怪得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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