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陆汀同郁宁并行，思量占据两人大分量的沉默，谁也没有闲暇关切对方脸色的阴沉。

        陆汀随后在共同群聊找到“常汐”，将好友申请发送，这是他不为多数的主动。

        申请的通过也雷厉风行。

        陆汀：

        【陆汀】

        常汐：

        【常汐】

        【怎么啦？】

        陆汀：

        【你不是说好好工作吗？】

        【消息收得倒挺快】

        常汐：

        【刚好弹出来了嘛】

        陆汀：

        【我工作内容你熟悉吗？】

        应当是熟悉过了，常汐都已经着手色卡制作。

        常汐：

        【大概了解】

        【组长昨天晚上就已经把主题和你已经设计的部分发给我了】

        关于宣靖的提及，常汐并没有避嫌。

        陆汀：

        【如果有考虑继续参与其他项目可以跟我说】

        【有什么想法可以说】

        【我回去发些资料给你】

        【有兴趣就看】

        但其实陆汀不喜欢伸这种援手，不喜欢来往式的束缊举火，不过他是想补偿方才的失态，为那副憎恶模样致歉。

        常汐：

        【好】

        陆汀：

        【平时会喜欢喝什么饮料吗？】

        常汐：

        【奶茶】

        【基本都会喝】

        【怎么啦】

        两人有来有去的聊天莫名被搁浅下，陆汀的信息时隔几分后才继而提示常汐。

        陆汀：

        （一张取餐信息的截图）

        【等下自己过去拿】

        【别一直坐着】

        常汐最后以一张表情包回应结束聊天，以上是陆汀勉强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一桩事落下，是另一桩事宜前仆后继，宣靖出现于两人的视野空旷处，恰好衔接两人共同心忧之事。

        陆汀有意反驳：“不要，我们不要走这里。”

        宣靖也察觉陆汀的逃离，宣靖的不甘和冷峻倒影在郁宁的双眸中。

        郁宁无奈而问：“干嘛呀你们两个？”

        郁宁站在客观的角度视察，不论是方才或此时，甚至前夕，确实是陆汀在不可理喻，郁宁也可以看出宣靖在憋屈。

        况且郁宁本就偏袒陆汀，是失衡的天秤过于严重，郁宁才向陆汀沟通。

        陆汀愤然依旧：“那你应该问他干嘛？”

        “他做什么了？”郁宁也满是无辜。

        “你给他辩解什么？”陆汀陡然委屈。

        郁宁是问候吗？是陆汀解读而来的诘问和严苛，关于宣靖的话题，两人之间的亲昵反而被语气推开距离。

        郁宁也着实无助：“我不是在为他辩解，我只是想解决你在这里的不愉快，我也不想你不开心。”

        “解决不了的，郁宁。”陆汀又是这执意。

        陆汀不愿置辩。郁宁明晰陆汀的固执也是一种保护的盾牌，不想受伤，更不想受所谓真情实感的折磨。

        陆汀的无理取闹是肌肉记忆，对道理条条也真的清楚，他会不觉自己的肆意妄为吗？他伶牙利嘴时，也会惧怕僭越了宣靖的底线。

        陆汀不愿也不甘地说：“你叫他别离我这么近，这样我也没有那个机会发疯。”

        恋爱之事，郁宁拙于对付，他甚至不懂陆汀那占有欲延伸出的吃醋与不安。

        郁宁只记得陆汀在这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但实则陆汀的占有欲是危机感鼓吹出的怪力，在郁宁认识陆汀方面，这只能算新晋之事。

        可陆汀也确实在委屈，被他的思绪折磨到难宁，他怨然嘟嘟哝哝：“真的很莫名其妙，什么意思嘛。”

        郁宁胸口紧闷一气吐出，话语驮着沉重而坠：“他什么意思，你会不懂吗？”

        坠在一颗颤乱的心上，试图压制陆汀那些浮沉不定。

        陆汀在浮浮沉沉什么？

        是宣靖有什么理由对陆汀义无反顾？是宣靖眼神中的心疼不忍、无奈无措，难道陆汀不明白？

        作为宣靖的照顾对象，作为又一个人心中的心甘情愿和恃宠而骄，陆汀自身会没有度量和猜测吗？

        陆汀见过世态炎凉，却还是会被这份孤勇和眼神的有力所震慑。他只是不愿意相信。

        “郁宁，我去跑步。”

        “去吧，去冷静一下。”

        跑道上是一双板鞋带来的脚部疼痛，以及一副完全乱了节奏的脉搏心跳，在竭力争取平衡内静息状态。

        郁宁的无声陪随在观赏台前肃立，郁宁的优越外形条件也容易让人捕捉，宣靖见此靠近：“郁宁。”

        郁宁也渐渐回神，望见宣靖：“那边事情结束了？”

        “嗯，我也就指导了一下。”

        郁宁示意了田径场上的陆汀，同宣靖言说：“那你看吧，我们小组那边有点事情。”

        “我看？郁宁你别给我难题。”宣靖难露轻松，满是犯难。

        郁宁揶揄而弄：“喜欢怕了？”

        “倒也不是这回事，只是确实没辙。”宣靖否定道。

        宣靖和陆汀两人对彼此的喜欢，也如同两人身处之心境，是阴暗两面。

        陆汀的喜欢，是“现实”负隅顽抗于这份喜欢，虽然现实溃败，但陆汀毕竟是踽踽独行现实之人，自己是现实的。

        所以他的衡量是错综的，他也永远不成赢家，要么自己输，要么喜欢输。

        他此时是甘愿喜欢输，他认为这份喜欢不比上自己，也扛不过现实。

        而宣靖的喜欢，源自强劲的少年力和禀性的坚毅，他有那份毫无根据的自信，他相信这是注定特殊的喜欢，而“我们”将是注定特殊的“我们”。

        所以陆汀在退，而宣靖在始终如一地前进。

        郁宁还是给了他退路：“那你要待在这吗？”

        “你去忙吧。”宣靖初心依旧，兀自追随于陆汀。

        陆汀的速度缓而静，因为体力的消耗，双唇之白再泛，让人感觉到他的沉着与冰冷。

        诚然，庸庸之众对陆汀的解读是位玩世不恭者，嬉笑和凛色的交织，而非情感丰富的高度情绪化者。

        不过在宣靖的头脑映射中，陆汀的形象没有确切形容，像时而闲暇，时而精疲力尽。

        闲暇之际是面露冷峻的模样，如同在为忙碌构思；而忙碌的风尘仆仆过后，如同手执匕首，刀刃下垂，是赤红血液下滴，而口中是细喘。

        陆汀在跑道上辨识出宣靖，也大概看到他卸下了方才的眼神尖锐。

        步调让他们视线相碰只有须臾间。

        宣靖也被他人识别出，沈慜朝着宣靖的方向加快步调：“宣靖。”

        “你怎么在这？”宣靖问候。

        难道宣靖的存在不更为唐突吗？沈慜满脸狐疑塞回疑问：“你怎么在这！”

        宣靖犹豫了片刻：“展望未来。”

        沈慜是不懂宣靖的莫名其妙，奚落道：“神经，那我要不要把伞给你，不然你的未来马上就要被雨淋了。”

        “要下雨了吗？”

        “嗯，快了。”

        “那给我吧。”

        沈慜哑口无言，她也只是客气一说，给你我撑什么？重点是宣靖以往均是落下拒绝，这这些小事上，宣靖视自己为轻，他人为重。

        两人面面相觑，沈慜动作僵持也口中失语，宣靖木然而问：“干嘛？”

        “那要是我走一半突然下雨了怎么办？”

        “你走快点嘛。”

        沈慜骤然情绪高涨：“你别坑我了！自己不带伞，也不回去，在这偶遇倾盆大雨！”

        “给我啦，我保佑你到寝室前不会下雨。”

        宣靖已经伸出手，沈慜也只好递出雨伞和冷言：“我真是谢谢你的保佑。”

        宣靖也顿然感知戏谑，谐谑而道：“没有没有，是我谢谢你。”

        沈慜直击宣靖的臂膀表达怨恨，然后悻悻地离去：“走了。”

        宣靖的双颊延宕着笑意，恰逢陆汀再绕过一圈。

        陆汀那神色又冷下几度，陆汀已经将宣靖和沈慜的打闹收入眼底，宣靖准备的笑语也顿时魂飞魄散。

        所以呢？

        陆汀的冷静功亏一篑，愤恨又潜滋暗长，他开始跟自己的体能死耗。

        宣靖握着伞也握着惴惴不安，逐渐相遇雨滴的下落，云层下压厚重的阴暗色，成为他们的转场。

        感受到雨滴的饱满和沉重，陆汀徐徐停下步伐。果然人背的时候，瓢泼大雨只在顷刻之后。

        宣靖打着伞要追上陆汀，而陆汀刻意避开原路线。

        当伞打到陆汀头上时，陆汀甩着手如同甩着脾气，甩开宣靖的依贴：“你别管我！”

        陆汀的态度从来不表现孱弱，更不像一个同性恋中的被动者，两人的剑拔弩张向来平分秋色。

        宣靖积累的憋屈在此时又堆高了一级，他被训斥于原地，步伐凝滞了片刻。

        可是，宣靖倏忽后急遽迈向陆汀，宣靖将陆汀拽回，宣靖臂膀绕过陆汀的后背，陆汀被紧紧扣在宣靖的胸膛前。

        牢固到陆汀无法挣脱，陆汀抬首诘责：“你干嘛！”

        陆汀甚至感觉自己步履悬空，被吊着空中游走。

        宣靖没有给予回应。

        陆汀望着宣靖的眼神，又是那么有力，好像不止可以将陆汀托起，可以将陆汀的世界抬起。

        两人的现状就是毫无间隙，胸膛贴胸膛，陆汀的手臂被局限，无法挣脱。近距离可惹得陆汀羞耻，他恼羞成怒。

        他只能仰首破口大骂：“我□□妈！你是真有病！”

        宣靖手中的力度松弛了些许，语气也温柔而下：“别闹了，你现在体温比早上还高。”

        陆汀的烈焰乖张被安抚，他还未想起如何撑起脸面，宣靖耳钉的闪光却占据了两人的间隙。

        是电话联系。

        宣靖：“喂？”

        同学：“组长，我们这边出不去。”

        宣靖接听电话时，将陆汀轻轻顺到自己旁处，逐渐成为搂腰的轻柔动作，两人搁浅的步伐在大雨倾泻下重新踏起。

        宣靖：“你们在什么地方，会安全吗，有集中吗？”

        同学：“我们在一个屋子下，应该安全吧，大家都收到消息往这边集中，一些人还没到。”

        宣靖：“那你们先在那边等待，我会联系，你让各小组先把集中的名单实时更新，如果有同学情绪不适让几位小组长先安抚一下，有什么情况直接发群里，我现在没空。”

        同学：“好。”

        在宣靖怀中的陆汀，听着宣靖井然有序安排事物，他倒安静，其实陆汀享受这种在工作上的沉稳力。

        宣靖又随后联系郁宁。

        宣靖：“郁宁，你在哪？”

        郁宁：“小组有些人还没集中，我得过去看情况。”

        宣靖：“行，那你先过去。”

        郁宁：“陆汀呢？”

        宣靖：“在我旁边。”

        郁宁：“行，那我们等下再联系。”郁宁足够相信宣靖，在照顾陆汀之事上，他便不赘述。

        挂断电话后，又回归纯粹二人之况。

        陆汀谴责宣靖是不会消停：“你别欺负郁宁了行吗？让郁宁一个人出去。”

        “那你别欺负我了，回去把衣服换了然后好好休息。”

        “我自己会回去，你去找郁宁。”陆汀将宣靖向外推。

        “谁放心得下？”

        “谁会放心不下？”

        “郁宁放心不下！”

        “那你跟他说我好好的不就行了吗！”

        宣靖算是明白了，陆汀的语气是宣靖的正反馈，他又软下了语气：“我放心不下。”

        看着宣靖的含情脉脉，羞耻感挠着面子的高冷外壳，陆汀恼羞成怒：“你他妈傻逼！”

        好吧，偶尔也有意外。

        不过陆汀就撑着窘促安静回到了寝室。

        陆汀一进门便将湿得透彻的衣物摘下，径直走向浴室。

        却又被宣靖捞回：“你干嘛？”

        “洗澡啊！”陆汀狐疑着，“这你也要管？”

        “你刚运动完就去洗澡？”

        两人恰巧位于浴室外的晾衣处，宣靖伸手将干毛巾取下，直接上手擦拭陆汀可能浸湿的上身。

        毕竟不是首次，陆汀在夜里发高烧，大汗淋漓也是让宣靖接手。

        宣靖随后取下陆汀的卫衣：“穿起来吧。”

        陆汀推开：“你有病，这样我就要洗两套衣服了。”

        “我给你洗。”宣靖话语落下，卫衣也落下了陆汀的肩膀，他帮陆汀穿好衣物。

        “脸擦一下。”宣靖取下洗面巾给陆汀，自己也粗略擦拭。

        宣靖随后给陆汀递来温水：“要不要喝水？”

        “不喝，刚才喝了不少雨水。”

        “真的假的？”

        “假的。”

        宣靖逐渐习惯他的言语不着调，话题衔接下一处：“裤子换一下吧，也挺湿的。”

        “你怎么不给我换了？”这是挑衅和嘲弄。

        宣靖却也能完全接下。

        陆汀直接被宣靖搬倒在宣靖床上，只有失语和拒绝的不及时：“我……”

        陆汀的臀部被抬到腾空，然后被摘下裤子的腿被宣靖同样擦拭，又被动作行云流水地穿上裤子。

        陆汀被木然丢在床上，身边满是宣靖的气息。

        宣靖取回干毛巾之后给陆汀擦头，宣靖应当也是着急于郁宁那端的事宜，动作是匆促中塞下井然有序。

        陆汀的头发粗略擦拭后也能半干，宣靖随后投来问候：“要不要睡觉，要睡觉我把头发吹干了。”

        “不睡。”

        “那肚子饿不饿？”

        “我能吃下一整个世界，你给我塞到嘴里吗？”

        “想吃什么东西？”

        “不想吃。”

        宣靖这才去照顾群消息的繁杂，他关照手机的内容，一些人困在机构内都无法回到寝室。

        “我先出去一下。”

        宣靖这一声过后望向陆汀，好似是递来批准申请。

        陆汀便回应道：“滚吧。”

        宣靖匆促离去，然后陆汀直接在宣靖的床躺了下去，被宣靖的味道埋了起来。

        雨声被建筑的隔阂促进了朦胧下落，气息的温馨一并包裹陆汀，陆汀就安于现状。他以为宣靖已经去支援郁宁，随后门扉而开。

        陆汀的困顿睁开双眸，看到宣靖提着购物袋。

        “你不是说不睡吗？”宣靖落下购物袋，“那头发吹一下。”

        “我不睡，我等下要洗澡。”

        “那再过一会去洗。”

        陆汀无言。

        宣靖：“郁宁那边可能有点忙不过来，我得先过去找他。”

        陆汀再度无言。

        宣靖：“桌子上有些吃的，但是有些太上火了，不要吃太多。”

        陆汀不为所动。

        宣靖：“有事记得联系郁宁，不舒服记得说。”

        陆汀不予回应，就七倒八歪横在宣靖的床上。

        宣靖：“那我走了，刚才那些听到了你嗯一声。”

        陆汀：“嗯。”

        门扉声一落，陆汀睁目望见桌面的零食，头脑画面是已经被淋湿的宣靖，他的发梢还能挂着水珠，却忙着给予陆汀庇护。

        而陆汀身上的温度又略高了一些，是宣靖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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