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生活暂且转入朴素色彩。

        孜孜不倦的编写曲调、形象板绘，镜头转向模拟计算机的运作、领导组织的工作，是陆汀到宣靖生活的跳转。

        高校生活中，没有恋爱充实生活，学生工作和自我兴趣发展便占据主体。

        况且宣靖本就为此而生，工作是他生活的主要素。他成长的扶手便是各项工作的参与，其中成就和认可为他铺路。

        他肃立庸众中，他的姓名散落各处闻名遐迩，他在视线堆积中意气奋发。躲在角落的努力，却鲜为人见。

        唯有尽收在郁宁眼底。

        郁宁走入学生工作处，空旷的办公室唯有剩余宣靖的孜孜矻矻，但也足够将其宽阔填满一丝不苟。

        郁宁临近而打断：“宣靖。”

        宣靖的抬首拖拽着工作的沉浸，无声保持。

        郁宁问：“怎么样了？”

        宣靖低眸延续工作，并不耽误交谈：“快结束了，我准备做完再回去。”

        郁宁诘责：“你也不把自己当人，你看外面天多黑了？”

        “快了快了，”宣靖笑说，“你要先回去了吗？”

        “我准备去找一下朋友。”

        宣靖逗趣说：“小情人还是朋友？”

        宣靖对陆汀的认知停留于此。

        郁宁无力置辩，这已经成为宣靖脑中的定性，郁宁只是神情中试图将事实板正。

        宣靖直面郁宁的不予辩驳，便隐晦证实这相关“小情人”，宣靖随后放走了郁宁：“去吧去吧，我马上就撤。”

        陆汀在校园一隅沉浸。

        他工作于墙面涂鸦，手执喷漆罐，坐立在高梯。郁宁见他两耳挂着蓝牙设备，便暂无意打扰。

        郁宁仅此鹄立身后观察。

        郁宁身支高大，被路灯拉成的身影愈大占据了陆汀的余光。

        陆汀木然地回眸试探，也望见了郁宁的等候姿态。陆汀摘下耳机忖度了一番：“你有叫我吗？”

        “没叫。”郁宁面呈舒泰之色

        没有呼唤，是因为你也不一定听得见。

        陆汀依靠一对耳机塑造四维空间，这个第四空间给予陆汀无限庇护。

        郁宁问候：“结束了吗？”

        陆汀见郁宁已经来访，便下高梯同郁宁平视交谈：“还没呢？”

        “你们真是一个样。”郁宁带些感慨。

        “谁啊？”陆汀刚在地面落稳脚跟。

        “宣靖。”

        提及该姓名，陆汀的脉搏节拍会稍乱了半个节拍。

        不过陆汀佯装无意，大方攀谈：“这个人的名字已经很经常出现在我们的话题里，你们不会有一腿吧？”

        郁宁则宠溺地顺从：“我跟你们各有一腿行吧，宣靖也张口闭口你是我情人。”

        陆汀急遽地心头紧锁。

        陆汀本是说者无心，安之若素表露自己善于挑逗的禀性，郁宁却顺从解译，陆汀本人兜兜转转，又成为听者有意。

        明明陆汀已经同自己签下契约，不会挑拨自己和宣靖井水不犯河水的界限。

        即便是“小情人”一词有些不尊，可陆汀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说要大方，陆汀也可以做到至善至美。

        可唯独又牵连宣靖。

        陆汀头脑中开始塑造宣靖对此言的表述，宣靖应该云淡风轻侃侃而谈，对此直言不讳地勾勒调侃。

        将陆汀表述成事不关己。

        所以，两人的泾渭分明的界限，不用宣靖任何刻意表明，完全是宣靖头脑尚存的概念，陆汀就是予宣靖而言的陌生人罢了。

        陆汀有种难以名状的不甘。

        陆汀宛若一叶扁舟，浩浩汤汤中被渺小，孤苦感又蔓延出新领域。

        郁宁感受到他缄口不言的落寞，郁宁问道：“怎么了？”

        陆汀低身整顿着喷漆罐，避免同郁宁对视的心虚，他敷衍回应：“没事，一个晚上也弄不完，回去了。”

        校园另一处的宣靖已经走到侧门。

        他的步伐悠悠然，在离去之前蛮作关心，向后眺望，视线勘察于郁宁的车位是否还有泊车。

        郁宁车辆的停滞，让他又放缓归家。

        宣靖的视线向郁宁对立面车位飘散而去，那个车位的空无，由清晨的铃声过度到放学的喧嚷，由开学延续至此。

        此处位于校园的小侧门，却也是私人车位的聚集处。高校学生数量庞大，车位却稀少，照应着位高权重的隐匿特权。

        宣靖记得新生入学，那是他们贵族相见的第一场较量。

        每个车位的白线条是修葺一新，代表着新阶段的开端。而每个线框之间，却承载着林林总总的势力代表。

        其中负载家族的使命、长辈的叮嘱。对于刚脱离中学义务教育的他们而言，这是他们命运中逾越的第一道鸿沟。

        而这番气势山河的交织中，那空车位便显得脱颖而出，其背后的角色落落寡合又不落窠臼。

        宣靖的好奇接踵而至，莫名的揣测也让视线将心思挪步于岗亭内的大爷。

        大爷正专心读着书籍。

        宣靖走近岗亭轻言问候说：“您还没休息啊？”

        “快了，马上就下钟了，”大爷抬起腕表看着时间，“还有十来分钟。”

        “您是我们学校的保卫人员吗？”

        “是啊，我做这个已经几十年了，侧门这边向来安静，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校领导看我一把年纪快退休了，也就把我调到这边了。”

        “这样。”宣靖还在套热乎。

        大爷也顺势关切：“怎么了，同学，是车有什么问题了吗？”

        “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那边一直有个车位空着，这边车位不是很抢手？是没卖出去吗？”

        大爷视线向前倾，随着宣靖手指方向去观察，大爷会意道：“那个啊，其实是有卖出去的。”

        “有卖出去，没人用？”宣靖忖度而道。

        “那不是得问你们有钱人的爱好吗？”

        “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原因啊，也就是觉得奇怪啊，花这么多钱买的车位不用，这里车位也不一定有钱就买得到的。很多人见位置空着，也有过来问，但是当初买的人只说不要再打电话问了，这四年内不会转手出售。”

        “这四年是哪四年？”宣靖进度揣测。

        “就今年九月份起，到接下来四年。”

        宣靖也能捕捉些许信息，使用之人也是相同于宣靖的新生。

        作为均是一同踏入校园的新生，开端便脱离了墨守成规。宣靖被威慑得无言，如同一束特立独行的色彩，照进他内心的棱镜。

        宣靖于此新奇之事浅尝辄止，毕竟无法耽误大爷的下班时间。

        这番谈话下来依旧没有候来郁宁，宣靖准备一则信息发给郁宁，便先行离去。

        抬首又望到了郁宁。

        郁宁和陆汀并行，两人正洽谈于生活的琐碎之事。

        陆汀的视线由逼仄的窄路扩散，倏忽间撞上宣靖，谈话的专心力也陡然被瓦解。

        宣靖高声呼唤：“郁宁！”

        宣靖抛来的雀跃是意外之喜，但是不在陆汀身上。

        陆汀倒也不想为自己寻难堪，陆汀只为郁宁落下一句：“我去车上等你。”

        郁宁也不多加思索，陆汀只是重新演绎不善交谈罢了。郁宁望着陆汀坐上副驾，注意力随之偏向宣靖。

        郁宁走向宣靖问：“怎么了？”

        宣靖示意旁处的空车位，双颊满挂意趣：“郁宁，你知道哪个车位为什么一直空着吗？”

        郁宁心尖被细线骤然一悬，心跳脉搏完全被微小的细线掌控。

        宣靖少有对人情世故中意趣盎然，郁宁也从未因此感知诚惶诚恐，但因为这个车位牵连着郁宁。

        郁宁佯装淡然：“不知道，怎么了？”

        “我刚才跟岗亭的负责人聊了一下，我原来以为这就是没人，但是好像是买了就没用，一直放着。”

        郁宁肃然起敬：“谁跟你说的？”

        宣靖被吓得怔楞：“说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神情被厚重的雾霭叠盖，两人均在茫然之中徘徊。

        郁宁整顿着神态问：“你怎么突然关注这个事情？”

        “就看这一直空着，感觉奇怪问了一下。”宣靖实诚解释。

        这也确实说得过去，但郁宁的后念之惊盘踞在面颊中。

        宣靖问：“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郁宁在宣靖面前又撒谎。

        宣靖：“郁宁，你真的很不会撒谎。”

        郁宁长吐一气之后，深思良久说：“我也真的瞒不过你，我就跟你说些分寸之内的事，听完你也不要再问了。”

        “行。”宣靖痛快答应。

        郁宁不再叮嘱宣靖听闻之后对外噤口，他足够相信宣靖的成熟和分寸。

        郁宁譬解：“我有一个朋友，他家里给他买了这个车位，但是他不喜欢他的身份，甚至不想别人知道他和世家有牵扯任何关系。因为这个车位已经足够代表他的身份地位，所以他也从来没有使用过。”

        宣靖屏气敛息：“谁？”

        “刚才不是说了不要再问了吗？”

        “行行行，我只是觉得奇怪，我们认识的基本差不多，我怎么就不认识这个人呢？”

        郁宁无言可表述，只是给予不愿多言的神情，宣靖心照不宣地收尾话题。

        宣靖：“那行吧，我先走了。”

        郁宁：“嗯，路上注意安全。”

        郁宁并没有随即走向驾驶位。

        他凝视宣靖所言的空车位，郁宁本早已司空见惯这里的空旷，却缘由宣靖轻描淡写的提及，内心的静若止水掀起轩然大波。

        郁宁回眸，透过挡风玻璃观察陆汀。

        郁宁只是延续着凝视，视线艰涩之中横躺陆汀，陆汀是那样的不羁又自由。

        完全是白线框之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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