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入川

9月5日
  临江市公安局
  没有过多久，三人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严谨还是站在接待室的门口，等着三人的汇报。贺磊第一个说道：“潘志强说他不认识。”接着高远说道：“苏志伟说他也不认识。”老杨最后一个来到，喘着粗气说道：“余正道也说他不认识。但是他说这个人是苏志伟找到点子。”
  严谨看着三人疑惑地问道：“都不认识？”三人面面相觑，出了这样的大乌龙，不知如何是好。
  严谨看着高远，思考了片刻，对高远说道：“你去把苏志伟带到审讯室。”接着又对贺磊说道：“叫技侦的孙琳，让她给潘志强团伙认识的那个‘苏贵田’画像。”随后严谨进了接待室，他对接待室中的苏常永说道：“你跟我过来。”听到严谨的话，苏常永有些意外，稍稍愣了一下后，起身跟了出去。
  严谨将苏常永带到监控室中，等待苏志伟。过了十几分钟后，高远将苏志伟带进了审讯室，高远没有让他坐下，而是仰着头站在审讯室正中。严谨对苏常永说道：“认识他吗？”苏常永对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犹豫地说道：“不认识，但是有好像在哪见过。”严谨点点头，对旁边的民警说道：“小陈，你带他回接待室。”
  严谨来到审讯室，原本就有些紧张地苏志伟见到严谨来了，更是眼神躲闪。严谨走到苏志伟的面前，拿出苏贵田的照片说道：“认不认识？”
  苏志伟咽了口口水，用手指了指高远说道：“刚才那个警察让我认了，我不认识他。”
  严谨眼神冷峻地看着苏志伟问道：“这个苏贵田跟你是一个地方的你不认识他？”
  苏志伟低头说道：“我们有时候就是借着是老乡，这样好下手，两个外地人，都不熟悉，不好骗。而且……”苏志伟颤颤巍巍地说道：“当时潘志强拉我入伙的时候，也是因为我们是老乡。”
  严谨拿着两人的身份证，继续冷静地问道：“一个大苏村，一个小苏村，你们两个村子挨得那么近，你不认识他？”
  “我们两个村确实挨得很近，他们村很多人我都认识，但是他我确实是不认识。但是他这个名字确实是像我们那里的。”苏志伟紧张地说道。
  “那说说你们是什么时间，在哪找到的苏贵田，又是怎么杀的他。”严谨继续问道。
  苏志伟缓缓地说道：“这个苏贵田，是我在西陵县的劳务市场认识的，时间应该是7月5号左右，具体时间我确实记不清了。因为他说他是凉山人，我就觉得都是老乡，比较好骗，所以才……才拉他做点子。然后我和潘子一块拉他去煤矿，去的前程煤矿，当时强子兄弟俩还没来，都是潘子和老余杀人，我望风，所以具体他们怎么杀的，我不知道。我是在强子兄弟俩来了之后，才让我杀人的。不是不是，我也没杀人，我只是给他们俩打掩护，动手的潘志强和老余。”说到这里，苏志伟有些激动。
  “那就是你找到点，对吧。”严谨继续说道。
  “是，不过最后还是潘志强和老余定的点子。当时找了好几个人，最后拍板确定的还是潘志强。”苏志伟听到严谨的话，立刻辩解道。
  严谨看着他紧张地样子，凭借自己多年的刑侦经验，知道他心里一定有鬼，但是他的话也没有太大的破绽。砰砰砰，这时孙琳来到审讯室门口，已经根据余正道的描述画出了被害人“苏贵田”的画像。严谨走出来接过画像，又拿着苏贵田的身份证，发现确实不是一个人。
  “辛苦了。”严谨给了孙琳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拿着画像进了审讯室，“是不是他？”
  “是！”苏志伟看到画像，连忙答应道。
  “你们当时没发现，身份证和本人对不上吗？”严谨问道。
  “这个事，当时潘志强发现了。但是潘志强说人和身份证对不上这个事儿，对我们来说其实挺好，到时候死了正好死无对证，警察更没法查。而且他还说这个人可能是畏罪潜逃的，所以……杀了他，他家里……也不敢报警。”苏志伟眼神闪躲地说道。
  严谨出了审讯室，叫来贺磊、高远、老杨三人，说道：“让其他人看过图像了吗？”三人点点头，情况跟苏志伟反映的没有太大出入。
  严谨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苏贵田的情况还要慢慢查，但是其他的事情不能拖了，你们三个还是按原计划让他们三人去指认现场。”
  三人点点头说道：“是！”
  严谨来到接待室，苏常永还在等候，他对苏常永说道：“你父亲的情况比较复杂，调查需要一段时间，你暂时不要离开临江市，随时配合我们调查。”苏常永听了点点头，严谨继续说道：“你留一下我的电话，如果想起了什么，就告诉我。”
  “好的严队长。”
  严谨跟苏常永交换了电话号码，严谨看着苏常永停顿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他之前一直在勤工俭学，于是问道：“你有地方住吗？”苏常永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严谨看向沈晨说道：“沈晨，你带他去找个地方住下，不要离这太远，价格便宜的。”

  “是！”沈晨回复道。苏常永听到严谨的安排，感激地连忙道谢，随后跟着沈晨出了接待室。
  路国庆看到事情告一段落，便站起来跟严谨道别，准备离开。严谨赶紧上前握住路国庆的手说道：“路队长，太谢谢你了，前面为我们队的事，身陷险境，这次又及时发现问题向我们通报。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这样吧，等案子结束了，我请你吃饭。”
  路国庆笑着说道：“哎呀，太客气了严队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咱们都是警察，都是一家人。”
  “那也得谢谢你，你也是给我们帮了大忙啊。”严谨笑着说道。
  “好，那就等你们结案了，我给你们庆功！那您先忙，我就走了。”路国庆笑着说完，然后转身离开。
  严谨送走了路国庆，回到办公室，拿出了苏贵田的老婆刘兰的笔录，还有今天他的儿子苏常永的笔录，仔细研判起来。
  通过翻看笔录和案卷，严谨发现，对于苏贵田的死亡案件一直没有深究，一开始由于报案人刘兰——也就是苏贵田的妻子，因为其报案本身的目的并不纯，而且她的目的仅仅在于要一份苏贵田的死亡证明，好回去分家产，而不是查明苏贵田死亡的真相。再者，紧随其后发生了煤矿杀人骗赔偿款案，警方便直接将两个案子并案处理，也没有再次深究苏贵田的死因，特别是两个人是否就是同一个人也没有进一步明确。严谨看着案卷摸着鼻子思考道：“看来现在要把苏贵田死亡案单独拉出来调查一下。这个假的‘苏贵田’手中既然有真的苏贵田的身份证，那说明他很有可能就是杀害真苏贵田的凶手。既然如此，这个假‘苏贵田’的身份就必须弄清楚。”严谨看着画像，满面愁容。
  “根据潘志强等人的交代，假‘苏贵田’是7月5日被苏志伟带到他们团伙的，并且来时就拿着真苏贵田的身份证，说明真苏贵田当时已经遇害了可能性极大。现在首先要确定的就是真苏贵田到底什么时候遇害的？在哪里遇害的？”想到这里，严谨给给苏常永打去电话。
  “严警官，您好。”苏常永接起电话说道。
  “苏常永，我想问一下，你最后一次确认你父亲还活着是什么时候？”严谨问道。
  苏常永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严警官，我们父子俩平时交流的不多，特别是我上大学之后，基本很少通话，我记得的最后一次通话记录，是在父亲节那天，我给他打的电话，具体时间是……”苏常永将手机调至免提，开始翻看日历，“是6月19日，从那之后我就没在给我爸打过电话，再后来就是7月中旬，当时我想打电话提醒我爸天热，让他注意休息，那些室外的活，先别接了，可是没有打通电话。第二天还是没有打通，我就给我妈打去了电话，她说我爸的手机坏了，她也联系不到我爸，说等他买了新的手机就会联系我。”
  “从7月中旬到八月底这么久的时间，你就没再想办法联系过你爸爸？”严谨疑惑地问道。
  “哎！”苏常永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家家庭条件不好，为了我上学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钱，他那部手机还是我从电脑城给他买的翻新机，他自己根本舍不得买手机。他在外面打工，地点也不固定，我就是想找也不知道去哪找。”
  “那你妈妈呢？她最后最后一次见你爸爸是什么时候？”严谨问道。
  “我来之前问过我妈妈，她说我爸自从去打工后就再也没回过家。”苏常永说道。
  “好，我知道了。”严谨挂断了电话，陷入了沉思。他给技侦打去电话，让他们先将假“苏贵田”的画像与公安部通缉人员做对比，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随后,严谨又联系凉州市当地的公安局，了解了一下真苏贵田的情况，并询问在6月19日到7月5日这段时间。但是得到的回复是当地并没有收到类似的报案，所以他们并不了解相关情况。看来想弄清楚来龙去脉，严谨必须要去一趟真苏贵田的家乡，看看这两个“苏贵田”是不是一个地方的人。严谨来到副局长侯杰的办公室，将自己的想法向他做了详细汇报。
  “西川省虽然是不算太远，但是这个凉州可是在大山里啊，你这一来一回，路途可不近啊。”侯副局长边思索便说道：“现在这个矿难的案子已经基本结束了，队里倒是可以暂时休整一下，但是你作为支队长离队，一旦有事发生，不好处理啊，还是派别人去吧。”
  听到侯副局长有顾虑，严谨说道：“侯局，苏贵田已经死了两个月了，可能还要久。到现在为止死亡时间、死亡地点甚至是死者的身份，我们一无所知，所以派其他人我不放心。特别是现在矿场的案子马上就要结案了，如果苏贵田的身份无法核实，对于后面的结案也是有影响的。”
  侯副局长听了严谨的话，点点头说道：“你的顾虑确实有道理。”侯副局长思考一会儿后说道：“行，我给你介绍信，但是要快去快回，队里的工作先交给杨兴吧。之前你们支队的副支队长一直空缺，你不是提议让杨兴来干嘛，上次局领导班子的会议讨论了一下，觉得杨兴也是老刑侦了，政治立场坚定，工作能力强，心思缜密，平时工作也是任劳任怨，这次你出去就让他先代理着。”

  “是。”严谨得到侯副局长的答复后，出了办公室便把电话打给了老杨。
  “严队。”老杨接起电话说道。
  “老杨，我今天翻看了一下案卷，我认为有必要到凉州市苏贵田的老家，实地调查一下具体情况，刚刚我已经跟侯局申请了。最快今天晚上，最晚明天一早，我就要出发了。后面队里的工作，侯局的建议是让你代理主持。”严谨说道。
  “我？”老杨有些意外，虽然之前严谨就提过由他担任副支队长，但是他本人对于这个副支队长并不热心，所以一直推脱，没想到这次严谨搬出了侯副局长，但是他还是想推脱一下：“严队，队里的工作这么复杂，我怕我处理不了啊。”
  “有什么处理不了的，贺磊和高远都是你的徒弟，处理不了别人还处理不了他俩嘛。你就放心干吧，这次既然侯局说了，我相信这也是局里领导班子的意见，你就别再推脱了。”严谨说道。
  听到严谨已经说到了局领导班子，看来这件事已经是不容自己推脱了，老杨只好说道：“好吧，那我尽我所能吧。”
  严谨听到老杨松了口，开心地说道：“那老杨，我这次去凉州，你觉得带谁去比较合适？”
  老杨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汪洋吧，他年轻，比较有干劲，观察比较细致，应该能帮上你。还有带一个女同志，有些情况你们不方便，可以让她去，至于带谁……于苗的孩子还小，让她去估计不方便，贾佳有些毛躁。还是让沈晨吧，虽然年轻，但是我这段时间发现她还是有些发散思维，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问题。”
  听了老杨的话，严谨满意地说道：“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觉得他们俩合适，好，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可能就不回局里了，工作你安排就好了。”
  严谨挂了电话又给贺磊和高远打去电话，将情况通知给两人，老杨既是两人的师傅，同时资历、警衔都在两人之上，所以两人也没有异议。紧接着严谨又打电话通知汪洋和沈晨暂停现在的工作，回家收拾行李，等通知准备出发。
  9月6日
  在临江市通往凉州市的火车上
  一夜的颠簸，让严谨有些不适，他下了床，来到窗边坐下。严谨望向窗外，除了玻璃上映出的自己身影外，只有远处无尽的黑暗，只有窗外一根根的电线杆，指示着列车前进的方向。
  “严队。”上铺的沈晨也醒了，看到严谨坐在窗前，便出声呼唤。严谨听到她说话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沈晨梳理了一下头发，随后扶着床边轻手轻脚的爬了下来。
  “严队。”沈晨再次轻声地打招呼道。
  “坐吧。”严谨扬了扬头说道。
  沈晨坐到了严谨的对面，顺着严谨的目光的指向望去，只见到无尽的黑暗。“严队，我们的这次的来凉州的调查方向是什么？”
  “哎呦！”汪洋醒了准备伸个懒腰，结果一头撞到了上铺的床板。严谨和沈晨两人都齐齐转头看去，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沈晨捂着嘴轻松笑着说道：“你醒了。”
  “哎呦，磕死我了。”汪洋揉着额头说道，“你们怎么醒了？”
  沈晨将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道：“小点声。”
  汪洋看了看对面还在睡觉的旅客，尴尬地咧了咧嘴，随后轻手轻脚地爬下了床。他坐到下铺问两人：“严队，你们在聊什么？”
  严谨转头看着汪洋说道：“沈晨问我，我们这次去凉州调查的方向是什么？”
  汪洋思考了一下，说道：“我觉得首先要明确真苏贵田的身份。被潘志强团伙杀害的‘假苏贵田’手里既然有真苏贵田的身份证，那么，要么他是杀害真苏贵田的凶手，要么他跟苏贵田有很亲近的关系，才能够拿到他的身份证。既然‘假苏贵田’的身份没法直接确认，那就从真苏贵田身边的关系开始缕。另外，外出打工往往都是结伴而行，那真苏贵田被害前去过哪里，就可以从跟他一起出去打工的人身上了解了。”
  严谨听到汪洋的分析，点点头随后看向沈晨，“知道了吧，多跟你师兄学着点。”沈晨不好意思地笑着点点头。
  “我觉得有时候也是挺心惊的。”沈晨看着严谨说道。
  “怎么了？”严谨问道。
  “我来了队里没多久，就跟了这是第三个案子了，我发现杀人凶手往往都是被害人的身边人。”沈晨感慨道。
  “我刚工作的时候，我师傅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严谨看着窗外深邃的黑夜说道，“张三和李四两个人是邻居，因为饥荒家里都吃不上饭了，于是张三约李四去山上打猎。没想到半个月以后，只有张三自己回来。村里人问：‘张三，李四去哪了？’李四说：‘他被老虎吃了，我自己躲在山洞里半个月才敢出来。’村里人就信了。但是村里的地保却发现，张三比走的时候胖了一圈。当时是冬天，大雪封山，他一个人是怎么在山洞里活下来的？”
  汪洋和沈晨停听了这个故事都有些不寒而栗，“身边的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严谨转头看着三人说道：“当你以为自己是猎手，其实你在别人眼里只是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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