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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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衡说的起劲,以前宇文护在的时候,他跟自家王爷独处的机会是少之又少,根本没办法像现在这样,畅快淋漓地将人评价一通。
趁着那人不在,这下可逮到时机,跟高长恭诉苦。
腊月吹来的风太过寒冷,高长恭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轻笑着出声:“不过几个月的光景,你跟他又没怎么接触,如今反而对他如同对我一般了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整日没事便盯着他。”
高衡急忙澄清:“属下哪有盯着他,只不过他跟王爷走得这样近,又是那样的身份,虽说王爷信任他,可不代表我就要信任他,这点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这些还是以前王爷同我说的。”
说话间,俩人已经穿过回廊,前几日邺城刚下了雪,地上还有未融化的积雪,若不留神,很有可能滑倒了去。
摸着狐裘上柔软的毛,高长恭难得跟他开起了玩笑:“你倒是个机灵的,竟拿我之前说的话来堵我,你不信任他我能理解,那宇文青呢。”
从自家王爷口中乍一听到这个名字,高衡先是一愣,随及面色有些不自然:“王爷这话什么意思?属下是在跟您说阎公子的事,关那个大冰山什么事?”
高长恭但笑不语,他家小侍卫跟宇文护家的那位,交情可不浅呢。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是无意去管太多,还真当他是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了。
被自家王爷这般调侃,高衡也是个脸皮薄的,顾左右而言他:“王爷,这马上要除夕了,也不知兰陵那边怎么样了,小公子指不定又闹呢。”
说到鹿鹿,高长恭自是十分挂念的。当初跟小孩说好的,少则十天,多则半月就会回去。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从他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眼瞧着除夕就到了,到时肯定会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宫宴,高纬定不会放他走。
他原本想着书信一封到兰陵,派人将鹿鹿接到邺城来,可如今已到寒冬腊月,也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再加上从兰陵到邺城路途遥远,小孩子能不能受的住还得另说。
除了这些,高长恭还有别的顾虑。而今高纬初登大宝,虽说他一直谨言慎行,可君心难测,焉知哪句话就会惹的高纬不快,说不定就会借题发挥。
到时,他总得想一个全身而退的法子,若鹿鹿也在,有些事怕是不好施展。
如此一想,还是将鹿鹿留在兰陵好些,有荣伯在,左右也能稳住小孩一段日子。
“到底是我对不住他,”想到这个高长恭忍不住叹气,“如今皇帝日日召我进宫,我身为臣子自是不能拒绝,眼下除夕快到了,今年怕是回不去了,只盼着来年开春的时候,宇文护能尽快回来。”
恰好一阵风吹过,树梢上的梅花瓣从枝头落下,悠悠荡荡间,散落在高长恭的肩头,他伸出手将之拂去,低头看着脚边落败的红梅,喃喃细语:“也不知长安那边到底如何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他跟那人不过月余未见,竟觉得好似已经过去了三五年之久。可能这就是古人说的“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吧。
转眼又是一年除夕佳节。
进了腊月,高长恭便被各种各样的晚宴缠身,不过都是宫内举办的。
宫外的也有不少往兰陵王府递请帖的,但都被他各种理由挡了回去,一来他公务繁忙,实在是分|身乏术,二来他若是去了,就以高纬那个性子,指不定又会猜忌他私下结交大臣,对江山社稷不利。
如此一来,那些没能请高长恭到府上的大臣,借着除夕晚宴的由头,想尽各种法子向高长恭劝酒。
不过皇帝在场,他们到底不敢太过于放肆,只敬一杯后便歇了,高长恭也得空松了口气。
与往年不同,今年的除夕宴上,北周那边居然派使臣来送贺礼,美名其曰缔结善缘。
这事倒是稀奇得紧,虽说之前除夕夜的时候,也有周边其他国家派遣使臣前来恭贺的先例,但对方若是北周的话,就显得不可思议了。
自建朝以来,两国关系便十分紧张,大大小小纷争不断,历代君王更是视对方为眼中钉,之前由于邙山大战,两国更是视同水火。
而今北周皇帝突然上演这么一出,着实令人费解。
坐在上首跟众嫔妃寻欢作乐的高纬却镇定很多,似乎并没怎么惊讶,客客气气将使臣迎进了宫,那使臣在殿上说了不少恭维的话,说的高纬心花怒放。
只不过晚宴结束的时候,出了点小插曲,那使臣许是喝多了,借着给高纬敬酒之便,叽里咕噜嘟囔了一通,临了还刻意往旁边席位上扫了一眼。
最后高纬沉着脸回了朝阳殿。
高纬沉思了半晌,朝着下方的祖珽问:“祖大人,你说那北周使臣最后那番话是何意,朕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祖珽方才饮酒正酣,刚要打道回府,就被高纬一个眼神拎到了朝阳殿。方才那使臣的话不轻不重,他又坐在旁边,刚巧能听清,他摸不定高纬的想法,只得说:“陛下都不清楚的事,臣就更不清楚了。”
那北周使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大过年的,要送贺礼就送,还偏偏说了一番引人猜疑的话,搅和的他们都鸡犬不宁。
高纬眯着眼,自顾自地说:“本以为此次北周派使臣前来,定是宇文护要有所动作,提前派个人来告诉朕一声,怎么看这形势,那使臣似乎根本没有向朕表明态度,反倒最后他说的吕不韦和赵太后一事,让朕觉得倍感不妙。”
祖珽心下一惊,这吕不韦是秦朝的丞相,太后赵姬是秦始皇的母后,这两人一个是权臣,一个是太后,却暗中勾结,最后那太后赵姬自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那北周使臣偏生将这此事拿出来说,估计是带着目的。
“难不成……”高纬抬起眼皮,目光冷得可怕,“北周皇帝是知道朕与宇文护之间的事了?”
这话祖珽不敢随意乱接,赔笑道:“陛下是不是多虑了,那宇文护在北周兴风作浪了这么多年,前后杀了好几任皇帝,那北周帝宇文邕也一直对他是言听计从,怎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派人来同陛下说这些,别的暂且不提,从宇文护那里就能将人截住了。”
晚间饮了太多酒,又跟人说了那么久的话,好死不死那使臣最后又跳出来作妖,高纬只觉身心疲惫,当下便让祖珽跪安:“罢了,今日除夕,就不谈公事了,朕累了,你退下吧。”
殿中无伺候的宫人,高纬闭着眼半躺在贵妃椅上,内殿里面悄无声息走出来一人,细长的手指搭上了他的太阳穴,轻轻按压,高纬舒服的哼唧一声。
就算没睁眼,他也知晓身后的人是谁。
身后的人很会掌握揉压的力道,高纬颇为满意地哼笑:“兜兜转转这么多人,到底还是你最得朕心。”
那人似乎并未因皇帝的夸奖就沾沾自喜,他很懂得进退,配合着对方:“能有幸伺候陛下,是奴才的福分,今儿瞧着陛下身上的酒气浓烈了些,奴才给您煮了醒酒汤,现在正温着,陛下想要何时服用?”
高纬依旧没睁眼:“端上来。”
那人示意,不稍一会儿,一碗醒酒汤呈了上来,高纬还是那般坐着没动。那人轻笑道:“陛下,醒酒汤来了,奴才亲自喂您。”
说罢,那人端起瓷碗喝了一口,然后逐渐靠近龙椅上的高纬,刚贴上对方的唇,高纬猛地睁开眼,反客为主,当即将那口汤就着这个姿势咽入腹中。
末了,高纬伸手轻拍着那人的脸,而后挑起他的下颌,眼中尽是戏谑:“你倒是大胆,就连朕的皇后都不敢这么冒犯。”
那人沉默了片刻,而后扬起一抹笑:“那陛下喜欢奴才这样么。”
高纬没应他,摩挲他下巴的手慢慢向下,随后只听撕拉一声,那人毫无防备,惊呼着将手中的瓷碗摔了出去。
“陛下……”
不等他说话,高纬将他翻过身去,压在龙椅上,这才开口:“朕就喜欢你这么骚的,太欠了……”
昏黄的烛光暗了下去,殿中只余细碎的哭声。
宴会散后,高长恭回到府内,却久不能平静,无非就是今日北周派人来邺城送贺礼一事。明眼人都能瞧出,北周这时派人来定没有那么简单。
两国交恶数十年之久,哪能说善了就能善了的。而且,令高长恭奇怪的是,那北周使臣公然在殿上跟高纬嘀咕了半晌,最后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让高长恭万分不适。
并非他多疑,只是那眼神瞥的恰到好处,怎么看都不像是无心之举。虽然高纬没什么反应,但那北周使臣做的事,实在令高长恭觉得别扭。
在他的记忆中,上一世北周并未派任何人出使过北齐,怎的这一世就不一样了。
而且即便是派人来,偏生还是在宇文护回长安后这个节骨眼上,再联想到自己同宇文护的关系,高长恭就愈发不安。
但愿是他想多了吧。
高长恭叹气,拿出宇文护走前让荣伯交给他的小匣子,从里面取出那枚翡翠扳指,修长的手指仔细揉搓,光滑的质感更是让他心猿意马。
将扳指举到鼻尖,上面似乎还有宇文护的味道,鬼使神差的,他将扳指扣在自己的唇边,反复摩挲,像是吻住了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
他之后的动作,已经完全不经思考,像是偷尝禁果那般,悄悄将小舌伸出,在那枚扳指上舔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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