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夏云曦他们小组一群人坐在半闭的包间里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尴尬的气氛直冲天灵盖。薄薄的木板门抵挡不住外面川流不息的喧嚣声，更衬得他们包间内气氛沉痛。

        戴雅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低头像是突然对桌上的大红色塑料台布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他们之所以会坐在这个隔间里一起吃饭，一切还要从刚刚结束的那堂课说起。

        曹为丝毫不出人意料地即兴发挥表达了自己一长段的观点，成功压到了时间上限时还有最后一个大板块的内容没有讲。教授示意时间已经到了，请曹为结束发言之后，翻看了一下留在电脑上的他们组剩下的ppt，那种若有所思的眼神让戴雅婷大呼不妙。

        但好在不管怎么说，总算把这个小组作业搞定了，他们身上的负担也能轻一些。一下课，戴雅婷正晃晃悠悠出门时，就听到曹为叫住了夏云曦约她出去吃饭，还是当着江然的面说的。

        眼看着夏云曦左右一边一个都要拉不住（主要是控制不住江然），场面瞬间就要变得十分惨烈，戴雅婷决定牺牲自己，英勇献身，解决这道世纪难题。

        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说的“小组聚餐吗？那我们一起去吧。”真的是有史以来发表过的最愚蠢的言论。要不是她说了那句话，场面也不会演变成现在他们小组六个人坐在这儿演极致静默的无声电影。

        周越和林奕哲这两个其实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怎么突然就约饭的人，凭借自己第七直觉对危险即将到来的潜意识，缩起了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副真的只是为了干饭的纯粹表情。戴雅婷有些后悔刚才自己的冲动，想找个寝室煤气还没关的借口悄悄溜走，被夏云曦在桌子底下死死掐住了手。

        夏云曦和戴雅婷眼神交流着。

        夏云曦：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戴雅婷：呜呜呜，我好怕，我刚刚就不应该说是小组聚餐，我要撤了。万一等会儿江哥和曹为打起来怎么办，拦不住啊。

        夏云曦：不至于动手吧，我看江然还是很平和的。

        夏云曦转头看了一眼紧靠着她旁边坐着的江然的脸色。

        江然正在拆一次性餐具的塑料包装袋，塑封被拆破撕裂的声响，听着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咔嚓”一次性筷子在他手里断成两根。

        夏云曦：周越和林奕哲不是还在吗，万一真打起来两个人肯定拦得住。

        戴雅婷：……是吗，我觉得够呛。

        这种宛如参加葬礼的哀悼般的氛围，直到开始上菜才终于有所好转。

        纵使场下再怎么刀光剑影纷飞，一上桌，该干饭还是得干饭。

        他们挑的这家店就在校外的美食一条街上，以实惠好吃在学生之间格外有名气，社团聚餐朋友聚会的首选。他们到的还比较早，还有角落的位置，就等上菜的这么一会儿功夫，靠门处大厅全部都坐满了人，放眼望去，从他们学校里出来的起码占七成以上。

        都是同学，有啥好和出殡了似的沉着脸。周越觉得这个谁都不说话的气氛，他再待下去自己就要出殡了，他有责任和义务挽救一下这个氛围。

        周越一拍桌子，在座的两个女生被他吓了一跳：“我们四个人，来一打啤酒？”

        林奕哲感受到自家兄弟朝他疯狂投射过来的目光，后知后觉：“额，也行。”

        周越：“怎么样，江哥？”

        江然看了周越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周越总觉得他江哥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寒意：“我不喝酒。”

        “呃，哥你不喝也行。”周越讪笑了两声，转向了曹为。

        曹为还没等他开口就拒绝了：“我也不喝。”

        周越举着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照顾生意百忙之中还瞅到这里举起一只手的老板娘风一般刮了过来：“帅哥，还要加点什么？”

        人都来了，周越又不好意思说不要：“那再加一打啤酒吧。”

        “好嘞，12号桌加一打啤酒。”老板娘嗓音穿透力极强，又风一样刮走了。

        上了菜又拿了一打啤酒，饭桌上的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僵硬了。

        主要还是靠周越和林奕哲两个人，江然和曹为都不喝酒，只靠他们两个人来活跃气氛，直接对瓶吹，把戴雅婷和夏云曦看得目瞪口呆。

        夏云曦凑到江然身边，小声问：“他们这么直接对瓶喝没事吧？”

        “应该没事。”江然看了一眼室友亢奋的状态，“他们之前也这么喝过，喝完吐了就没事了。”

        夏云曦漂亮锐利的眼睛一眯，抓住了关键点：“你也这么喝过？”

        “怎么可能。”江然想都没想立刻否认，这么丢人又不体面的事情他才不会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烟酒通通不沾的。”

        也是，她确实从来没见过江然抽烟喝酒，他烟酒不碰这一点放在男生身上格外难得。夏云曦心情好了一点，见周越借着酒劲开始强拉着副班称兄道弟起来，拿过碗抬了抬下巴指使江然：“帮我盛点鱼汤。”

        曹为被周越自来熟的拉着讲着讲着就开始谈天说地要和他拜把子，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本来他找夏云曦吃饭，中途被她室友杀出来变成小组聚餐已经够让人火大了，现在还被拽着听人吹牛皮。曹为眼角余光看见江然拿过夏云曦的碗帮她盛汤，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周越一个用力又给拽了回去。

        “副班啊副班，我们走一个，我喝酒你喝水，干了。”

        他又没喝酒干什么干。

        戴雅婷看着男生喝酒有些蠢蠢欲动，拿了一瓶还没动的啤酒在自己的杯子里浅浅倒上一小层。

        夏云曦拉住戴雅婷：“你怎么也要喝了？你不是不喝酒。”

        “我就试试看，喝一点点。”戴雅婷伸手拇指和食指比出“就这么一点点的手势”，然后一口把杯子里的酒闷了下去。

        好家伙，一点点是真的一点点，喝的是真的不多，但是这一口干也太猛了一点。

        戴雅婷捂住自己的嘴，夏云曦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儿吧？你喝这么猛干什么？”

        戴雅婷被呛得眼角都泛起一丝泪花，脸皱成一团，咳了两声才缓过气：“好苦啊。”

        酒里带着焦苦的味道，喜欢喝的人自然觉得味道不错，从没喝过喝不惯的人受不了这个味道。

        戴雅婷泪眼汪汪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发誓自己再也不喝啤的，把剩下的那一整罐啤酒塞给了周越。

        周越和林奕哲两个人对吹完一整打啤酒，结完账，起身往外走的时候看着人都有点飘了。

        江然皱了皱眉，一边拎一个让他们站好互相扶着对方，别在大马路上摔了。

        戴雅婷走在一旁帮着拿东西，夏云曦看几人都忙着，曹为暂时单独落在后面，想了想，走到江然身边拽了他一下。

        “你们先走，我等会儿就过来。”

        江然一挑眉，知道夏云曦是要去干什么：“我去吧？毕竟是针对我的。”

        “不用，我能解决。”夏云曦知道自己肯定瞒不了江然，但这事还得她来解决。要是江然去，就曹为讲话那个态度，她怕从和谈最后演变成殴打事故，当然是江然单方面动手揍人，“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那我先拖他们两个前面去了。在前面等你。”

        “行。”夏云曦弯起眼眉，落后了几步。

        戴雅婷正一个人晃晃悠悠走着醒神，说实话那一小点啤酒下去她好像有点晕，见夏云曦有往后走的意思，戴雅婷缓过神来。

        “云曦，你……”

        夏云曦冲她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曹为。”夏云曦叫住了男生，“我有事想和你说。”

        “你不会又想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正准备说自己确实已经有男朋友了，大家不要为难彼此，还可以做朋友的夏云曦：……

        “不用说这种话骗我，我都说了可以先慢慢来谈恋爱。”曹为一脸自信，“我知道你只是不好意思说喜欢我而已……”

        “不，你等等。”夏云曦听着觉得不对劲，直接打断了曹为的施法，再次深刻强调道，“我是真的已经有男朋友了，没开玩笑。”

        曹为：“谁啊？”

        夏云曦不知道曹为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不知道，她在吃饭的时候都让江然帮她盛汤了，表现的这么明显曹为不可能看不出来啊。

        就在夏云曦犹豫的当下，曹为已经冷笑出声：“你不会要说是江然吧？”

        夏云曦：“嗯……对，其实江然就是我男朋友。”

        她都不顾对外公开的风险，就这么赤/裸裸地明说了，这一回曹为总该信了吧。

        然而出乎夏云曦的意料，曹为抱臂有一种我什么都明白的语气嘲讽道：“你不用为了拒绝我，说和江然在一起了。你不会就因为江然那张脸就喜欢他吧。我告诉你江然又不是什么好人，他和好几个学院的女生在外面乱搞，他要是说什么是你男朋友，根本就是骗你的。”

        曹为又在说什么？他怎么又不信？

        她怎么就不会喜欢江然？江然哪里不是个好人，又哪里和别的女生乱搞了？

        他知道的八卦消息倒是比她这个正牌女朋友还要清楚。

        夏云曦忍着心里的怒意，皱了皱眉，正色道：“副班，我真的很认真。我和江然已经谈恋爱了，我们认识很久了，感情一直以来都很好，也很稳定。江然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人很好，请你不要不了解一个人就随便瞎说。

        夏云曦深吸了一口气：“你人也不错的，喜欢你的姑娘应该也很多，可以不用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身上。祝你早日遇到真正适合你的姑娘。”

        夏云曦觉得自己已经讲的够克制够清楚了，曹为当着她的面造谣诋毁她男朋友，她没朝着他脸上来一拳真的已经是够客气了。

        看着曹为一副她已经被江然的外表所迷惑，要好好给她科普他道听途说来的江然的那些风流韵事，夏云曦懒得和曹为再折腾，反正她已经把话都撂在这儿了。

        夏云曦甩手怒气冲冲大步就往前面走。

        一直貌似在往前慢慢挪动，实际上两只眼睛耳朵都听着后面动静的江然，一见夏云曦走过来，瞬间就忘了自己还扶着醉酒的室友。江然一甩手周越没地方借力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了，戴雅婷连忙扯住他衣袖。林奕哲骂骂咧咧勉强自己站稳了。

        “怎么了？”江然见夏云曦脸色不好，以为夏云曦受了欺负，立刻怒了，“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说了一堆屁话。”夏云曦直接拽过江然的胳膊，“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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