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孤儿院

等季川进门后，路旸把门关上，快步走到季川身旁，季川向这边侧了侧头，笑着对他说了一句：“哥，新年快乐。”

        路旸也勾了勾唇，笑着说“季小川，新年快乐啊。”

        路旸先他一步进到屋里，给季川递了双拖鞋，然后朝屋里大声嚷嚷：“爸，妈，小川来了！”

        路郡和范英萍闻言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季川来了，范英萍和善地说了声：“小川来了，快换鞋进来坐吧，怪不得旸旸舍得从楼上下来了，原来是你过来了。刚刚他自己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呢，也不开灯，让他下楼跟我们一起做年夜饭，推推拖拖地就不下楼，儿子大了，我是管不了啊。”说完还打趣地看着他们两个。

        季川有点惊讶地抬头看着路旸，就连向两位长辈打招呼都忘了，“你…”

        才说出来一个字就被路旸打断了，他边说边朝厨房走：“爸，妈，走走走，我现在就去帮你们做饭，别念了别念了。”

        又回头看了看季川，说：“小川也不能偷懒啊，赶紧换鞋，换完洗个手就来厨房帮忙，团圆饭就该一家人一起做，那才叫团圆。”

        范英萍也认同地点点头：“对啊，小川也快来，我今天做了你喜欢的蒸鱼。”

        路郡一直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妻儿。

        季川回答了一声就蹲下来低着头换鞋，眼眶也有些热，这么久了，他们还是以同样的态度对他，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冷待他，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心里也升腾出一股暖意。

        不用想，这些事情肯定是路旸做的，他不知道在楼上站了多久，才会知道他就躲在角落里，所以在他按门铃后不久就来开门了，是怕他看到路叔萍姨会紧张；路旸肯定也提前跟路叔萍姨打过招呼了，让他们正常点对他。

        这个傻子，也没想过，万一自己没来怎么办。

        吃过年夜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看春晚，路旸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一看，是姜乔。

        姜乔：我哥去了吗？我劝动他了吗？可别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他没去你家就让他来我家。

        路小旸：我家小川来了，谢谢你啊姜乔。

        一起跨年是路家这么多年的传统，晚上季川一直在担心路叔萍姨会提起以前的事，没想到他们仅仅是关心了一下他现在的生活，其他的只字未提，他就知道，是路旸提前打好了招呼。

        十二点过了，路父路母跟他们道了新年快乐发了压岁钱就上楼睡觉了。

        季川本来不想要的，路旸替他拿了，还说：“怎么着季小川，进了我家的门还不想做我家的人啊？”

        他们两个继续坐下看节目。其实春晚后面的节目没什么好看的，他们也困了，季川是不知道今晚路旸打没打算留他在家里睡，又怕自己主动提出来要走会让路旸伤心，便一直等着路旸开口。

        路旸累了一天也很困了，但是他看季川看节目看得认真，他以为季川很想看呢，毕竟以后季川也要站在舞台上，他可不敢耽误季川的未来。

        终于等到春晚结束了，路旸伸了个懒腰，对季川说：“走吧小川，上楼睡觉了。”

        季川听了之后耳朵有点红，“我也要住在这里吗？”

        “废话，你还想住在哪里？”路旸走上前搂住季川的肩，带着他往楼上走，“走走走，困死了，睡了。”

        “那…我们两个睡一起路叔萍姨没关系吗？”

        路旸身子一僵，想起了什么，愣了一会儿才说：“咳咳，你的房间还在呢，今天我们…分开睡。”

        “哦！”季川低着头，任由路旸带着他往楼上走，脸色爆红。

        他们两个的卧室是对着的，季川打开了门，向身后说了句：“哥，谢谢你。”

        路旸低声笑了一下，说：“季小川，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不用说谢谢。”

        季川眼睛颤了一下，打开灯走进卧室，里边的装修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却不是他离开时的模样。

        路旸被送走后，萍姨迁怒于什么都不懂的他，把屋里很多东西都砸了，路叔就站在旁边，无声地默许，等萍姨发泄完，就扶着她出来了。

        季川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前一天晚上路旸还跟他说了晚安，哄他睡觉，告诉他明天自己去上学。

        他以为是路叔和萍姨又带路旸出去玩了，可是第二天学校里有人传路旸因为喜欢男孩子被送出国了，他不信，去找他们理论，谁知道他们告诉他路旸就是因为喜欢他，还骂路旸是禽兽，他听不下去了，一拳就打上去了，那是他第一次打架。

        对方人多势众，他当然打不过，被打了好多下，全身疼得厉害。他不信路旸被送走了，就想去找元皓问，但是元皓当时在参加钢琴比赛，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没去打扰。

        他一瘸一拐地走回家，想去问问路叔萍姨，家里没有人，路旸房间里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他躺在路旸床上，不断安慰自己路旸一定不会走的。

        他躺了很久，也感受不到饥饿，他从没有感觉到时间过得这么慢，后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他是被人推醒的。

        范英萍向来温和的脸上充满了疲惫和怒气，路郡的气质也比平时凌厉了很多，萍姨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摔在地上，还骂他：“滚开！谁准你在旸旸床上睡觉了！我们路家是倒了多大的霉才会碰上你啊。”

        说完就气冲冲地走到他房间，把能砸的都砸了，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路旸真的走了，还是因为他，他却什么也做不了，怎么都找不到他，他只能蜷缩在走廊上胡思乱想。

        等范英萍发泄完，他们就走了，看都没看他一眼。他走进满是碎片的房间，边哭边把路旸曾经送给他的小玩意儿收在一起，很多都被砸碎了，怎么都拼不到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路郡就把他叫起来，直接把他送回了孤儿院，临走时塞给他一张银行卡，警告他：“这是这么多年你陪着旸旸长大该得的钱，也算是我和旸旸妈妈给你的补偿，你最好再也别和旸旸联系，如果让我们发现你们还有联系，那路旸就再也别想回来了。”

        他抬头看着孤儿院里陌生的环境，被接走时他太小了，完全没有在孤儿院的记忆，直到现在他才有实感，他被抛弃了，原来那个家里，从没有他的位置。

        孤儿院的日子没有什么好与不好，他是被“退回来”的小孩，没有人愿意和他玩，学校也暂时没找好，他每天只能独自待着，想着他曾经的幸福和现今的落魄，直到元皓来找他。

        那是一个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的下午，季川独自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大一点的小孩子都去上学了，小一点的和由于身体缺陷无法去上学的孩子，在屋里屋外玩耍，他不想和任何人玩，只是独自坐在树荫里发呆。

        季川正看着不远处玩玻璃球的小朋友发呆，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头一看，是元皓，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好像都涌进了眼睛里，委屈的，害怕的，生气的…他一下子就抱着元皓哭起来了。

        “皓哥呜呜呜…我哥走了，他不要我了，叔叔阿姨也不要我了，我没有家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元皓看见季川的那一刻提着的心才放下来，他轻轻地拍着季川的背，温柔地安慰他：“没有不要你，他们只是太生气了，还有我在呢，路旸那个傻子，怎么舍得不要你，乖，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抱着元皓哭了好久才放开，时间不早了，元皓得回家了，临走前，季川求他想办法把他带走，他不想待在这里。

        元皓想了想，点点头：“好，你等我几天，我帮你出去。”

        元皓没食言，几天之后，他就又回来了，还带着孙奶奶。

        孙奶奶看到季川，就怜惜地摸摸他的头，说：“可怜的孩子，跟奶奶回家吧，我们两个孤家寡人也能做个伴。”

        季川用头发蹭了蹭她的手，“孙奶奶，您真的愿意领养我吗？”

        “傻孩子，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都是我的孩子。我这一辈子都跟着小姐，她走了之后，我也是个孤寡老人了。老了，看不得你们这些小孩子受苦，走吧，跟奶奶回去吧。”

        元皓对他说：“孙奶奶现在自己在青澜周边的县城住，我们也会常常去看看她，但是我爸妈工作忙，总归是不放心，正好你去了还可以帮忙照应着。”

        季川一把抱住孙奶奶的腰，努力把快涌出的泪憋下去，“好，孙奶奶，以后我照顾您，您就是我亲奶奶。”

        老人家慈爱地笑笑。

        元皓是在季川提出想办法带他走的时候想到了孙奶奶。从小就听爸爸说孙奶奶待人冷漠，只对老太太热络，对爸爸和老爷子尤其冷漠，爸爸经常告诉他注意点不要惹了这位冷面的奶奶。

        可是从到奶奶家之后，孙奶奶就对他尤其好，两个老人家争着宠这些小辈们，有时候他们三个惹祸了，还是孙奶奶帮着劝老太太不要置气。

        后来听到元皓这样描述，元鸿还撇撇嘴说是老太太喜欢小辈，孙奶奶爱屋及乌。元皓有点不理解，老太太对元鸿也很好啊，也没见孙奶奶对他视如己出。

        元皓去找孙奶奶的时候还很忐忑，领养孩子毕竟不是小事，就算孙奶奶自小宠爱他们，也不见得就想多负一份责任，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累赘。

        元皓那天去找孙奶奶的时候，跟老人家唠叨了半晌才敢说出这次来的真正目的，没想到老人家一口答应了，还说要尽快跟自己去市里，别让小川等着急了。

        这天晚上季川做梦了，梦见了路旸的离开，他努力地想要追，可是即使他拼尽全力，还是差那么一点点才能追上，他大声地喊“哥！”路旸却不理他，就像没听见一样。最后他实在没有力气了，还没追上路旸就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这一下也让他从梦里惊醒。

        季川打开手机一看，才凌晨四点。他打开灯，走进浴室洗了个澡，把身上的冷汗洗掉，怕吵到他们，没敢用吹风机，只是用毛巾随便擦了擦就坐在床上回复别人的新年祝福。

        回复完差不多五点，头发也半干了。他给路旸发了条消息就穿上衣服离开了。

        关门的时候季川仔细看了眼这个房间，整齐得和他昨晚进来时一样，路旸送给他的东西却全部没有了，就连合照也不见了，因此房间有点空旷，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他关上门转身离开。

        路旸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听着季川开门又关门，慢慢向外边走去，叹了口气又回到床上睡觉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恐怕只有当事人清楚了。他爸妈对那时的事情一直模糊其词，他就知道当时他们肯定对季川做了不太好的事，季川，想必暂时也不愿意告诉他。

        不会告状的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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