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冥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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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老板的梦中响起了对方的声音,  但那声音却同样模糊而且听不出性别。

        “我忘记了。”白老板听到梦中的自己在开口说话。

        “怎么会有人忘记自己的名字？”那个声音中似乎带着笑意。

        “就是不记得。”梦中的自己似乎有些失落，“但我记得似乎是和……早晨有关的名字。”

        “早晨吗？对了,  以后我就叫你……吧？和你的眼睛一样,  既清澈又温暖。”对方的声音模糊得很厉害，导致白老板根本听不清对方给梦中的自己取了什么名字。

        对方到底为自己取了什么名字？属于早晨,  而且能令人感到温暖的名字究竟是什么？

        “老板,  我去上学啦！”

        云绵的一声招呼，将早晨就躺在沙上闭目养神的白老板从梦中拉扯了回来,  和云绵一起买的大号红狐狸睡衣帽子里,  露出白鬼睡眼朦胧的脸。虽然白鬼和云绵的身份都不寻常,  但作为小学三年级生的监护人,  白老板还是得每天早起为小跟班准备出门的衣服,  还有准备便当才行。

        每次做完便当，白老板都会选择睡个回笼觉。

        “路上小心。”一脸睡意的白老板脸上带着难得柔和松懈的表情,  翻了个身之后继续补觉,  希望还能够在梦中看到更多自己遗忘的后续。

        可惜,  没等白老板睡着，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杂货店的玻璃店门被用力敲击着，那种“哐哐哐”的声音让白老板只能穿着红狐狸睡衣从沙上起身,  走到店门口,  将遮着的帘子拉开。

        原本以为是云绵绵小朋友把钥匙落在了家里,  但让白老板惊讶的是,  站在杂货店门口的并非小跟班，而是满脸泪痕的柯蓝。

        眼前的这具身体，是白老板亲手制作的人偶。

        每三个月，白老板将柯家夫妇三个月的寿命转化为燃料之后，就会为柯蓝拧动条，让人偶身的少女可以继续如同活人一样陪伴在柯家夫妇的身边。

        所以对方不应该就这么出现在百鬼杂货店门口才对！

        白老板将脑袋上的红狐狸帽子摘下，梳理了一下及腰的黑色长，然后才打开玻璃店门，将柯蓝放进来。

        门外的天气似乎比昨天还要寒冷，但柯蓝的身上只穿着极为单薄的校服。当然，柯蓝的身体是人偶，就算做得再精致，也还是无法很好地感知温度的变化。

        “你不该来这里。”看着从门外冲进来的柯蓝，白鬼皱了皱眉，“你现在的身份只是一具听话的人偶，不该知道这家杂货店的存在。”

        “白老板。”柯蓝就这么靠在旁边的墙上，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我后悔了。”

        说着，柯蓝抬起头来，眼泪控制不住地从脸颊流下，这具能够流泪的人偶少女脸上充满了悲伤。伸手擦去一些泪水，柯蓝才继续对白鬼说：“妈妈病了，病得很严重。如果我继续待在妈妈的身边，也许妈妈的病会变得更加严重。所以，现在就让我离开吧，白老板？”

        “从我答应将你变成人偶的那一天起，我就说过你一定会后悔。”白老板看着眼前伤心的少女，“那个时候你也曾经说过自己绝对不会后悔。”

        “那个时候，妈妈因为我的死去而想要轻生，所以我才想要回到他们身边。”柯蓝掩面抽泣，“但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他们从未将我看作真正的柯蓝。在他们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如同玩具一般的替代品而已！”

        “那就告诉他们。”白鬼凝视着柯蓝，“把真相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你就是真正的柯蓝，只不过换了一个人偶的身体而已。”

        “我曾经说过几次。”柯蓝苦笑着摇了摇头，“但他们从未相信过，只是感慨我这个人偶制作得实在是无比精良。后来，妈妈的病越来越重，似乎只有伤害我这具人偶才能够让妈妈的心情平静下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妈妈知道我是真正的柯蓝，一定会再次做出可怕的事情！”

        “所以，你现在想要离开？”

        “是的。”柯蓝哭着点了点头，“尘归尘，土归土，我本就是已经死去的鬼魂，已经不想再这么躲在人偶的身体里了！”

        “抱歉。”白老板却摇了摇头，“严格来说，与本店进行交易以及支付代价的人是柯先生和柯太太，所以什么时候结束交易，也该由他们来决定才对。”

        “那如果我对这具身体动手呢？”柯蓝吞咽了一下口水，显然对自己想要说的话感到紧张，也知道白老板会有多么愤怒，“如果我在所有人面前拆掉我的左手，再拆掉我的左脚？”

        听到柯蓝所说的话，白老板危险地眯起眼睛，就这么盯着柯蓝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开口说：“至少，也要等到下一个三月之约的日子。”

        “谢谢白老板。”柯蓝深深地弯腰，“也许我离开之后，妈妈的病就能很快好起来！”

        “这些都与我无关，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情。”白老板手指轻轻点在柯蓝的额头上，“别伤害人偶，还有……好好再陪他们一段时间。”

        “是！”

        白老板深深地看了一眼柯蓝，最后说：“抱歉，作为客人，柯先生和柯太太也付出了你所不知道的代价，所以他们有权利将交易持续至约定之日。”

        柯蓝此时的心很乱，所以没能理解白老板所说的话，自顾自离去。

        柯蓝离开之后，依旧频频在杂货店门口弯腰道歉，一直到白老板走出门赶她去上学，柯蓝才快步向自己学校所在的方向跑去。

        站在杂货店的门口，望着因为天气原因而没什么人走动的锦绣街，白老板总觉得自家店门口似乎少了些什么。想了很久之后，白老板才想起来店门口少了某个傻乎乎站着，并且总是被警察带去写检讨的身影。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权不再出现在百鬼杂货店门口，也许是去了别的地方寻找钟琴，也许是已经放弃寻找钟琴……总之，杂货店门口没有了这么一位门神，看起来倒是有些冷清。

        “狐狸……睡衣……”

        冷冰冰的声音从白老板身后处传来，也让白老板瞬间想起来自己身上还穿着和小跟班配套的红狐狸睡衣！睡衣后面还有一根毛绒绒的红狐狸尾巴！

        一转身，白鬼就眼角抽搐地看见隔壁那个讨厌的书店老板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

        “不好看吗？”白老板可不是会示弱的人，于是立刻自傲地扬起头，向对方挑了挑眉，“本老板还有更漂亮的款式，可惜阁下是无缘得见了。”

        说完，白老板趁着对方身体僵硬的一瞬间，就快“溜”回了店里。

        而在距离锦绣街不远的中心公园里，拥有着王权特色的落寞身影，一大早就坐在公园的湖畔呆。一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王权的身形才动了动，看都不看就接通了电话。

        “喂？”

        “是王先生吗？”

        “是的。”

        “您好，我是青基金的贵宾经理小黄，一直负责钟夫人的养老基金业务。”

        “我知道。”

        “因为您是钟夫人的第一联系人，所以有些事情希望能够与您交流一下，我们约一个时间如何？”

        “好。”

        一直到挂掉电话，王权依旧是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就这么痴痴地看着眼前在清晨阳光下泛起金鳞的湖泊，就好像能从倒影中看到钟琴一样。

        不得不说，这是一家与时俱进的杂货店。

        “不，第一件商品就很棒了。”江涛的心情有些激动，也跟着从沙上起身，脸上的肉都在微微颤着，“不知道这件东西需要多少钱？如果价格太高的话，我信用卡的额度可能不够，需要去银行取一下现金。”

        白老板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带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一千万。”

        “一……啊？什么？一千万？！！”江涛就好像见了鬼一样大叫起来，整个人直接向后一倒，摔回到了沙里，“老板你是在耍我吗？”

        “比起一个健康而完美的身体，一千万真的很贵吗？”白鬼有些不解地看向江涛，头顶有着穗子的饰随着白老板的动作倾斜，“不止如此，只要客人服下塑形丹，这一生都可以远离那些影响生活的病症。”

        “我要是有一千万的话，还需要去参加那个选秀比赛吗？”江涛的脸上闪过不愉悦的表情，“就算把我这一身肉按斤卖了，也卖不到这个价格。”

        “那么……客人是想要听听第二件商品吗？”白鬼说着，就看到江涛点了点头，于是继续说，“第二件合适的商品叫做洗髓液，客人可以将它当做是泡澡用的浴剂，每七天使用一份洗髓液，只需要使用四次，就可以达到完美塑形的效果。”

        “四次，那就是二十八天？”江涛掰着手指开始计算，“时间上倒也来得及，但这东西不会也是一千万吧？”

        “自然不是。”白老板摊了摊手，“我们做生意，也是要考虑客人实际情况的。虽然洗髓液也可以完成塑形，却不会改变使用者的健康状况，所以要比塑形丹便宜许多。只要……五百万即可。”

        “……”江涛沉默地看着白鬼，足足几分钟之后，才憋出一句，“老板，你果然只是在耍我吧？”

        “真是令人头疼的客人啊。”白老板这么说，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头疼的表情，反而依旧带着标准的待客笑容，“那么客人自己的心理价位又是多少呢？也许我可以帮忙想想办法。”

        “这段时间我在音乐网站的收益虽然不少，家里也算是有点小钱。但就算倾家荡产，我最多也只能拿出一……”江涛才说了一个数字，就突然停住，眼神流转，似乎在想些什么，“我还是单身，总得存些娶媳妇和房子付的钱，再去掉生活费和玩游戏需要的钱……嗯……让我算算……”

        在江涛努力计算的时候，白老板的笑容却渐渐消失，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和钟秦相比，还真是不够看。”

        “老板，你有说什么吗？”江涛似乎听见了声音。

        “并没有，只是在想着要为客人准备怎样的商品。”白老板脸上的笑容再次出现，还是一样的客套和疏离。

        “抱歉。”江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仔细算过之后，现我能够拿出来的钱，大概只有一万块左右。”

        “原来如此。”白老板却摇了摇头，“抱歉，本店可能并没有合适推荐给客人的商品。”

        “老板，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江涛却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伸手就去拽白鬼的裙摆，但近在眼前的红色裙摆却怎么抓都抓不住，“如果这次把脸丢光了的话，我都不想活了！”

        白老板却没有说话。

        “无论是怎样痛苦的过程，无论是怎样可怕的方法，只要能够让我在短时间内瘦下来，只要能让我参加‘用灵魂歌唱’这个选秀比赛，一万元以内的任何商品都可以！老板你一定要救救我！”

        看着江涛哭丧着脸，但一滴泪水都没有流下来的模样，白鬼静默了一会儿，眼神偶然间看到仍然在播放魔法少女卡通片的电视机，于是开口说：“只要能够让你变瘦，让你参加比赛，什么方法都可以吗？”

        “当然！”也许是认为事情出现了转机，江涛急忙兴奋地点了点头。

        “我必须事先声明，这是一种可以快塑形的方法，但是维持身材的有效期只有三个月而已。”白鬼虽然自称奸商，却不会向客人隐瞒商品的真实情况，“记住，是三个月。”

        “只有三个月？”江涛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甘心，“那三个月之后呢？”

        “自然是变回原来的样子。”白老板一副生意人的嘴脸，“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江先生参加选秀比赛了，不是吗？不过江先生可以选择在商品试用期结束之后，再次进行购买。”

        “怎么折腾得跟聊天软件会员一样？”江涛先是嘟哝了一句，咬了咬牙，最终点头应下，“好，只要价格在我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我就买！”

        白鬼静静打量着站在眼前的江涛，转而走向后方的柜子前方，一边找着什么，一边说：“既然如此，正好有一个便宜的办法可以帮助江先生减重。费用，就定为一万元，如何？”

        “真的？”江涛却又一次质疑了起来，“该不会是便宜没好货吧？”

        虽然是只能维持三个月的商品，但如果每三个月花费一万元就能够保持完美身材，对于江涛来说却是在接受范围内的价格。只不过和塑形丹以及洗髓液相比，这个价格实在优惠太多，让江涛还是不怎么放心。

        白老板看着江涛小心谨慎的模样，双眼眯起，睫毛如同鸦羽一般，挡住了他此刻的眼神，只是语气中依旧带着笑意说：“因为是与塑形丹一样即可见效的方法，所以客人可以选择在线交易的方法，若是没有效果，马上就可以选择拒绝付款。”

        “老板你也真是的。”听了白鬼的话，江涛看上去已经完全放松，又开始给自己拼命擦汗，“竟然将这样的好东西留在最后，差一点就上当了。”

        “怎么会呢？将好东西留在最后，是优秀商人的表现。”白老板说着，就开始指导江涛使用在线交易，等一万元的费用支付之后，白鬼的右手在江涛的面前挥过，指尖金红色的火焰在半空中勾勒出如同符咒一般的线条。

        符咒消失之后，江涛就晃了晃身体，直接闭上了双眼，暂时失去了意识。

        等江涛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先袭来的就是身体重心不稳的感觉，他看见白老板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但当他险些摔倒的时候，对方却根本没有出手的意识，若非江涛自己抓住了旁边的沙背，也许已经直接跌在地上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涛突然注意到了自己扶住沙背的那只手……没有任何多余的肥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甚至连肤色看起来都要比之前白皙许多！

        再想到自己刚才那种重心不稳的感觉，江涛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心跳加。而这一次，江涛心跳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拖着沉重的身体行动，而是单纯地激动着，期待着！

        江涛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不再是进入杂货店的时候所穿着的那件大T恤，而是一件很普通的衬衫。

        以前江涛每一次低下头的时候，都会因为下巴上的肉而受到阻碍，最多只能看见自己挺起的肚子。而这一次，江涛甚至可以看见衬衫领子里露出的锁骨！

        原本多余的赘肉，三层肚子，还有粗壮的胳膊和大腿都已经消失不见，江涛无比喜悦地看着衣服下瘦削的身体，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颤栗了一下。

        在如同疯子一样颤抖了好一会儿之后，江涛尝试着跳跃了一下，那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让江涛忍不住在杂货店里直接狼嚎了起来。

        “看来客人非常满意。”白鬼就这么靠在地下室的入口处，红色的纱裙上不知在什么时候，不慎滴上了如同墨印一般的黑色点滴，“就算是对于我而言，这也是一件不错的作品。”

        还没等江涛思考白老板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对方就已经将一面镜子直接甩手丢进了他的怀里。而镜子中出现的那张脸，也成功吸引了江涛所有的注意力，哪里还顾得上思考那个所谓的“作品”究竟是什么意思。

        镜子中所呈现的，是一张年轻而且堪称全新的脸，白皙光滑，堪称俊美的容貌完全不输给如今当红的那些流量小生。再加上微微勾起的微笑唇，使得镜子里的那个人看起来像是充满亲和力的邻家男孩，还是长得特别帅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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