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青青子衿

深夜，蛮荒界边陲，洪兽林外，无名小酒馆。

        凛冽的寒风自木门外吹入，出“吱呀”的响声。老道士胡须飘扬，衣袍鼓鼓，猎猎作响。他伸手将腰间的酒葫芦接下递给了苏媚雪。苏媚雪螓微点，轻笑一声，温柔可人。冰凉如玉的嫩白柔荑接过酒葫芦，转身向后厨房去了。老道士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瞑目打坐，仔细一看还真有些仙风道骨。进了厨房的苏媚雪悄悄回头瞟了一眼，见那老道士一副装神弄鬼的样子，心里还真没底。“这老道士乍一看普普通通，就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凡人，周身连一点灵韵都没有，不像是修士。但仔细再看几眼竟能看出非同一般的道韵来，给人的感觉就是返璞归真，洗尽铅华。他难道真是绝世高人？不是我疑心太重了吧？”苏媚雪心中暗自嘀咕道。她可不是真正的化形大妖，能化形的大妖实力已经相当于人类修炼境界中的结丹境。如果她已经是结丹境大妖又何必跟那群佣兵废话，她那么刻意的玩弄佣兵可不仅仅是为了乐趣。她自身的境界不算很高，比那个佣兵团老大高不了多少也就是化海境中期的样子，所以才会选择偷袭。她能够提前化形全是因为自身的机缘罢了。“不管怎样，我先来试一试他的深浅......”苏媚雪蛾眉微扬，左思右想后拿定主意，美目之中显露出阴狠。这次她倒是没有玩酒里掺人血的小把戏了，而是在酒里面加了些其他料。她从袖中悄悄取出一个淡黄色的纸包，小心翼翼的一层层打开，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尽数倒入了酒葫芦里，并摇了摇将其摇匀。“此乃我狐族第二奇毒蚀心腐骨散，待会看你还不喝得个穿肠烂肚。”苏媚雪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怕老道士等急了，连忙收敛笑意拿着毒酒走出了厨房。可她刚走出厨房一步，却听到了一个沧桑的声音在独自吟唱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山林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是......”苏媚雪猛地停住了脚步，抬头望去，那唱歌的人不是那打坐的老道士是谁？只见那老道士瞑目吟唱眉宇间全是遗憾与惆怅。“这不是我们狐族的歌曲吗？他这个臭道士怎么会？难道他是我狐族的前辈？不，不可能，不会错的！这股气息......他分明就是一个人类！”苏媚雪驻足，直勾勾的看向老道士，心中大愕。这《子衿》是她们狐族的骄傲，曾经的妖皇，九尾妖狐，天狐娘娘所作。这歌朗朗上口，表达了对爱人的深深的思恋。传说千年前天狐娘娘爱上了一个人类男子，为了他天狐娘娘甚至可以抛下整个妖族。天狐娘娘用尽了毕生所学，用尽了所有媚术，放下尊严，渴求用自己绝世的姿色留住这个男人，最终却没有成功。男人还是走了，他承诺，等他的理想抱负实现，等天下太平没有纷争之时他还会回来找她。可是，那男人一走不复返，再也没有回来......天狐娘娘苦等数百年相思入骨，日夜期盼，在无限的情思之中做了这《子衿》。后来她听到了男子的死讯，黯然失魂，一蹶不振，最终郁郁寡欢，瘗玉埋香......但直到她死前都一直吟唱着这《子衿》，她的爱至死不渝。因此这歌成为了狐族的经典名曲，世代传唱。狐族的老老少少没有一个不会唱这曲子，苏媚雪自然也不例外。她对这歌也十分熟悉，她爹说她娘当年就是用这歌向他求爱告白，最后二人才走到了一起。可是，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一个人类唱《子衿》，这使她很惊讶，身为人类的老道士怎么会唱这歌。

        一曲唱完，老道士叹气一声睁开了眼，见苏媚雪怔怔的看着他，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我渴得快不行了！”正在沉思的苏媚雪被强行打断，“哦”了一声霍然向老道士走去。只见那老道士眼巴巴的望着她手中的酒葫芦，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一副急不可耐的馋样，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仙风道骨，孤独惆怅？“来啦来啦！”苏媚雪连忙道，心中腹诽到：”老酒虫，喝不死你！“苏媚雪将酒葫芦递给了他，准确的说是他一把抢了过来。他拿着酒葫芦直接往嘴里灌，咕噜咕噜！他像是八辈子没喝过酒了一样，大口吞咽着，边喝边露出了陶醉的神情。苏媚雪见了暗笑，等会有这老家伙好看！“嘿嘿，姑娘见笑了。贫道在山中赶路多日，好久都没喝上这一口，不要见怪，不要见怪！”老道士喝了大半葫芦，将葫芦放在了桌上，擦了擦嘴，打了个酒嗝。见状苏媚雪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这分明就是一个老酒鬼，哪里是什么绝世高手？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老道士说完，把手伸入青色的道袍之中摸索了许久，最后取出了三枚铜钱，面露窘色抱歉道：“哎呀，姑娘啊。我这一行走江湖的算命道士身上没有多少钱。这酒钱......”“无妨，全当是小女子请道长喝的。”苏媚雪笑吟吟道，心想：“命都要没了，还惦记着酒钱......”“不成，这可不行！我是有原则的人。这样吧......这三文钱你先收下。贫道学艺数十载，算是有点微末道行，若姑娘不介意的话，贫道斗胆为姑娘算上一卦，不要钱！”老道士摇了摇头道。苏媚雪接过那三文钱收入随意袖中，心想此人倒是有趣，又道：“算卦就免了，若道长能回答我一个问题，这酒钱就免了。”“哦？什么问题？”“我刚刚听道长唱的那曲子甚是好听，不知道长是从何处学来的？”“原来是这件事。这曲子......是我从一位故人那里听来的。说来惭愧，我那也算是偷听，我朋友并不知情......”老道士说着若有所思，眼神却少见的有些暗淡了。“哦，原来是这样......”苏媚雪点了点头，心中疑惑更多了。

        故人？朋友?而且从老道士刚才提起那个人时有些忧伤的眼神可以看出，这二人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可是狐族中的妖怎么会与一个人类有交情呢？人妖两族自古就征战不休，势不两立。妖族不甘隐没于山林之中，企图从人类手中掠夺更多的土地。千年之前，人妖两族的大战正如火如荼，恰逢天外邪魔入侵世界，两组才放下恩怨同仇敌忾，共同对抗邪魔的入侵。这场守卫天地的大战持续了上百年，战况之惨烈乎想象。最终人妖两族惨胜，邪魔退走。因此两族也元气大伤，损失惨重无力再进行内战，签订了休战条约，友好共处。虽然如此，但只有天狐娘娘担任妖皇之时两族有真正的和平，天狐娘娘过世后人妖两族的暗斗就日益增多了。虽有协约在但两族深深的矛盾依然无法化解，千年来不遵守协约的人或妖数不胜数，渐渐地这张所谓的停战协约也开始变得若有如无了，被双方一同遗忘。人类组织佣兵猎兽，通过倒卖妖兽身上的珍贵材料赚钱。而妖族中的，尤其是到了化形这一步的妖怪更是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招摇撞骗。有的妖兽以人肉为食。有的妖兽像蛇，狐，狼这些生性本淫的种类更是喜好采阴补阳或吸取精元。两族之间的矛盾早就到了无法调节的一步，什么友好共处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现在已经激化成你死我活，有你没我。在人类心里妖兽是祸害是低贱的畜生，遇见必杀！在妖兽心里，人是最美味的食物是最卑鄙的种族，遇见必吃！能猎杀猛兽的被人们尊称为英雄，而能杀死或吞食成千上万人类的妖兽也被妖兽尊为枭雄。两族明争暗斗，冤冤相报，你看不起我，我也瞧不上你。你骂我卑鄙懦弱的人类，我骂你低贱下流的畜生！两族之间的战争随时都可能爆这是欠缺一个导火索。而现在这个导火索就在苏媚雪手中———人类的佣兵杀死了狐王最疼爱的孙女，狐族的小公主。若这件事传回妖族，必定是一个动战争的好借口。战争一旦爆，天下又会是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千万人民流离失所，千万妖兽失去家园。战争只会带来痛苦，只会带来流血与牺牲！和平年代的妖皇与妖王反而更有野心，他们不甘心于现状想要为妖族做出巨大贡献，被后人铭记，名垂千古。而想要实现妖族称霸天下的梦想的重要手段就是战争！这是他们一直渴望的。无情的当权者只会想方设法满足自己不断膨胀的野心，实现自己称霸天下的春秋大梦。他们眼里只有地盘的大小，资金的多少以及军队的强大。众生的死活与他们何干？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对他们而言就算牺牲整个世界的生灵也在所不惜！这就是权利与欲望对心灵的丑化与扭曲！人如此，妖亦如此！有人说，天道无情，而身为天道产物的人与妖在本性上也是有冷酷无情的一面的，正因为天性的扭曲与不完美于是这世间便有了战争......然而，每个时代总会有这样一批这样的人或妖存在。他们极力阻止两族的战争争取和平与安宁。他们心中装有天下，装有众生，装有道义。他们的心是红的，是热的，是跳动的！比如当年奋力抗击邪魔为两族争取和平的天机老祖与天狐娘娘，再比如这小酒馆内的青衿老道士......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阻止新的战争的出现。

        苏媚雪默默地看着老道士静等着他毒身亡的那一刻。可是那毒药好像是失效了一样，过去了许久依然没有起反应。只见那老道士脸色红润，呼吸稳定，正是精神头，哪里有中毒的迹象？这，这怎么可能啊？算算时间早就该作了，可是为什么他......莫不是蚀心腐骨散失效了？老道士似乎洞察了苏媚雪的心思，仰头又喝了口酒，悠然散漫道：“好久都没尝过这蚀心腐骨散的味道了，怪怀念的。嗯，还是甜滋滋的。”闻言苏媚雪花容失色，霍然起身，突然觉得芒刺在背，如坐针毡。她下的毒被现了！还被认出来了！关键是老道士明明喝了毒酒却一点事都没有。听老道士的话他曾经中过这类毒，可是中了蚀心腐骨散还能存活的人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而且他中过蚀心腐骨散说明他曾经是狐族的敌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是吾族的第二奇毒，你怎么会没事？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苏媚雪如临大敌，摆好了攻击驾驶，锋利的兽爪显现出来。“嘿嘿，别说那第二奇毒。就是第三奇毒，第四奇毒，第五奇毒我也中了个遍！还有那叫龙凤戏春香的第一奇毒，差点让我着了道！”老道士笑眯眯的说，这第二奇毒对他来说好似就是小孩吃的糖豆，甜滋滋的。“你胡说！”苏媚雪怒喊一声，美丽的脸庞忽然冷峻起来。既然下毒毒不死你，那就用武力解决！苏媚雪毫不犹豫一掌拍出，携带者浑厚的妖力直击老道士。而那老道士依然气定神闲，镇定自若，自顾自的喝着毒酒没有闪躲的意思。“不躲？那就去死！”苏媚雪心想，手掌没有丝毫的迟疑与停顿以最快的度向老道士攻去。苏媚雪的手掌与老道士越来越近，苏媚雪眼中浮现喜色，这一掌必定要得手了！然而惊人的一幕却出现了，本胜券在握的她这一掌竟落空了！咔嚓！老道士坐过的板凳被打成了粉碎！而坐在凳子上喝毒酒的老道士却不见了。这是什么时候避开？人呢？苏媚雪心中大凛，她完全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动作，太快了！仅在半个呼吸间就从原地消失了！寒风从木门的缝隙中吹入，拂过苏媚雪的后背，苏媚雪觉得后背一凉。她猛然回头看去，那老道士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的坐到五米外的桌子旁了。老道士依然镇定，美滋滋的喝着毒酒，仿佛一切都不曾生。静！酒馆内顿时安静了！只有那扇木门还在“吱呀”作响......

        苏媚雪，参见前辈！”良久后苏媚雪恭恭敬敬的向老道士行了一个狐族的晚辈礼。她知道自己这是遇见高人了，便也不再逞强下去，不敢造次。刚刚是老道士手下留情，如果老道士要杀她，以刚刚那么快的身手绰绰有余！她现在只得恭恭敬敬的与老道士虚与委蛇，与他周旋，总之先找到保命的的方法再作打算......（未完待续）

        这是我写作以来最满意的一章，真的毫不夸张！我为了这一章花了不少心思，构思了好久，慢工出细活。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这是第四更，我之前欠的更新已经全部补上了，这一章算这周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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