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我是盗墓小鬼，我妹妹叫盗宝小鬼，我们原本是天马山墓穴里的两个游魂，侥幸逃过了黑白无常的耳目，便一直呆在天马山地底。我们能在墓里穿梭自如，但盗取再多的财宝于我们来说都毫无用处，所以我们开始对墓里的那些“故事”产生了兴趣，为了那些故事，我们再也没出过墓地，怨气和执念经年累月，便成了我们现在这副恐怖的样子，我——”

        陈安心停下切菜的手，菜刀一下剁在菜板上：“说重点。”

        盗墓小鬼被吓得一抖，咽了口唾沫：“总、总之，我们一起游荡了上千年，后来有一天，应该是朔月，天马山出现了一头凶恶的犬妖，他摧毁了一切，包括那些妖怪，生灵，和数不清的陪葬财宝。我和妹妹躲在最深的墓穴里才逃过一劫。后来天马山来了一个谢家的茅山道士，他收服了犬妖，还了天马山一个清静，但也错把我和我妹妹当成孤魂野鬼封印了起来，我们就这样沉睡了不知道多久，外界日月星移，沧海桑田的变换——”

        陈安心把盛好的鱼汤往桌上一放，咚一声，他看了一眼手表：“给你十秒，概括在一个句号以内。”

        盗墓小鬼：“就是我们一醒来就接到消息说天马山的山妖要向某个即将出世的大人物进献豪礼不然就要杀了我们所以我们才把主意达到了您的头上真是对不起了向您真诚道歉！”

        陈安心解下围裙，拿了碗筷盛了两碗冒着热气的鱼汤送进了房间。这个点折原临也还在学校，楼下的那群人似乎也在上班，总之整个小区不会有人现他在房间里还藏了个小鬼。

        从房间走出来，并吩咐两个小孩喝汤不要撒到地上以后，陈安心坐到盗墓小鬼对面：“那个红达摩...”

        盗墓小鬼立刻挺直了背脊打出了万分应对精神。

        陈安心：“那个红达摩，是什么？”

        盗墓小鬼表情一滞。

        合着您一开始就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您不是阴阳师吗？”

        陈安心摇了摇头。

        盗墓小鬼从善如流：“也是，阴阳师不借助式神的话，不可能像您这么强。”

        她咽了口口水：“这要从很早之前和平市还没有改名成和平市，叫平安市的时候说起——”话还没说完，接触到陈安心的目光，盗墓小鬼话头一收，“总之是一个备受阴阳师推崇的东西，是少数能直接增强除人类以外所有生物能力的东西，山精脑子里结的是灵石，鬼怪脑子里结的是达摩碎片，都是厉害的阴阳师从那些鬼怪身上取下来拼成的，是非常，非常，非常珍贵的东西！”

        陈安心转了转手中的红达摩。

        当初他就猜测这类是不是能恢复能力的物品，康娜昨天说这里的玛法浓度很低，不适合他们的种族生存，耗尽能力得不到补充，他们就会变成一具徒有其表的空壳。所以在逃出研究院以后，才会试图用这颗红达摩来恢复能力。

        只是。

        陈安心脸色渐渐凝重：“中心市除了你们，还有其他像你们这样的生物吗？”

        盗墓小鬼：“我不太清楚，不过应该不少。中心市的防护层只预防那些异种入侵，对我们山精鬼怪不起作用。再加上现在出入的道士和阴阳师越来越多——”说完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盗墓小鬼又小声道，“不过，现在跟在那些阴阳师身边的鬼怪能力都好弱啊，按照现在管局颁布的式神登记制度，大概都是R级n级一类的吧，连sR级别的都没见到过，不应该啊，以前阴阳师鼎盛时期满地都是那些大妖怪来的。”

        喃喃完又道：“至于你说为什么达摩放在那里好久都没人取，山妖大王前天才跟我们说这些消息的，如果不是他威胁，其实我们也不想来找你们麻烦的，自由自在这么多年，到你们的地盘万一被阴阳师现就不好了，我和妹妹能力又不算强，肯定就是抓回去做做苦力，也不能被当成重点式神培养。”

        说句实话，陈安心对那些道士，阴阳师和山精鬼怪的事并没有多大的好奇心，但还是问了一句：“那个山妖大王，又是谁？”

        盗墓小鬼摇了摇头：“不清楚，每次他出现时就是一团黑影，我们姐妹俩只知道他很厉害，别说我们，整个天马山的孤魂野鬼加起来可能都没他一根手指厉害，而且在之前完全没有听过他的名字，我们都怀疑他是——”

        “异种。”

        问话持续了一个上午，最后如果不是怕饿到房间里的两个孩子，他可能还能接着问下去。

        就算他对上辈子记忆模糊，但这个世界的一切跟他上辈子呆的世界都有太大的不同，就连土生土长的本土人，面对异军突起的能力者，也是一知半解。能管理局官网对各个能力者的种族、能力、特征的百科每天都在整合，更新，即便这样也不可能囊括进这些驳杂的来自大江南北的各路信息。

        就像达摩，网上搜出来的解释甚至还停留在最开始的阶段，说它只是能保人平安驱除邪祟的护身符。

        “我、我们其实没害过人，最过分的只是吓吓那些胆子小的，弄一些恶作剧而已。而且我妹妹的牙其实是刺不到普通人实体的，最多就是戳进他们灵体，然后那些人回去做几场噩梦就好了，所以在咬到您的时候才会那么惊讶，总之——”

        “您，您得帮帮我们。”

        陈安心没有说话，安心地在厨房做菜，盗墓小鬼急了，大着胆子开始在陈安心周围绕圈：“我们没拿到达摩，他一定会生气的杀了我们，就像之前没达成任务被他杀了的那些小妖怪一样，而且他一定会很快现达摩在您手上，到时候，他肯定会派更多的手下来找您的麻烦的！”

        “他们会吃人的，山妖的手下都很喜欢吃人，尤其是那些能力者......”

        陈安心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变了变。

        “要是我现你说谎。”陈安心看了盗墓小鬼一眼。

        盗墓小鬼连忙道：“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您要相信我！”

        陈安心抿了抿嘴唇。

        如果说陈安心现在还有什么弱点，必然就是家里的两个小孩。就算对于能力这块来说。

        其实他俩已经强过中心市大部分人。

        “唉，听说那一家都死了，四口人，最小的那个才三岁，就这么没了。”

        傍晚买菜经过朝阳广场的时候，陈安心听见那里在看广场新闻直击的大妈们惋惜道：“也太狠了，真的不是人能干的出来的，就是禽兽，畜生。”

        他看向广场边缘的大荧幕，上面正在播放一则就生在中心市市郊的灭门惨案。

        镜头给到被害人的时候，旁边一直跟着他的盗墓小鬼一阵惊呼：“那那那，那不是白先生吗？”

        说完直接穿过前面层层叠叠的大妈们的身体，趴在屏幕上反复确认了一阵，然后又飘到陈安心旁边，嘴里还感慨：“他们一家人挺好的啊，怎么说没就没了，真可惜。”

        大概是现了在外面当着那么多路人面前陈安心不会做那种对着“空气”扇巴掌的蠢事，从跟出来起，盗墓小鬼连语气都放松了很多。

        “我记得当初在看重您的达摩前我是先看中了白先生家堂前的一幅古画的，画里灵气可浓郁了，再过段时间没准能化成妖怪呢，结果没想到白先生是隐世的祝由道士，我还没碰到画就被他现了。好在他心地好，知道我没做过什么坏事，现了我也没把我怎么样。”

        “怎么这么突然的就......”

        陈安心没有接话，提着菜往家里走。

        他没有一趟买齐好几天菜量的习惯，就连做什么菜都是随心所欲，所以像这样不上班的一天能跑好几趟市。和平花园小区旁边有一条废弃的小巷，巷尾直通朝阳广场的购物区，非常方便。

        只是地方偏僻，杂物又多，从来没什么人走。

        “不对。”没走了几步，盗墓小鬼忽然语气一变，“白先生是祝由科的道士，就算打起来不如人厉害，但他精通回生复苏的法术，怎么可能会像新闻里那样说的，被普通的劫匪杀了？”

        陈安心脚步渐渐慢下来。

        他回忆了一下刚刚那个新闻：“刚刚的现场画面里，你说挂在堂前的那副画不见了。”

        小巷幽静，忽然传来沙沙风声。

        七拐八弯也不曲直也不通透的一条小巷，哪来的风？

        陈安心眯了眯眼，提着手上的购物袋和咖啡果冻，一步步往前走。

        哒、哒、哒。

        脚步声一下一下地，在耳膜间放大。

        风向变了。

        小巷尽头，开始传来杂乱没有节奏的跑步声，听起来很慌乱，似乎在逃跑，脚步沉重又像受了重伤。

        陈安心度不减，刚一走过拐角，鼻翼间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随着那阵脚步声的放大而变浓，又是一个拐角，陈安心看清了逃跑的那个人。

        他捂着几乎被全部咬断，只剩手肘还粘着一点皮肉的手臂，留下一路蜿蜒血迹，在看到陈安心的时候，瞳孔被迫放到最大。

        “快跑，快跑！”他冲陈安心大喊，“打电话给管局，南城朝阳广场靠1o2户废弃小巷出现异常，需要增援，快！”

        陈安心看着面前这个很眼熟的人，想了一会才想起来，他就是白天来过咖啡厅的管局外勤组长官。

        盗墓小鬼早在人跑过来前嘭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郝然在喊完以后现那个年轻人依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又是一声大喝，目眦尽裂：“快，我跑不远了，这里我顶着，你快跑！”

        说完，他摔在地上，挣扎着，却脱力到再也爬不起来。

        那个在后面穷追不舍的怪物，也在这一刻露出了全貌。

        一个庞大的怪物，有着像人类外表一样却过长，并且黑紫的四肢，违背了关节运动的原理，反着，后背朝下地把整个躯干支撑起来，那是一个男人的身体，脖子往上却是个女人的头颅。

        海藻色波浪长，面容艳丽，眼睛无神，脖子上是一圈被缝合的痕迹，就像是被谁砍下了头，跟男人的身体缝合在了一起。

        光看一眼就要全身毛。

        它动作极快地挤进窄小的巷子，在墙壁上迅爬行着，当赫然倒地的时候，那颗人头像没有骨头一样左右摇晃着，似乎非常愉悦。下一刻，它看到了站在男人不远处的陈安心。

        它愣了一下。

        接着，鲜红的嘴唇一点点咧开，上翘，露出了一个夸张的，整个咧到耳后的微笑，以及利齿之间残留的血肉。

        活人对它来说明显比半死不活的人更有吸引力。

        它几乎立刻地放弃了那个倒地的男人，仰头，迅地往陈安心的方向冲过来。

        大概就是一个呼吸间的事情，陈安心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腐臭，那张青灰色披靡裂口女的脸，停在了他鼻尖一指宽的距离外。

        桀、桀桀。

        似乎是这种生物奇腔怪调的笑声。

        它对准陈安心的脑袋，嘴张到了最大——

        呯——！

        一声枪响，子弹打在怪物身上，它哀嚎一声，又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个扶着墙拼尽全力射出最后一子弹的男人怒吼了一声。

        透过怪物庞大肢体间的缝隙，陈安心看到那个男人失神了眼睛。他可能已经脱力到忘了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手里的枪滑落掉在地上，唯一的本能让他张嘴，说出两个字。

        快跑。

        快跑。

        啧。

        陈安心舔了舔嘴角，舌尖划过上齿，看着那名管局的人在做完一切后，面对着冲向它的怪物，彻底失去意识，缓缓倒下。

        他真的只是想低调的隐藏在人群里当一个普通人而已。

        原则问题，关乎底线。

        必须坚守。

        “说实在的。”

        陈安心缓缓举起手。

        “你长得有够恶心的。”

        长风支队在接到报案的时候，用最快的度冲到了第一现场。贺茂深时更是放下了手上的所有动作，撕了一张最快的传送符，出现在了报案人说的地点。

        然后他就看到，在一个窄小的小巷里，一名身材欣长的青年靠在墙上，他脚边躺着昏迷的郝然，地上是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才放下手机，看到旁边忽然出现的穿着制服的贺茂深时，愣了一下，深黑的眸子映着贺茂深时身后巷口的夕阳，带着点金红的颜色，他喃喃了一句：“来的这么快...”

        贺茂深时没空去管那个青年，甚至没空去管那个电话里“可怕的怪物”是什么，他快步赶到郝然面前，在确认人还活着以后松了口气。

        做完最简单的急救处理，在等待救援队抵达的过程中，贺茂深时想问问那个青年当时的情况，然而一抬头，眼前哪里还有青年的身影。

        “您好，我在经过小巷的时候现这里有一个很严重的伤员和一头倒在地上的可怕怪物，你快来吧，我怀疑那个是异种，地点是南城朝阳广场靠1o2户旁边的废弃小巷。”

        青年的报案他记得清楚，他甚至记得青年穿了一身茶色外套，戴着灰色拼接围巾，一身衣服干干净净没沾半点血和灰尘，看起来真的只是路过的样子。

        至于那个怪物——

        贺茂深时皱着眉头打量四周，最后在巷尾看到了那只怪物。怪物巨大的腹部还带了一个不小的巴掌印，十分清晰，整个身体被打得嵌进墙里，拔都拔不出来。

        贺茂深时：“......”

        不是，类似的巴掌印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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