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五 惨状

破碎的阳光从云缝中悄然泻落，放出冷冷的光辉，照得堆积着草垛的田野分外白，越使人感到寒冷。在这夏日的黄昏，洛子峰山坳内的镜子般的水面上，反射着银色的光，鸡爪谷和油菜在扭曲的湖面皱痕中泛动着模糊的彩晕，而在某一块涟漪泛动最激烈的湖面水区的倒映里，一道庞大的人影正轻轻地掰开手指间紧握着的一道穿碎布裙的人影，木偶般的纤细人影被过自己腰身两倍粗的手指狠狠捏住，浓烈的鲜血在一刹那间从那被挤压变形的女子身影口中喷溅而出，足足有五米之远！

        在漫天绽放血花之中，一同被挤压而出的，啪嗒啪嗒声中，将清冽明澈的击得波纹荡漾，纯明如镜的水面迅被染得污浊一片。

        但这只是洛子镇极不起眼的一个小小角落的缩影而已。

        事实上，同样的光景，此刻正在这个贫穷小镇的数十上百个角落里同时上演！

        就像是饕餮盛宴一般，大大小小、高矮胖瘦、形状怪异的巨人们出了欢快的嘶吼声，

        不到十米的小巨人们喜欢把抓到手的人类硬生生掰断肢体之后再送到嘴里缓缓咀嚼，出嘎嘣烂脆的声响，肌肉结实的腮帮子一侧鼓起明显的棱条。而体型三十米甚至以上的巨人们，则会直接将一把人像是葡萄干一样丢进嘴里，一口吞下，沐风甚至能够看到在那巨人下咽的咽喉处，还有蠕动着渐渐下滑的凸起，那显然是正在喉管里挣扎着的活人群。沐风也注意到，这些巨人之中，体型最为庞大的，已经接近了六十米，这种反人类的级生物，想要靠着肢体的站立几乎完全不可能，它们只能够双膝跪地，双爪前抓刨土，在地上爬行着。

        吓疯了的人们纷纷往屋子里逃窜。但是因为岛上缺乏页岩、煤矸石和水泥，洛子镇内的矮房大多数土木结构的小屋舍，一半以上都是用黄泥筑起的土坯房，剩下的也大多数都是铁杉、云杉、落叶松建起来的木板房，这些木质的房屋简陋而脆弱，高度一般不过五米，别说是大巨人，哪怕是中小形的巨人轻轻一撞，都能够吱呀出声，歪歪斜斜，摇摇欲坠，而那些中大形巨人则只需要轻轻一挥手臂，就能够将负瓦结构的屋顶打得瓦片飞溅，削去大半，露出坑坑洼洼的缝隙，以及缝隙下抱着孩子的妇女那惊恐绝望的脸。

        当然，除了最为引人注目的中大形巨人外，数量最多的还是小巨人，这些小巨人的身高在一到三米之间不等，个别的甚至和正常的人类小孩无异，它们的腰背弓曲，身形佝偻，如虎狼般踏地前行，侧臂上长着扇状鳍片的灰手极其纤细，它们身体潮腻湿润，当全奔向落单的猎物时，行动度极其的惊人，甚至要远远过一般的民众！沐风亲眼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的短少女用怀中箩筐里的豌豆砸着三只逼向自己的小型巨人，这三只巨人身高和正常成年男子无异，它们就像是狼群一样分开三路，然后又从不同方向包围了少女，最后一拥而上，其中一个巨人跳上了少女的背后，用它那锋利的双爪狠狠地掐住了少女雪白的脖颈，在少女的尖叫声中，少女被那个背后的巨人给按在了地上，

        再也承受不住痛楚的少女伸手在地上摸索着，终于，她抓到了身边的一块砖，却没有砸向巨人，而是狠狠地冲着自己的额头敲打了下去，额头被缺口破裂的砖块砸得头破血流，却没有把自己打晕，女孩狠下了心来，她翻着带血丝的白眼，狠狠地朝着自己的额角猛砸了三次，一次比一次狠。

        最后，她终于软倒在地上，不再动了。

        三五个稍微机智点的孩子跑到了镇子边缘的井口区域，他们掀开深红色的井盖，开始不断地往深井里下方藤梯，然后在推推搡搡中惊慌失措地沿梯而下，但是还没有下爬两步，却是被一双带毛的粗手给硬生生地倒退了出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原来井里早已满人了。

        愤怒的孩子们冲着井里丢石头，怒斥着，臭骂着，催促下面的成人们腾出空间，但是回应他们的却是一把弯折生锈的镰刀。

        孩子们彻底沸腾了，他们越闹越大声，甚至不顾下面的人怒骂，直接66续续地跳进了井里。井里传出了殴打、怒骂、哭叫、撕咬、抽巴掌的声音，三只十米高的巨人听到了来自井里的声音，它们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井前，互相之间歪着脑袋，嘴里出了尖锐的怪异叫声，其中最为高大的一个腋下长着几缕白毛的巨人走到了井前，然后它冲着井底探出了脑袋，裂开到耳根的血盆大口流淌出了晶莹粘稠的液体，它亢奋地伸出了正好井口直径吻合的手臂，缓缓地探向了井底。

        但是不巧的是，井口还是窄了一点，巨人的手只探入了其中三米，就卡在了那里，既抽不回，也无法再寸进。

        井里传来了绝望而惨烈的呼叫声和镰刀劈砍带起劲风的声音，那声音是那么的刺耳，那么的无力，巨人鼻旁的肌肉开始因为肌肉的痛楚而微微皱起，它出了愤怒的咆哮，但是任由它如何使力，它就是无法把手臂抽回！

        最后，巨人想到了一个主意，它开始绕着井口旋转，就像是拧转葡萄酒的瓶盖一般，一寸一寸地把它的手臂一直旋向了井底，直至根处！

        井里的惨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绝望，越来越凄惨，其中还伴随着骨骼崩裂、血浆爆裂、放屁排便的声音。

        但是在一阵震耳欲聋的崩裂声后，宛如被消音了一般，井底的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

        再也没有响起。

        带着血腥气息的微风轻轻地擦过沐风的耳边，撩起了他几根杂乱的丝。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而且愚蠢的错误。

        整座珠穆朗玛岛有三十六处大大小小的拦海大坝，而他们之前逃回的岛峰大坝，虽然是珠穆朗玛岛最大的大坝之一，却并不是唯一的大坝。

        最大的大坝都无法抵挡巨人的步伐，其他的大坝又如何能做到？

        洛子镇内凄惨的景象让沐风开始掐着脖颈想要干呕，倒在湖畔那流着蚕虫般的肠子的半截尸体让胃里一阵翻腾。

        但是他还是忍了下来，从小以来在贫民窟和难民区里，他已经见过太多的尸体，虽然眼下的惨烈景象给了他极大的冲击，但是他却也不至于精神崩溃了。

        沐风和女孩同时背贴着坡壁上凸起的巉岩，缓缓软了下来，末日般的景象刺激着他们的每一根神经，面对这灭绝了一切人性的景况，他们甚至无法再迈出哪怕一步。

        一直过了整整十秒，沐风才回过神来，死死地攥着拳头，眼角含泪，目眦尽裂地道：

        “巨人们……登岛了吗？他们……是来把我们都吃光的吗？”

        女孩哽咽着，她贴着脸颊上的手已沾满了泪花，可就在下一刻，当她微微扬起下巴时，她脸上的泪水却是突然止住了。

        女孩轻轻地伸出了手，用力拉了拉沐风的衣角。

        沐风惊悚回头，却看到女孩正目光惊骇地指着自己的正上方。

        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沐风整个人都变得一片冰冷，他缓缓地仰起了头，望上了头顶上方，然后身体彻底僵化。

        在头顶上的坡沿处，一排脚盆大小的灰色怪脸正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看着他们，每一张脸上都带着扭曲狰狞的诡异笑容，笑中露齿，齿闪锐光。

        那不是属于人类的笑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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