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二十八 雨止

恐惧加剧了崩溃，而崩溃激起了巨人们的血性，而激的血性则增加了巨人们的攻势，就在民兵们开始溃散奔逃的短短两分钟里，已有数百个难民被巨人扣倒、践踏、冲散、咬伤、砍杀、拧头，变成了一地的模糊血肉。雨势却开始再次变强，大地却在颤抖着，巍峨的巨人们从朦胧的雨雾之中缓缓浮现而出。

        巨人们裂开了它们那有着鳄鱼牙齿一般的嘴，仰天咆哮着，一排排密集的尖利牙齿上带着血肉和布衣的碎片。它们弯曲腿部，有的直立着，有的则是靠着两条后肢蹲立着，前爪握拳捶打着胸口，宛如猩猩，狭长的黑眼睛则是凶光连闪。

        第三张渔网很快就被冲散，巨人们终于有了威的余地，它们疯狂地猛扑上前，冲在最前面还来不及撤走的难民们被猛力地掀翻，巨人们有力的前肢轻而易举地将翻倒在泥坑里的难民高高地举起，象抛沙袋一样将难民砸向逃跑的人群中，几个倒霉的难民被直接从山崖上抛下，惨叫声迅远去，有些难民则被掐着脖颈像是烙饼一样在地上反复捶打，落地时身体已经被砸得稀巴烂，满身污泥地在地上翻滚着。

        因为巨人们的疯狂追逐，原先有组织的人群开始分散地奔逃，有的逃到了人工林里，有的沿着山道逃跑，有的逃向了其他的山坡和高地，借着高高低低的地势，试图减缓巨人们的追势，而在逃亡过程中，越来越多的难民受了伤。巨人们有很强的伤势判断能力，它们能够毫不留情地拗断一个人的脖颈，也绝对不会留下来继续补刀，显然它们天然地对着自己的力道把握极其精确。

        望着那如同滚滚尘沙般汹涌而来的巨人们军队，沐风的心中产生了浓浓的无力感，他的心头一片灰暗。早在几个小时之前，他就已经料到了现在的状况，内心虽然恐惧，但是更多的却是深深的遗憾。

        望着身后散开逃跑的难民，沐风感到了一阵眩晕，昨天一天的奔逃和一整天的饥饿已经让人浑身无力，他麻木地丢下了手中染血的斧头，然后跟随着逃难的民众向着难民营的方向疾奔而去。生存的压力让他终究还是爆出了残存的力量，沐风向着一片起伏不定的土丘狂奔而去。经过昨天的逃亡，沐风知道章鱼巨人虽然擅长攀爬，但是并不擅长在太过复杂的地形中长距离奔跑，因为它们的身形太高大了，复杂的地形需要极强的膝盖弯曲和承压能力，这对巨人们的关节会造成不小的压力，尤其是在长距离逃跑时，巨人虽然一开始能够以强大的爆力追上人类，但是如果路线拉长，它们的身形劣势就会渐渐暴露。

        沐风的推测是正确的，一个章鱼巨人如狼似虎一般追逐着他的身影狂奔而来，身上的伤和急剧消耗的体力本来几乎都让他放弃希望了，可是当他跑上了一片起伏峦动的土丘之时，章鱼巨人和他之间的距离终于渐渐拉远了，短时间的冲刺让沐风感到了一阵恶心反胃，他靠着一棵栎树，脚趾和腰部传来的酸和痛让他眼前阵阵黑。

        前方的土丘上隐隐约约耸1动着黑色的人头，他的眼前微微模糊，他甚至已经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人类的脑袋还是巨人的脑袋。

        但是很快，站在高地上的沐风现了一点端倪。

        面对分散奔逃的难民们，巨人们却并没有完全分散开来急着追踪，大部分的巨人都只是沿着山道追踪着比例大约五成的难民，但是其他向着林间、草地和小路逃跑的难民，大多都处于安全状态之中。即便偶尔有分散开的巨人试图去追踪分散而逃的难民，但是不出几步就会很快回归到大队之中。

        似乎……巨人只会按照固定的路线追踪难民？

        这是为什么？是巨人有着极强的组织性，还是说它们意识到自己势单力薄分散兵力只会降低成功概率……亦或是，有着其他更深层的原因？

        就在沐风沉思之际，暴雨不知何时骤然停息了，这一波暴雨和之前的不同，似乎只是随着海风吹到山上的一朵小雨而已，风一过，雨也就停了。

        丝丝缕缕的金色阳光从层层交叠乌云的云缝之中艰难洒下，落在了这一片污浊的大地之上，金色的光点洒落在一方方不规则的水潭之中，给这片充满血腥之气的大地增添了几分诡异的美丽与柔漫。

        随着阳光的洒落而下，沐风的耳朵开始不由自主地颤动了起来，那一刻，他隐隐约约听到山坡之下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6军士兵们集合时的吹哨声。

        只是这哨声实在是太过轻微，太过难以辨认了，它似有似无，一闪而过，让沐风难以捉摸。

        就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一般，也不知道是阳光的出现，还是那诡异的哨声一闪而过，原本已经追踪人类难民到了山道转角的巨人们，巨人66续续开始放缓了冲势，一个个放慢了脚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沐风略感诧异，可是就在下一刻，巨人们却是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弃了对难民们的继续追逐，开始从零零散散的状态渐渐汇合为一条长龙，然后居然沿着攀上山崖时的路井然有序地折返退回了去！

        所有的难民们都被这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震撼住了，他们睁大了眼睛，就像是看着神迹一般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难道巨人们良心现，放弃对他们的杀戮了吗？

        就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灵的召唤，巨人们开始66续续地沿着上山时的山崖缓缓地倒爬了回去，当沐风眯起眼时，他看到远处几个撤退度最快的巨人的肩膀上的皮肤出现了干裂的现象。沐风突然间明白了，就像是海豹或者海豚等其他海洋生物那样，巨人并不能够长时间待在地上之上，否则，就会因为皮肤干裂产生严重的后果。

        这一波巨人之所以会爬上如此之高的山来进行突袭，完全是借助了这一场近期来罕见的暴雨。

        想通了这一点，沐风心中的千斤巨石总算是稍稍落下。

        几百个巨人没有几分钟就已经完全退回，偶尔还有几个正在和难民们缠斗的巨人们也开始无心恋战，它们或是负伤而回，或是三五成群地死在了数十个难民的围攻之下，借着这场暴雨骤停的机会，人类总算是在巨人们撤退的时候小小反击了一波，杀死了三十多只深入阵营的巨人。

        为了这一场小小的胜利，人类这边，却是付出了将近三百人死亡和更多人负伤的代价。

        “这……怎么了这是？”

        “生了什么？”

        随着巨人的撤退，筋疲力尽的难民们渐渐恢复了体力和理智，他们迷惑不解地重新聚集了起来，脸上的惊恐之色渐渐收敛。

        “巨人……怎么走了？”茫然的人们面面相觑，显然并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转机究竟是为何。

        “可能……是它们不能长时间待在6地上吧。”扶着手臂上的伤口回到人群中的沐风虚弱地揣度道，一双双的目光聚焦到了他的脸上。

        沐风僵着脸，环顾着四周，道：

        “昨天我从章子峰逃到这里的时候……这些巨人也是这样，它们很少有离开水里过半天的……大多数是晚上行动。”

        一个手臂上缠着红色绷带的男子脸上浮现出了不自然的僵硬笑容，他像是自我安慰似的道：

        “对，肯定是这样……这些巨人不能长时间到地上来……海里的动物都是这样的……我以前听说海象就不能离开水过八个小时……白天阳光太强，它们水分蒸很快的，只能晚上或者下雨天出动，肯定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众人恍然大悟，一个个脸上都浮现出了明了之色，就像是一瞬间抓住了巨人们的软肋。

        “对啊……肯定是这样！努子峰比章子峰高了三百多米，巨人要花更多时间爬山，等它们上到了山顶，也没有多少时间待在地面上了！而且这次巨人能爬这么高，还是因为这场要死的暴雨！”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掩饰不住眼里的兴奋，高声道，“我们只要去高一点的地方，巨人们就追不到我们了！”

        “对对对，去高的地方，去山顶！”劫后余生的人们终于达成了共识，一些人等到了巨人么完全撤退之后开始在满地的尸体之中寻找自己的同伴，或者匆匆忙忙地抢救伤员。这次的交锋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损失却极为惨重，当然，巨人那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付出代价。四五百个来袭的巨人之中，至少折伤亡了六分之一。人类的武器并没有能够缩小和巨人们之间的太多差距，巨人那对疼痛乎人类的忍耐力，大到夸张的体力，还有那厚实的皮肤和脂肪，都让人类粗糙的农具难以对它们造成太大的伤害。

        两千多人的队伍分成了两股，其中五百人的小队收拾着山崖边的残局，而剩下的人则是火急火燎地向着难民集中营的方向赶去。在知道了巨人无法攀到更高的山地之后，民兵们急着赶回难民集中营负责转移剩下的老弱妇幼。

        沐风也在赶回集中营的队伍之中，作为逃过三座山的难民，他对巨人比其他的难民要更为熟悉和了解，因此此刻也算是老资历成员之一。

        最为体力较为充沛的年轻人，他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在将近三十分钟的路程后，他们终于返回到了难民集中营。

        当沐风推开了难民集中营的围栏大门，走进了营地时，他的身体却突然僵住了。

        眼前的凄惨景象，让他忍不住吸了口气冷气。

        坍塌的木棚、凌乱的茅草、破碎的锅碗瓢盆、满地的血尸、在水潭中抱着断腿挣扎的老人、抱着孩子浑身是伤的妇女……

        还有那一道道徘徊在集中营主干道上的庞然巨影，将从天空中洋洋洒落的阳光，重新蒙上了一层冰冷的杀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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