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三十 无路

这个问题一提出，就像是打开了一道大门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然地飘向了满地的巨人的尸体。喜马拉雅岛上的农作物和粮仓大多都在海拔较低的山脊、山坳、山谷和山沟处，而山腰和山顶上的作物数量较少。但是现在山谷地带已经完全被巨人所占领了，在巨人包围了努子峰的情况下，逃难的镇民们不可能冲出包围圈下山索取食物，而山顶上的粮仓内也是空空如也，如同囚禁在荒岛上一般的人们根本不可能找到除了山岭麻黄、龙胆花、昆虫、蜘蛛和蟎之外的物产果腹。因此，除了满地的难民尸体之外，巨人的尸体变成了选。

        或许一开始提出吃巨人肉的人完全是无心，但是接下来，真的66续续开始有饥不择食的人开始尝试着从满地的巨人尸体寻找干净的巨人切肉了。一个老人从巨人尸体堆中找到了一只体型较小的巨人，然后他用刀片细细割下了它手臂上的一条肉，而其他的难民也开始尝试着用包裹着水球的透明薄膜聚焦阳光生火。

        因为刚下过暴雨，缺乏干燥的柴薪，升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在十多分钟的努力之后，一个铁皮水桶里终究还是升腾起了明晃晃的火焰，捧着巨人手臂肉的老人将肉用清水洗净后，就用铁棒串着肉，在冒着白烟的篝火上烘烤着。

        周围的难民们咕嘟咕嘟地咽着口水，眼睛直地看着那一条鲜红色的肉铺在火焰的烘烤下渐渐泛黄，滴淌出了金色的油脂，很快，巨人肉的边缘浮现出了焦黄的色泽，肉质也从柔软湿润收缩成了焦脆干燥。

        难民们围聚在篝火堆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串着巨人肉的老人，不住地擦着口水直流的嘴唇。

        而老人也是谨慎地扫了周围的难民们一眼，小心翼翼地道：

        “那我……先吃了？”

        “您先吃吧，黄老师傅。”一旁一个胳膊上长着黄褐斑的年轻人咽着口水，支支吾吾地道，“小心点，要是不舒服，您别勉强。”

        叫黄老的老人笑了笑，道：

        “呵呵，放心，就这点肉，死不了人的。活了这么大把岁数，我什么没吃过？”说着，黄老把手中的巨人肉撕下了一小块，然后细细地塞进了嘴里，慢慢咀嚼了起来。

        众人敛声屏气，死死地盯着黄老，注视着他渐渐将巨人肉在嘴里嚼烂，然后一点一点咽下了肚去。

        那一刻，所有人都现，越是咀嚼巨人肉，黄老的表情就变得越凝重，他那白的眉毛也从一开始的松弛渐渐变成了紧锁。

        足足过了有十秒钟，才有一个抬头纹深重的男子沉不住气问道：

        “黄老师傅，这肉的味道……到底怎么样？”

        黄老捶了捶胸，让自己咽下了一整块肉后，他闭上了眼睛，长舒一口气，道：

        “有点疙舌头。像在吃沙子……”

        接下来的三分钟时间，每个人都像是等待着审判一般死死地盯着黄老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就好像他稍微咳嗽一声，或者是打个嗝，都是某种不祥的征兆。

        一直过了三分钟后，黄老才如释重负地睁开了眼睛，长吁了一口气，抖了抖肩膀，苦笑着道：

        “看来是没有毒……这肉能吃。”

        “真的能吃？”一旁的人仔细地端详着黄老，满脸不放心，“您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有什么地方难受？刚才那些巨人之中，有一些能够喷射毒液……这些怪物，怕是没那么简单。”

        “真的能吃，小伙子放心吧。”黄老僵着脸笑道。

        于是众人又默默地等待了两分钟，在两分钟之后，饥肠辘辘的人们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巨人肉没有毒，能吃！”

        “能吃！这肉可以吃！”

        “巨人的肉可以吃！”

        就像是爆炸一般，巨人肉可以吃的消息瞬间传到了所有难民的耳朵里，原本还沉浸在死亡阴影之中的人们，在听到曾经将他们逼到了绝望边缘的死神居然可以吃后，他们的眼神都瞬间变了。

        在这一瞬间，人类的身份，居然从被巨人猎杀的猎物，转变到了猎人的身份，一些人的眼中，已经开始浮现出了炽热之色。

        而也就在这一刻，一种极其矛盾的生态关系在这座喜马拉雅岛上诞生了：巨人吃人，人吃巨人，两个种族之间，开始以同为猎物和猎人的身份，上演起了一出更为微妙而复杂的戏剧。

        原本难民们还在为食物而愁，但是当他们现巨人肉居然可以吃之后，满地的尸体一时间居然也变成了一座座的粮仓，一座座的金山！饿昏了头的人们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巨人曾经是杀害他们亲人的怪物，只要它们死了，就是可以用来充饥的食物！

        一些难民已经开始自地起身清扫和整理起了巨人的尸体，原本用来抬病人的简陋担架开始该换成抬送巨人尸体。

        妇女们也开始成群结队地干起活来，她们在水塘边用剪刀给巨人解剖、洗身、清肠，将巨人体内的食物残渣、粪便和体液洗刷干净。而为了防止巨人肉过快地腐烂，甚至还有难民主动贡献出了自家的盐，想要把巨人肉进行腌制风干，以便长期保存。

        食物匮乏问题一下子变成了过去式，两百多只巨人的肉足够让营地里的难民们饱餐一顿，而因为难民数量的减少，分有食物的人口也减少了，客观上来说，剩下的难民能够获得的食物也更多了。

        难民们分出了几波人马：一波人马处理其他难民的尸体，为了防止瘟疫，他们把其他难民的尸体从山崖上丢了下去。至于这些尸体是会被野鸟给吃掉，还是成为巨人的食物，又或是自行腐烂，那都是日后的事，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够考虑的事了。第二波人马则是负责救治和搬运伤员。而第三波人马则是负责处理巨人的尸体。三波人马完全是自行动，并不算井然有序，难民营里来回穿梭着一道道忙碌的身影，人影之中时不时还会传出幽幽的哭泣声，那是失去了丈夫或者妻子的难民们出的崩溃的声音。

        在夜幕沉沉时，沐风也终于得到了一条小巨人的前臂，这是他一天的战斗以及帮忙搬运了十具难民尸体后所得到的报酬。当他背着沉甸甸的巨人手臂回到了山顶附近的临时营地时，他看到了因为高烧而躺在草堆上的六儿。靠着多年的经验，沐风很快搭起了木架，然后从附近的其他棚户区借到了火。

        在折腾了约莫二十分钟后，沐风终于升起了火焰，他将洗干净的巨人断臂放在木架上缓缓烘烤，眼神迷离。

        似是闻到了肉香味，一直昏昏沉沉的六儿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转动朦胧的眼睛，看到了正在烤肉的沐风。

        “肉的……味道。”六儿小声道。

        沐风有些僵硬地笑着，回头向着六儿展示了一下手里的那一条用木叉叉着的巨人断臂。

        “是巨人的肉。”沐风说。“已经有人开始吃了，但是很多人还是不肯吃，还有人边吃边吐……我想你……你应该是能吃的吧？”

        六儿略显呆滞的目光落在了沐风手里的巨人手臂上，她抿了抿白的嘴唇，映射着火光的黑色眼睛微微眯起。但是下一秒，她似乎是从巨人手臂上联想到了什么，然后突然一转头，开始掐着喉咙干呕起来。

        沐风递给了她一瓢水，六儿漱了漱口，然后沉着小脸抱膝蹲坐在临时搭建的布棚角落里。

        “其实我也不想吃……”沐风脸部肌肉微微抽搐着，“但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我们总要有力气活下去。不然到时候巨人再来，我们真的是连逃的力气也没有了。”

        “逃……”六儿沉郁着小脸，抱着膝头，喃喃地道，“逃，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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