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四十六 珠峰

雨蝶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奋力地向着远处丢去，不偏不倚砸在了一只从石缝里伸出来的灰色手臂之上，那条手臂一阵抽搐，迅又收回了半截。附近游走着的几个士兵现了这条手臂，顿时抄起了手里的军刀，小心翼翼地围上前去，对着那条手臂又砍又切。

        “真准。”沐风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雨蝶长吁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沐风，道：

        “真想杀了那只独眼的大家伙……替我姐姐报仇。”

        “肯定能杀了它的。”沐风捏紧了拳头，道，“再大……也是肉做的。要是用大炮，肯定能杀死它。”

        雨蝶摇了摇头，道：

        “珠穆朗玛峰那边的大炮被山坡和其他山峰挡住了，打到努子峰是可以，但是要打到下面的山谷……太难了……除非，有人能把它引过去。”

        身后传来了吆喝声，沐风转头，看到帝凌已经开始收队，几个士兵正在难民群中招呼吆喝着，以帝凌为中心，已经围聚了一批面容枯黄的难民，这些如同乞丐般的难民正用一双双浑浊而茫然的眼睛注视着帝凌。

        “要参加特攻团的到我这里来登记。”一名手里拿着登记簿的士兵喊道，“参加特攻团的到这里来登记！”

        沐风看了雨蝶一眼，道：

        “走吧。”

        雨蝶点了点头，和沐风一起向着特攻团报名处小步跑去。当两人停下脚步时，报名处已经围聚了上百个人，这些人之中基本都是青壮年，不少人面黄肌瘦，身如敝帚，显得营养不良，很显然都是努子峰难民营的原住民。

        沐风牵着雨蝶的手沉默地排在人群后方，沐风意识到，这些前来报名的人中，眼神只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灰暗淡漠，没有生气，另一种是炽热愤怒，像是能够爆出岩浆的火山，而且前者占了绝大多数。

        报名的程序很简单，基本登记一下姓名、居住地年龄和职业就差不多了，毕竟这一批人并不是什么正规军人，纯粹是临时上阵去偷袭巨人的自杀小队，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一次性的用品，并不需要政审或者严格背景核查。

        很快轮到了沐风。登记员认出了沐风，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

        “我认得你，小伙子，听说是你现了巨人的弱点，做得不错。你也想报特攻团，挺有志气的。你叫什么？”

        “沐风。沐浴的沐，风雨的风。”沐风低着嗓音，简洁地说，“我是珠穆朗玛峰来的，是个……拾荒者，今年十九岁。”

        “沐风……十九岁……嗯。你家人呢？”

        “我没有亲戚，我是被住持捡到的。”沐风说，“我是个孤儿。”

        “这样……那可以了。顺便一提，我叫毕格，现在开始就是你的副团长了……嗯，这个小丫头是？”毕格看到了从沐风身后走出来的女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惊讶之色，“你也要参加特攻团。”

        雨蝶点了点头，眼神有些不甘地道：

        “是啊，怎么，不行吗？”

        毕格看着双手叉腰的雨蝶，忍不住皱起眉来：

        “小姑娘，你是认真的吗？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么？我们又不去给巨人送肉吃的。你也看到了……今天死了那么多人。”

        面对毕格轻蔑的眼神，雨蝶也不废话，她拍了拍手，然后直接绕到了毕格的身后，然后她突然沉腰马步，双臂重重地从两侧抱住了毕格的后腰，接着她右腿曲起，右膝向前猛地一顶，顶住了毕格的膝后，接着她大喝一声，双手同时向后方力，猛地将毕格的身体拉伸成了拱桥状，毕格不曾料到雨蝶还有军人的格斗术，仓促之间回过神来，但是脚下在泥地里一个打滑，一个不慎，居然还是被雨蝶给放倒在了地上，厚实的屁股重重地摔进了泥坑里，染满了泥浆。周围的士兵见状，纷纷惊讶，但是很快却又是一阵哄笑。

        不等毕格从泥坑里爬起身，雨蝶就已经一个斜后步退到了毕格的身后。一双玉白柔嫩的手臂从后方环过了毕格的脖颈，而下一秒，一块条状的木片已经架在了他的下巴上。

        “如果我手里的是匕，你现在已经死了。”雨蝶在毕格身后淡淡地道。然后她松开了环住毕格的手，迅后退，将手里的木片丢在了地上。

        周围的哄笑声已经消失了，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了雨蝶这个小女孩极不简单，她的内心根本不像她外表展现出来的那么娇柔稚嫩。

        毕格抖着裤腿上的泥浆爬了起来，脸色从茫然转回了谨慎，但是很快却又变回了震惊，他审视着雨蝶，不可思议地道：

        “顶膝锁喉，掀腿压颈，你刚才这两下子是部队里的格斗术吧？你哪里学的？”

        雨蝶简练地回答道：

        “我哥哥教我的。”

        “哥哥？”毕格满脸惊异，“你哥哥是部队里的？他是？”

        “他已经死了。”雨蝶低下了头，简单地说道，“巨人吃的。我就他一个亲人。要为他报仇。”

        沐风知道雨蝶撒了谎，但是毕格似乎相信了雨蝶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毕格皱着眉说道：

        “但是特攻团里不准女孩子加入，特别是像你这么大的……你今年几岁？”

        “十五。”雨蝶淡淡地道。

        “十五？”毕格有些怀疑，“我看你也就十三岁……”

        “十五。”雨蝶坚持说道。

        沐风知道，雨蝶再次撒了谎，她的确才只有十三岁。

        毕格面色沉肃地道：

        “好吧，不管怎么样，特攻团里不招女孩。”

        “可我打败了你。”雨蝶认真地道。

        毕格苦笑了一下，拍了拍满是泥浆的屁股和裤管，道：

        “打败我？如果刚才不是我没防备你个小姑娘，我能给你放倒？笑话。”

        “要不，再试试？”雨蝶抖了抖眉毛，有些挑衅地看着毕格问道。

        毕格咽了口口水，他环顾四周，看到了他同僚们一双双等着看好戏的嘲弄眼睛，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让她加入吧。”就在毕格面露难色之际，一道浑厚严肃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下一刻，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雄行阔步地走到了雨蝶的面前，一头被雨水打湿的乱贴在这个男子那轮廓分明的英秀脸颊上。

        帝凌，正叼着烟斗站在雨蝶的面前，他注视着雨蝶那坚毅的眼睛，然后嘴角缓缓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我认识她，她是前一号营营长叶剑锋的养女，代号是六。今年，应该十二岁。”

        这一回，换成沐风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雨蝶的实际年龄，居然比她告诉自己的，还要小一岁。

        雨蝶的脸上露出了错愕之色，她眯起了右眼，有些局促不安地道：

        “你认得我？”

        “算是吧。我认得你的另外一位姐妹，之前她在海边测绘的时候，我碰到过她。”帝凌笑了一下，简洁地道，“大概是几周前了吧，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很吃惊。这么小一个小丫头，居然也能够进军队，我当时还心想一营居然堕落到招童子军了。”

        提起了自己的姐姐，沐风看到雨蝶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了悲凉之色，她有些倔强地看着帝凌，道：

        “你说的，那是我姐姐……她已经死了。我现在是个逃兵，我没别的地方去了……我只能加入特攻团。”

        帝凌笑了笑，嘴角的肌肉微微凸起，道：

        “这几天的逃兵多了去了。单单是第一军团里就不下五个排的士兵当过逃兵，不会有人会责怪你这么个小丫头的。如果真要惩罚，排在你前面的人足以让你等到明年。”

        雨蝶鼓起了腮帮子，一言不。

        帝凌看了看雨蝶的左脚，道：

        “你的脚受伤了？”

        雨蝶点了点头：

        “不太严重，一点扭伤。”

        “眼睛呢？这朵花是干什么的？”

        “我眼睛上有疤……还没好。”雨蝶的声音变轻了几分。

        帝凌道：

        “军队可不会要不会战斗的士兵，更不要伤兵。当初你能加入陈望海的手下，靠的是叶剑锋当初对陈望海提拔栽培的那份情感。现在陈望海已经死了，其他营可不会接纳你这样的小丫头。”

        雨蝶的小脸有些僵硬，她有些倔强地道：

        “可我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要想办法领到救济，才能活下去。除了杀人，我没有其他谋生手段。”

        帝凌微微眯起眼，沉默了三秒后，他长长吸了口气，道：

        “行，那就先加入特攻团吧。但是我话先说在前头，出多少力，分到多少救济。如果你死在战场上，而我活着回来，那就不是我的责任，是你自己的能力。但如果我也死在了战场上，那就是我的能力，也是我的责任。”

        “明白！”雨蝶站直了身体，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回答道。帝凌点头离去，雨蝶才稍稍松了口气，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柔浅的笑容，纤细的丝下，那前一刻还如藤条般拧捆在一起的双眉渐渐舒展开了几分。

        雨蝶冲着一旁的沐风挥了挥小手，然后吐了吐那细嫩滑软的樱分色小舌，道：

        “怎么样，现在我也是特攻团的一员了。”

        沐风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肩膀，苦笑着道：

        “我是真的没办法，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让你高兴的。”

        雨蝶用她那纤瘦的肘部顶了顶沐风的腰肢，道：

        “我宁愿去战场上跟巨人砍杀，也不想过不知道明天有没有饭吃的日子。至少，帝凌营长带领的团队，生存率从来都是最高的。过去他带队去镇压暴民的时候，从来没有过什么损失。”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帝凌对努子峰山顶和山腰区域的难民进行了紧急的召集和整顿，天色已经渐暗，由于前线补给的问题，在夜幕完全垂落之前，帝凌带领的队伍必须撤出努子峰。面对这种状况，大部分的难民自然是消尖了脑袋想要跟着帝凌的队伍一起逃到巴伦子峰去，那里驻扎的部队数量众多，他们的生命才有保障。但是帝凌却直接派遣了二十名持枪的士兵包围在了连接两座山峰的高空滑索的钢架前，不允许任何的难民越过保护线。在持枪士兵的掩护之下，帝凌的部队开始有秩序地后退，而沐风和雨蝶也是跟随着两百多名自愿加入特攻团的新兵一起利用滑索滑到了对面的巴伦子峰的一处山坡之上。

        在双脚落地的那一刻，沐风就感觉到了巴伦子峰和努子峰截然不同的气氛。如果说努子峰是满目疮痍、满地尸骸、一片狼藉的凄惨景象，那么巴伦子峰则是一片士兵阵队，枪林耸立，井然有序的肃杀沉凝气氛。

        根据雨蝶的说法，现在巴伦子峰足足有三个营的6军士兵，也就是相当于有近千名持枪荷弹的武装士兵，有这样规模的军力，就算是面对如海啸山洪的巨人潮，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在巴伦子峰，沐风和雨蝶都喝到了热气腾腾的海带汤，让沐风无比感动的是，里面似乎还夹杂了一点细碎的鱼肉沫子。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品尝到鱼肉的味道了，他甚至都已经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但是很快，给沐风分海带汤的三号营炊事兵却告诉了沐风一个让他反胃的答案：

        “这可不是鱼肉，这是巨人的脑髓。”

        那一刻，沐风感到了一阵剧烈的反胃。

        炊事兵笑着道：

        “迟早要习惯起来的。裘副营长说，连敌人的血肉都不敢吃，有什么资格上战场？”

        看着炊事员那僵硬的脸上浮现出的勉强笑意，沐风低下了头，没有多说什么。他感觉到自己的胃在痉挛抽搐，但是他的味蕾却因为鲜美的海带汤的刺激而在尖叫着，反胃与贪恋两种情绪不断交织挣扎着，最后，他还是没能够战胜后者，他闭上了眼，大口大口地将海带汤灌入了咽喉。

        当他捂着嘴巴放下陶碗时，他看到雨蝶也已经喝去了半碗海带汤。

        而且脸上居然没有什么异状。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比自己适应的还要快。

        到达巴伦子峰后，沐风本来还很担心自己能否真的得偿所愿前去珠穆朗玛峰，他认为自己怎么也会在这里驻扎两三天，甚至被困在这里十天半个月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没想到的是，在巴伦子峰休息了两个小时后，帝凌就大步流星地来到了特攻团临时驻扎的军营，厉声对所有人道：

        “联合政1府那边已经批准我们去主峰的申请。如果不下雨，一周之内，我们将对领袖巨人动偷袭。这是我们特攻团的第一个任务，恐怕也是最后一个。现在，我们要前往珠穆朗玛峰领取武器，训练使用技巧。你们都给我动起来，马上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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