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你可曾见过顽强挤出夹缝灿烂盛开的蔷薇？

        一双无神的猩红眼眸，七个大小不一的瞳孔勉强挤在眼内，细长的睫毛是一朵又一朵细小的粉色蔷薇。

        肮脏又带有诡异的黑暗美感，倒映出十四个英姿飒爽的祝黛。

        于是皮肉和骨骼浮现在眼睛周边，祂依照祝黛的模样长出了一个头颅，一个有着石灰那样污浊杂乱的白色碎发的头颅。

        接着是身体。

        肩宽、臂长、骨骼……无一处不跟祝黛一样。

        但是却迟迟长不出下半身，无神的猩红眼眸闪过了一丝茫然。

        瞳孔完整的倒映出了祝黛整个人。

        还是没有长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救我……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好疼……

        为什么？

        骗子……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救救我……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与祝黛一般无二的声音，但没有人会将祂与祝黛认错，无论是那矫揉造作的疑问语气，还是那空洞洞的语调，都没有丝毫能感受到的情绪波动。

        就像是摆在橱窗里的洋娃娃，做的再逼真，也终究不是真人。

        [416日0:00]

        这一天，华夏所有的黑色沙漏持有者尽数被国家召走。

        [422日凌晨3:11]

        这一天，所有人都披着黎明回归。

        所有知道的人都在欢呼，因为一个都没有折损，甚至一点伤都没看见。

        研究所的高层迫不及待的想要接手祝爷双手怀抱着的星空色大布袋。

        里世界的记者迫不及待的想要采访他们搞出个大新闻。

        所有的知情者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原委。

        但他们在那一天不约而同的接到了命令——拆信。

        拆那封名为‘垂凉’的信，然后在拆开的时候放开所有的防备，任由它没收掉自己的部分记忆。

        事实证明华夏的情报方面很不错，至少政府只发出了二十七封垂凉。

        就连部分黑色沙漏的持有者都未能避免拆信，但盛黎和祝黛避免了。

        [423日下午531]

        祝家别墅里只剩下祝雍、祝黛和盛黎三个人。

        祝雍依旧抱着那个星空色的大布袋“现在成婚，能做到吗？”

        祝黛和盛黎对视了一眼“能。”

        祝雍舒了口气，眼下深深的黑眼圈透露出他的疲累。

        “第一个孩子跟谁姓？”

        “姓祝就行，我不介意。”

        呵呵，我信你个鬼，明明是看出了这事不简单才故意这么说的，祝黛当着祝雍的面朝盛黎翻了个白眼。

        “你会给女孩子取什么名字？”

        哈？老头子你在说什么呢老头子“祝铃，骨铃的铃。”

        骨铃响，魂归乡？盛黎一眨眼就知道了祝黛的意思，毕竟是契合度高达九十八的关默。

        祝雍又舒了口气，口中吐出一道长长的白烟，以祝黛和盛黎傲人的眼力还能看到里面细碎的冰屑，是淡淡的青色。

        他伸手掀开布袋，露出了一个小女娃，莫约三四岁的小女娃。

        长得跟三四岁时的祝黛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那病态的皮肤、苍白的头发和不是人能拥有的蔷薇睫毛，她睁开眼，是祝黛和盛黎天天都会见到的血一般的猩红，她脸上面无表情，眼睛无神空洞。

        “妈妈，爸爸，今后麻烦你们了。”

        她的声音也跟三四岁的祝黛一模一样，只是语调没有感情和生气。

        这下两人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祝雍会要求他们结婚了，祝黛冷着脸审视了‘祝铃’一遍“父亲，她看上去有三四岁了。”

        “所以呢？”

        “应该直接改变民政局和资料库里的资料，五年前我和盛黎就结了婚。”

        祝黛坐得端正，礼仪半点不错。

        “再用上垂凉和现白，否则这么大个孩子不可能半点风声都不露出来。”

        盛黎摸下巴认真补充，就像真的一点都没有意见一样。

        当然一点意见没有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们联想到了前几日的事，配合着祝雍的态度就猜出了这是国家的意思。

        祝雍舒出了第三口气，里面的冰屑更多了，就连普通人都能看出来。

        祝铃从他怀里跳出来，拿着星空色的布随意的往身上裹了裹就朝祝黛伸出手“妈妈，抱。”

        祝黛盯了她一小会儿，站起来，俯身抱她。

        好冰，这是祝黛的第一反应。

        仿佛拥抱着北极的冰山，接触的一瞬间就在她的皮肤上凝上了一层冰晶，而且寒气还在向里入侵，血液因为它而减缓流动，血管脆弱的好似一触即碎。

        不能把她放下来，也不能用能力防御，祝黛看到了她产生变化，变得冷漠的神情，她让祝铃坐在她腿上，伸手去摸她的头发。

        “如果你不介意，我会用能力遮掩你身上的异常，这样更适合你在这个世界生活。”

        祝铃眨巴了一下眼“我不介意。”

        “那，欢迎来到人间，祝铃。”

        祝黛笑了一下，至少在这一刻，她是真心接纳她的。

        祝铃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啊，对，她是祝家人，无论是对谁都能敞开胸怀拥抱的祝家人，接受就是接受，不接受就是不接受，在真的让他们彻底失望之前会被堪称无条件袒护的祝家人。

        他们可是太牢啊，以一己之力守护众生观测天地的祝家太牢。

        神渡得了苦难，渡不了人心，祝家的太牢，却既能渡苦难，也能渡人心。

        他们才是人世间最大的救赎。

        盛黎笑眯眯的伸出手“铃铃，让爸爸抱抱。”

        “盯——”

        祝铃转头，猩红的眼眸空落落的盯着他。

        “……”盛黎对上她的眼神，一下子僵住了，大脑开始疯狂鸣警报，应对不住，这样类型的他绝对应对不住！

        “活该。”祝黛阴森森的朝他笑“铃铃，以后少跟他说话，会被带坏的。”

        盛黎脸皮绷了绷，惊悚的发现祝铃居然真的认真点了点头？

        “黛黛你不能这样……我是个好人……”

        祝黛懒懒的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代号毒师的家伙有资格说自己是好人？”

        没有，祝雍坐在一边喝茶看戏，呼出的气终于变成了正常的无色，让暗暗关注他的祝黛和盛黎放了点心。

        “父亲，麻烦你去安排了。”

        祝雍拿茶杯的动作僵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站起身，神色严肃的嗯了一声“处理完之前先别出去，觉醒区那边我去请假。”

        祝黛和盛黎同时僵了一下，祝铃疑惑的抬头，看到了爸爸妈妈堪称一模一样的崩溃表情。

        祝铃……祝铃疑惑的打出了一个问号。

        小孩子是体会不了上班族的劳累的。

        几分钟前才喜当爹喜当妈的祝黛和盛黎默契的露出了一个辛酸的麻木微笑。

        就算只请一天假，也能让他们今天刚清空不到一半的办公桌堆积出一摞祝铃——

        什么是绝望？这就是。

        专属于社畜的绝望。

        突然就想像隋安王一样切了自己了。

        [——早上好，今天我还活着

        我多了个丈夫和女儿，祝家新增两口人，因为要用上垂凉和现白，所以不会是新增了。

        丈夫是盛黎，好几年前就订了婚，这么晚结婚才令人意外。

        女儿叫祝铃，我取的名字，来自失传的太牢秘术‘骨铃响，魂归乡’

        她跟我长得堪称一模一样，但是她的头发惨白、眼睛猩红……视觉上有点不舒服，如果是雪白和玫红应该会更好看一点。

        她的眼神让我精神上有点不舒服，小孩子应该是天真烂漫的，无论是调皮的孩子还是懂事的孩子，不过考虑到她真实年龄不与外表一致的问题就不怎么意外了。

        她的体温有些过分冷了，我能看出来是她本身的异常，趁着假期看看能不能遮掩一下，还有她的外貌，真的是过于显眼了。

        要不要问问她愿不愿意去上学？三岁是上幼儿园的年纪呢，可惜小乐已经上小学了，要不然还能让他照顾一下……]

        夜晚，祝黛卧室的灯开的并不耀眼，昏黄的光线很柔和的照耀在她身上，本就温柔的初恋脸更加柔软起来。

        “妈妈，你在写什么？”

        因为来的匆忙以及年龄（外表）太小干脆就跟祝黛一个卧室了的祝铃从浴室里迈步走出来，不得不说当你的孩子实际年龄远远大于外表年龄的时候真的很省心。

        “我在写日记。”

        “为什么要写日记？”

        祝铃表情有些迷茫“我能看吗？”

        “当然。”祝黛把祝铃抱到怀里，这样正好能让她看到摊在桌子上的日记本，耐心解释“写日记是一种修炼方式。”

        “修炼方式？”祝铃本来要看日记，听到这话马上抬头，因为原本空落落

        的眼眸里什么都没有，所以能很清晰的看到现在里面的疑惑。

        “归结一整天发生的事物，然后总结自己的心情变化和应对，转化心境、弥补不足、发展优点，尽可能的让自己和神更加匹配。”

        “神不是人类的潜能吗？”

        “神是这个人类的潜能最大化的样子，是一个需要靠着不断奋斗来接近的目标。”所以祝家的秘术才能与其相结合。

        “那你们平时拿着的‘神’是……”

        “是最理想、最完美的我所用的武器或者是最擅长的能力。”

        “告诉我没关系吗？”祝铃还抬着头，蔷薇睫毛一颤一颤的在脸上留下一片阴影，祝黛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本身就发着光。

        祝黛笑着拥紧怀里明明刚洗了个热水澡，体温却更加冰凉了的小孩，至少这次没有寒气从她的皮肤入侵了，国家可没有给她仍何警告“在人间，在祝家，你就是我的女儿。”

        不是那些用天干地支分化等级，必须诛杀的怪物，而是祝黛的女儿，一个正常的人类小女孩。

        祝铃盯着祝黛看了好半响，默默地转回头去看日记“……现在不是晚上吗？为什么要写早上好。”

        “嗯……因为早上是一天的开始，因为我们无论是在哪天死的，都有机会对重视的人说一句早上好。”

        祝铃明显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默默盯着日记没再说话。

        祝黛也毫不避讳的继续写。

        “小乐是谁？”她突然张口问。

        “是我的兄长祝隽的儿子，你的表哥……或许是表弟？”

        祝铃又是很明显听不懂这个内涵，看着祝黛的眼神又带上了迷茫。

        祝黛笑了一下“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该睡了。”

        “奥。”

        祝铃很听话的答应了，即使窝在祝黛香香软软的怀里和温温暖暖的被窝里有些不适应，但最后还是睡着了。

        祝黛没有体香这种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东西，身上的香味也是来自很淡的沐浴露，真的很淡，要不是祝铃缩在她怀里根本闻不到。

        但是好像有催眠的能力，明明身体并没有发出仍何警报，眼皮却不断的垂下去，浓厚的，被称为睡意的东西浮上心头，不需要睡觉的存在沉浸在生命中第一场睡眠里，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有醒。

        阳光是金色的，蔷薇是粉色的，睁开的双眼是漂亮的瑰红，祝铃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

        祝黛愣了一下“铃铃，你的眼睛……”

        阳关下，祝铃的头发反射出雪白的光芒“妈妈，早上好。”

        祝黛弯起眼“早上好，铃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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