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天道无常 （第六章）

1o月8日，长假后上班的第一天，蓝凯捧着父母的骨灰盒上了飞往锦江的班机。&1t;/p>

        坐在机舱里，蓝凯大脑就象是云层上方的天空，一片死寂，一片空白。&1t;/p>

        凌方仪想把骨灰盒接过去，蓝凯从海德宾馆出来一直就这么抱着，已经抱了三个多小时了。&1t;/p>

        蓝凯摇摇头。他把骨灰盒又往胸口贴了贴，似乎这样能靠老爸老妈更近些。&1t;/p>

        凌方仪心情有些沉重，蓝凯悲伤的情绪远远出了他的预料。他想，天讯是家族企业，不管小凯愿不愿意，这副担子都必须挑起来。可是，陷在悲伤中的小凯现在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等待他的是什么。就是意识到了，管理好天讯公司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多年在外，对公司的情况一无所知，要熟悉、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1t;/p>

        凌方仪有些庆幸这次悼念仪式一切从简从快的安排，早点把这一页掀过去，可以让小凯早点从悲痛中走出来。&1t;/p>

        昨天夜已经很深了，罗正打电话询问小凯的状况，凌方仪才知道为了取消家里的吊唁仪式，并将追悼大会和入葬仪式压缩在一天，治丧小组还生过激烈的争执。&1t;/p>

        就在确定蓝其川夫妻骨灰于8号上午回锦江后，治丧小组召开了第二次会议，第一次会议主要是讨论如何讣告等有关事宜和蓝其川夫妻入葬的墓地。而这次会议是商量蓝其川夫妻骨灰回锦江后的吊唁活动、追悼会和入葬仪式。&1t;/p>

        会议一开始，张池作为天讯公司临时负责人，拿出了方案。日程安排是在家里举行五天吊唁活动，13号在公司小礼堂召开追悼大会，14号举行入葬仪式。&1t;/p>

        张池是和蓝其川一年当的兵。他是江苏扬州人，城市兵总有些娇气，不如蓝其川山区出来的踏实，能吃苦，所以在进步方面总是落在蓝其川后面。他们一起到的警卫连，不到一年，蓝其川就成了他的班长，他当班长时，蓝其川是他的排长，他当排长了，蓝其川已经是连长，他当连长时，蓝其川就地转业到锦江。没有了蓝其川，他似乎有了施展的余地，一直干到副团职才转业到地方。但遗憾的是他任副团职时间太短，转业后被安置在工商局做了一名副科长，而这时的蓝其川已经在通讯器材领域渐露头角。&1t;/p>

        张池在工商局干了几年，虽说也算有点地位，出去也算个人物，但不久就现了与蓝其川的差距。特别是当他所在的那个科室的正职退休，没有替补成功后，心就灰了。自己已经四十多岁了，连正科这个台阶都没上，要想混到副局级恐怕是无望了。在机关不弄个副局级干干，那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  &1t;/p>

        权衡再三，张池办了提前退休。到天讯公司的第一天，他对蓝其川说：“老班长，看来我这辈子是跟定你了。”他算过一笔账，当时他每月工资不到5oo元，跟着蓝其川干上三年，就能拿到他在工商局干到退休才能拿到的工资。&1t;/p>

        张池到公司后，凭着灵活的头脑和五湖四海的战友关系、朋友关系，很快就成了蓝其川的得力助手，渐渐取代了凌方仪在生产经营上的位置。只是不管他如何努力，他和蓝其川的关系始终越不过蓝其川和凌方仪的关系。他有一次半嘲半玩笑地对凌方仪说“我是蓝总的一只手，而你却是蓝总的半个脑袋。”&1t;/p>

        张池是在和二建的老总李广森推杯换盏时接到凌方仪电话，才知道蓝其川夫妻出事的。当时，怔了半晌方反应过来。晚上他躺在床上几乎一夜未睡，想得最多的就是天讯公司以后的格局。他打算把丧事办得隆重些，把悲伤的气氛营造得浓烈些，最好能让小凯迟些接手，他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想点什么。  &1t;/p>

        张池正打算按照方案进行分工，没想到郑品提出不同意见。&1t;/p>

        郑品是昨天从深圳赶过来的。儿子郑锦义婚礼结束后，小俩口飞到欧洲度蜜月去了，他在许都喜来登大酒店送走了前来参加儿子婚礼的战友，就赶到了深圳。他在那里的分公司经理失联了，为此他不得不把原来款待战友的打算从3天压缩到1天，只陪战友去了趟恩施大峡谷。到了深圳才知道，分公司的经理已经携款潜逃，不知去向。他还未处理完善后事，就接到张池的电话，赶紧丢下那边的事赶了过来。他是经营企业的，深知天讯公司不能长时间处于失管状态。&1t;/p>

        郑品说：“非常时期就不要套用传统的方式了。公司这边一大摊子事，当前最重要的是让小凯尽快上手。”&1t;/p>

        张池尴尬地笑了笑：“你的意思是？”&1t;/p>

        郑品很干脆地说：“飞机明天上午9点半到锦江，我们1o点半开追悼会，会议预计一个小时左右，结束后立即到青龙山，骨灰入土，一天全部结束。”&1t;/p>

        张池心里有些恼火，你以为你是谁啊，在天讯的一亩三分地里，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但他潜意识中还是有几分忌惮郑品的，把不满压在心里，语气低沉地说：“不行！蓝总夫妻双双离世，太不幸了，这样草率对不起他们。”&1t;/p>

        郑品扫了大家一眼：“怀念在心里，不在于形式。”&1t;/p>

        张池不想改变自己的方案：“有些形式是少不了的。谁家清明节不扫墓？”  &1t;/p>

        郑品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你别抬扛，你那个安排，只会让小凯沉浸在悲伤中，不管是对小凯，还是对天讯，都没好处。”  &1t;/p>

        张池也站起来：“蓝总辛苦一生，死后不能没有点哀荣。你还是不是蓝总的战友？”  &1t;/p>

        郑品反驳说：“哀荣有什么意义？把天讯经营好胜过一切。”  &1t;/p>

        眼看俩人就要吵起来，市一院的王副院长出来打圆场：“一切好商量，好商量。”&1t;/p>

        张池转向王副院长：“王院长，你们的意见？”&1t;/p>

        王副院长四平八稳地说：“我来的时候，请示了高院长，他的意见是凡事以你们天讯为主，只是董玉洁的悼词要由我们致，毕竟她是我们一院的内科主任，也有些影响。”&1t;/p>

        郑品平静了一下自己说：“张池，蓝兄走了，我们心里都不好受，但凡事要看具体情况，不能感情用事。”&1t;/p>

        张池想了想说：“这事我们俩都说了不算，听听家属的吧。”&1t;/p>

        在场的家属只有两个，一个是蓝其川的侄儿蓝昆，一个是董玉洁的哥哥董玉浩。&1t;/p>

        “我也不知道如何好，听小凯舅舅的吧。”蓝昆脸色苍黄，他毕业后就进了天讯公司，现在是供应科的科长。&1t;/p>

        “你家里人什么时候到？”张池问。&1t;/p>

        “我奶奶中风了，家里正乱成一团。我爸说，他和我姑父争取今晚12点前到锦江。”蓝昆说。&1t;/p>

        “我同意张总的意见。我妹夫在锦江小有名气，我妹妹也是一院专家级的内科主任，都有不少亲朋好友，总要给亲朋好友一个表达哀思的机会。依我看，5天都不多。”董玉浩轻轻咳了一声说。&1t;/p>

        董玉浩和董玉洁是一对龙凤胎，董玉浩早董玉洁5分钟出生，就成了哥哥，名字比董玉洁多一撇。当年取名时，还未到而立之年的董老爷子捧着白白嫩嫩的女儿说：“冰清玉洁，就叫玉洁吧。”而还躺在床上坐月子董老太太突然获得灵感，接口说：“男孩多一点，儿子就叫玉浩吧。”&1t;/p>

        妹夫、妹妹走了，董玉浩也由最初的震惊、伤感转向务实，他想以妹夫、妹妹的社会地位和人缘，来吊唁的人一定不少，来吊唁都是带信封的，何不趁此机会多收点，这可是送上门的。所以，他希望吊唁时间长一些。&1t;/p>

        张池看了一眼郑品，意思这可是人家家里人的意见。&1t;/p>

        郑品没有说话，转身理花圈上的挽联。粗大的手把一条条挽联抚平、放正。&1t;/p>

        张池转向大家，刚想进行安排，没想到罗正开口了。&1t;/p>

        罗正说：“我的意见也是所有仪式一天结束。”他拍了拍想开口反驳的董玉浩，然后接着说：“战友的心情，家人的心情，我都理解。但这事还要从蓝其川的愿望和小凯的承受能力上多考虑。蓝其川一手创建了天讯公司，他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公司交给小凯，所以让小凯尽快进入角色，应该是蓝其川最想看到的。小凯这几天沉浸在悲痛中，一闻到饭菜就想吐，身体状况让人担心。当然，现在谁都帮不了他，只有靠时间了。但让父母的骨灰早点入土，减少一些悲伤的氛围，对他总是有益的。”&1t;/p>

        罗正是当年警卫连转业到锦江的7个战友中最后一个转业的，也是年龄最长的，在战友中说话一直很有份量。他现在是公安局的二把手。&1t;/p>

        张池见在场的几个战友都表示赞成，转向公司的副总和王院长。&1t;/p>

        负责销售供应的副总颜慧乐是罗正的小舅子，自然知道姐夫的良苦用心，说：“我同意。把悲伤放在心里，把对蓝总夫妻的怀念放在心里，帮着小凯早点走出悲伤、接手天讯是最重要的。”&1t;/p>

        王副院长慢条斯理地说：“我们没意见。”&1t;/p>

        天讯公司其他两个副总王一龙、蒋彥也都点点头。&1t;/p>

        张池不好再坚持，看着蓝昆和董玉浩说：“只要家属同意，我没意见。”&1t;/p>

        蓝昆说：“张总想把叔叔婶婶的葬礼办得隆重些，心意我领了。罗伯伯说的也很有道理，就按罗伯伯说的办吧。”  &1t;/p>

        董玉浩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1t;/p>

        此时，凌方仪虽然还不知道争执的具体细节，但对结果感到欣慰的同时，也隐隐感到以后天讯的事会变得复杂起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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