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当天，迟些时候，天还没有亮。

        人们再也没有耐心等待下去。

        大量的异族人聚集在皇殿周围，单看表面，仿佛是一大群人正准备逼迫皇帝退位。

        军务处的前门和后门都被密密麻麻的人堵死，负责登记的士兵忙得满头大汗。

        “快点！快呀！前面的人在干什么！”一些动作稍稍慢了一些，而只能在外围朝里面挤的人大喊着。

        “开门，让我们进去！”门口，许多人在抱怨着。军务处的人在登记的时候为什么这么迟缓呢？

        “队长呢？我还能上战场，我要回去……”一些好不容易从前线退下的人叫着。

        无数自肺腑的声音催促着军务部的负责人。

        偌大的皇殿，这昔日一直非常寂静的场所，今天迎来了几百年来最热闹的一天，从远处看，就像一群蚂蚁围着一个土球。土球的所有方向都被人围住了。

        这些人中有几乎到了步履蹒跚的程度的老人，有年幼的孩子，有受了重伤，而从前线退下的年轻人。懂得战斗的人也好，不懂战斗的人也好，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他们之中，其实有很多人不适合战场，不然怎会没被征入军队呢？然而他们眼中冒出的火焰却给人一种他们所向披靡的感觉。

        驻守在各大要地的战士，加上这皇殿及它周围一圈的人几乎就是异族所有的幸存者了。可以注意到，其中没有多少婴儿。异族婴儿在这个时代是很难活下去的，异族人们在不知不觉间达成共识，暂时搁置了繁衍这件事，所幸他们大都是修者，寿命比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要长。异族人没有时间做那种单调无味的生殖性行为，周围的糟糕状况整天在压迫着他们。

        偶尔，军务部会传出这样的声音。

        士兵道：“你的身体条件……请回吧！你根本不满足参军的条件。”

        无比激动，无比响亮的声音顿时响起。“开什么欢笑！快点给我安排我的侍从部队！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吗？你以为我是吃多了才从外面那么多人中挤进来的吗！我告诉你，就算一上战场就会瞬间送命，我也要加入部队！”说话的人只有一条胳膊，而且他体内旭气地波动有些虚浮，明显是之前在战场上受了垂死的伤，然后被遣送了回来的人。

        这个人的话很快得到共鸣，旁边无心排队，围在那里的人跟着叫嚷了起来。“快登记！你阻止不了我们，要是这里真的行不通，那我们就直接去前线。你们不是经常去抢人吗？这里不是收人的地方吗？还废话干什么！”

        “……”

        这件事震惊了渊砂和渊俱两位总统领。

        两人虽希望军队战力得到补充，但事出突然，军务方面的处理流程难以应对这种大变故，而且皇殿这种自古尊贵的地方不能处于无序状态，只好紧急出面管理。两人紧急出面，企图安抚一下激动的族人，但不知是由于两人口拙，还是由于人们激动过头了，两人说出的话起了反效果。

        人们依旧起着哄，拼命的往皇殿中挤，守门的士兵完全拦不住。最后渊砂和渊俱妥协了。

        统计人数，安排新兵去处，装备分配，紧急调整各部队运行状态……各种各样的事需要处理。一直到四天后，事情才尘埃落定，只剩下一些琐碎的小事要处理。

        从这一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异族这个族群举族成兵。再也没有民众这种阶级，只有战士。

        这个种族从这一天开始，运作系统改变了，再也没有作为根基的人民了。

        渊砂忙完所有处在总统领位置所需要处理的问题，然后抽出时间来舒居见笛影。

        “少主，您在吗？我有要事需要汇报。”渊砂站在舒居门口向里面传音。

        笛影立即从门内出现，简直就像是早就知道渊砂会来，而一早等在那里了。

        “这些天生了一些大事，有诸多事物要处理，没能前来看望您，请您降罪。”渊砂单膝下跪道。

        笛影摆了摆手，道：“你直接说你有什么事吧。”他早就知道会这样了，也做好了应对这种状况的准备。不过说起来，他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单靠一次“试探”，民众们就激动成这样……他原来还以为单靠一次试探根本不够，还打算做更过分的事去刺激他们，直到唤醒他们。笛影不由得觉得，掌管好运的神已经倒向他这一边了。

        渊砂将一本厚厚的书册递给笛影，道：“这是我族这几天运行制度更改的记录，以及各部队运行情况的总体报告。”

        笛影从翻开书册，然后仔细地看了起来，没有半点马虎。想要做出某种行动，并且得到好结果的话，那么先要获取足够的情报，任何事都是这样。笛影从几天前开始就想得到一份这样的报告书了。现在，他必须掌控足够的情报，不然寸步难移。

        不再理会渊砂，就让渊砂在这里跪着，笛影悄悄记下书册上的内容，一直到了解所有的状况，并想好一些事，方才移开视线。渊砂很有眼力，一直闭嘴跪到笛影移开视线的那一刻，才开始说话。这段时间，足足有半个时辰。

        “我们全族现在都——”

        渊砂准备说些什么，但笛影开口说话，迫使渊砂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笛影在了解所有状况的现在，道：“问题很明显。”笛影将书册还给渊砂。

        “是。”渊砂道。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三个问题吧！第一个问题几乎已经解决了。我们现在暂时不用担心将士们没有战意的问题了。真是多亏了那个鲁莽的大6人啊！”笛影邪笑着。“可剩下的两个问题依然存在。从书册上地记载来看，有一个问题已经逼近到眼前，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

        渊砂道：“是。”他很清楚笛影在说什么。书册中的记载同样将问题展现到了他的面前。

        内讧！

        渊砂和渊俱两大阵营地摩擦在这一次的新兵异常增加之变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两方还是水火不容。说到底，两方不过是迫于大6人带来的威胁才暂时合作，若是没了大6人，一定早就拼得你死我亡了。两方都想着尽可能让己方战力得到尽可能多地提升。

        这一次补充进来的战士的量很大，差点成为两方再次开战的导火索。在这四天中，两方将士其实有过很多直接性地碰撞。

        铭刻于历史中的话语再次被验证——人类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能真正团结起来，只有利害关系一致时才能站在所谓的同一阵营。

        渊砂思考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说道：“那就由您来统治我们整个族群吧！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会正式提出竞选新皇的活动，那时再公布您的身份，以及您在奇迹之战中地贡献，一定会有不少人支持，而我会安排我所有的部下全力支持您，拿下皇冠并非完全不可能……”

        笛影抬手制止渊砂再说下去。“驳回！这种计划不予考虑。假设我们真的这么做了，成功的概率也得不到保证，一个突然钻出来的人根本得不到众将士的信任，而且我有我地安排。”这种直接抛头露脸的事情，笛影是不愿意做的。他不喜欢政治。而且正如他所说，他有着其他的计划。这个孱弱的族群，他即便得到了，意义也不大。他的目标很大，不能在这里被限制住。

        那么，想要解决问题，剩下的方法是……

        笛影从很早之前就在想了。想要两个集团统一，只有除去其中一方的领导者，也就是说笛影准备杀了渊俱，或者渊砂，甚至于将两人都杀掉。笛影不会给渊砂特殊待遇，因为笛影依然不能确定渊砂是否真的忠心。至少到现在为止，渊砂没给过多少笛影实质性的东西。渊砂虽一直叫笛影为少主，可渊砂的手下还是只听渊砂的，权利一直被渊砂牢牢握在手中。渊砂虽说着要将笛影推上王位，可从未付出实际行动。笛影还没有笨到轻易去信任一个身上有着很多不确定因素的人。

        “您是准备暗杀渊俱？”渊砂道。他下意识的将自己和笛影归为同一阵营的人，而且自以为是地认为笛影是准备用阴邪的手段除掉渊俱，然后统一整个异族，直接忽略了自己也被当成障碍物的情况。

        终于到了这一步吗？渊砂暗想着。他一直想着自己和渊俱之间总有一天会分出胜负，但没有预想到如今的状况会出现。

        只有渊砂自己知道，他是真的忠心于渊森舒，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他对笛影，从未说过半句谎话，也未动过半点歪念头。在现笛影的身份之时，他展现出来的表情中其实还包含着喜悦。笛影地怀疑，他完全没有留意到。渊砂只是会站在单纯的角度来思考事情而已，自以为这样会对笛影有利。

        渊砂其实只是在带着喜悦和荣幸的感情，尽全力为主之子谋求利益。

        此时，可笑的现象又无声无息地出现了。笛影心中悄悄萌生了将渊砂和渊俱同时除掉的想法，宛如数十年前在林氏山庄里，生在笛影和渊森舒身上的事。笛影和渊森舒都没有错，站在两人中的任意一人的角度来思考问题，都会认为他们没有错。可是两件都正确的事叠加到一起，却正在转变为悲剧。

        “如果您是这么考虑的话，我愿意提命相助。”渊砂道。字字自肺腑，不过只有他自己意识得到。

        笛影还是在怀疑渊砂。站在笛影的角度来看，去怀疑渊砂是正确的。笛影现在不能失误，任何地误判都会让他万劫不复。笛影在某种程度上会从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判断出这个人的性格和想法，但这时却好像有点行不通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有一个计划。”笛影道。

        “是。”渊砂侧耳。

        笛影最终决定选取保守的方法来解决问题。自然，最保守的方法是将所有不确定的因素都除掉。将渊砂和渊俱同时杀掉是最理想的状态。那时笛影可以冒充其中任意一人来接管整个异族。他有信心，也有能力扮演好两人中的任意一个。

        “你明天正式提出以竞选的方式选出新皇一事。队长级别，以及队长级别以上的军官都有投票权。如果他们害怕投票给一个人就会得罪另一个人的话，就告诉他们最后会以匿名的方式投票。”笛影道。“我想这样会掀起一场风波。这个特殊的时期，新兵都还没有完全融于军队，只是一根筋地想着未来如何，战争如何……这些事，无法冷静地思考皇位的问题，而老兵想必会受到新兵感染，产生相同的心理状态。我们要做的只是造势而已，即便是虚势也无所谓，‘心浮气躁’的士兵们会跟着势大的一方走，而士兵们又会左右军官们地决定。”

        用正规的方式来夺取领导权吗？渊砂反而有些意外。

        “这只是一个方面。”笛影道。无人察觉间，他轻轻笑了。“暗地里，我们自然也不能闲着。”

        这样地竞选是没有公平可言的，军官们本就属于两大阵营，会给自己一方的领导者投票是很正常的。若是竞选真的开始，那么暗地里的阴暗活动也会开始。收买与背叛的戏码就要上演了。两方领导者一定会尽可能地收买对方阵营的军官。匿名地投票而已，谁也不用担心什么。

        “可是我和渊俱的势力相当，我们并没有多少优势。”渊砂道。他有些担心。这种匿名投票的方式太冒险了。

        “优势？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优势？优势这种有着含糊的东西能有多少说服力？”笛影道。笛影回观自己一路走来，想不起有哪一次是凭借优势取胜的。“这种东西总会因为事情地展而改变。”

        “侧耳过来，我将整个计划告诉你。”笛影道。

        “是。”渊砂走到笛影面前。

        笛影快地讲解了自己的计划一遍。

        渊砂闻后，眼皮不由自主地抬了上去，眼球仿佛要掉下来。很少有人见到渊砂露出这副表情，也许笛影是唯一一个。笛影有幸成为了一个见到堂堂异族总统领渊砂藏到背后的表情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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